原文

  十五年,有神降于莘。王问于内史过曰:“是何故?固有之乎?”对曰:“有之。国之将兴,其君齐明、衷正、精洁、惠和,其德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飨而民听,民神无怨,故明神降之,观其政德而均布福焉。国之将亡,其君贪冒、辟邪、淫佚、荒怠、粗秽、暴虐;其政腥臊,馨香不登;其刑矫诬,百姓携贰。明神不蠲而民有远志,民神怨痛,无所依怀,故神亦往焉,观其苛慝而降之祸。是以或见神以兴,亦或以亡。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其亡也,回禄信于聆隧。商之兴也,梼杌次于丕山;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兴也,鸣于岐山;其衰也,杜伯射王于鄗。是皆明神之志者也。”

  王曰:“今是何神也?”对曰:“昔昭王娶于房,曰房后,实有爽德,协于丹朱,丹朱凭身以仪之,生穆王焉,是实临照周之子孙而祸福之。夫神壹不远徙迁,若由是观之,其丹朱之神乎。”王曰:“其谁受之?”对曰:“在虢土。”王曰:“然则何为?”对曰:“臣闻之:道而得神,是谓逢福;淫而得神,是谓贪祸。今虢少荒,其亡乎?”王曰:“吾其若之何?”对曰:“使太宰以祝,史帅狸姓,奉牺牲、粢盛、玉帛往献焉,无有祈也。”

  王曰:“虢其几何?”对曰:“昔尧临民以五,今其胄见,神之见也,不过其物。若由是观之,不过五年。”王使太宰忌父帅傅氏及祝、史奉牺牲、玉鬯往献焉。内史过从至虢,虢公亦使祝、史请土焉。内史过归,以告王曰:“虢必亡矣,不禋于神而求福焉,神必祸之;不亲于民而求用焉。人必违之。精意以享,禋也;慈保庶民,亲也。今虢公动匮百姓以逞其违,离民怒神而求利焉,不亦难乎!”十九年,普取虢。

译文

  周惠王十五年,有神降临在莘。惠王问内史过:“是什么原因?曾有过这类事吗?”内史过答道:“有过。国家将要兴旺,其国君明察一切、中正无邪、精诚廉洁、仁爱谦和,他的德政足以上达神灵,他的恩惠足以团结民众。神灵受礼、民众信从,民神都没有怨恨。因此神灵降临,观察他的德政而布施福祉。国家将要败亡,其国君贪图财利、邪僻不正、纵欲放荡、荒疏怠政,愚秽暴虐,他的政务腐朽败坏无法上达神灵,他的刑法纵恶惩善而使民众涣散。因此神灵不佑、民众离心,民神都怨恨厌恶,无所归依,因此神灵也要降临,观察他的暴虐邪恶而降下灾祸。所以有时出现神灵而国家兴旺,有时则国家败亡。过去夏朝兴起时,祝融降临在崇山;灭亡时,回禄出现于聆隧。商朝兴起时,梼杌降临在丕山;灭亡时,夷羊出现于牧野。周朝兴起时,凤鸟在岐山鸣叫;衰落时,杜伯在镐京射死了宣王。这都是神灵降临的记载。

  惠王问:“现在降临的是什么神呢?”内史过答道:“过去昭王娶了房的女子,称为房后,德行有缺,与丹朱相好,丹朱附身与她相配而生了穆王。这是降临于周室子孙而主宰他们祸福的神。神一心依附于人就不会远迁,若以此看来,大概是丹朱之神降临了吧。”惠王问:“那将由谁来承担呢?”内史过答道:“神降临在虢国的土地上。”惠王问:“那究竟是祸还是福?”内史过答道:“我听说正直而遇到神,叫做迎福;淫邪而遇到神,叫做遭祸。如今虢政逐渐荒淫,恐怕要亡了吧?”惠王说:“我将怎么办呢?”内史过答道:“命太宰率太祝、太史带领丹朱的后裔,捧着牲畜、谷物、玉帛等祭品去献给神灵,不要有所祈求。”

  惠王问:“虢国还能存在多久?”内史过回答说:“过去尧帝每五年到各地巡查一次,现在他的后代出现,那末神灵显现不会超过这个数字。若依此来看,虢国的灭亡不会超过五年。”惠王派太宰忌父带领丹朱的后裔傅氏和太祝、太史捧着祭品去献给神灵。内史过跟着到了虢国,虢君也派了太祝、太史去请求土地。内史过回来,把这件事告诉王说:“虢国一定要灭亡了,不诚心祭祀而向神求福,神一定会降祸;不对民亲而使用民力,民众一定会背离他。诚心诚意地祭神,是禋;仁慈和惠地佑护民众,是亲。现在虢君过度动用民力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离弃民众、激怒神灵却想祈求得利,不是太难了吗!”惠王十九年,晋吞并了虢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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