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起玄默摄提格,尽阏逢执徐正月,凡二年有奇。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下天福七年(壬寅,公元九四二年)

  春,正月,丁巳,镇州牙将自西郭水碾门导官军入城,杀守陴民二万人,执安重荣,斩之。杜重威杀导者,自以为功。庚申,重荣首至鄴都,帝命漆之,函送契丹。

  癸亥,改镇州为恒州,成德军为顺国军。

  丙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莹为侍中,以杜重威为顺国节度使兼侍中。安重荣私财及恒州府库,重威尽有之,帝知而不问。又表卫尉少卿范阳王瑜为副使,瑜为之重敛于民,恒人不胜其苦。

  张式父鐸诣阙讼冤。壬午,以河阳节度使王周为彰义节度使,代张彦泽。

  闽主曦立皇后李氏,同平章事真之女也;嗜酒刚愎,曦宠而惮之。

  彰武节度使丁审琪,养部曲千人,纵之为暴于境内;军校贺行政与诸胡相结为乱,攻延州,帝遣曹州防御使何重建将兵救之,同、鄜援兵继至,乃得免。二月,癸已,以重建为彰武留后,召审琪归朝。重建,云、朔间胡人也。唐左丞相宋齐丘固求豫政事,唐主听入中书;又求领尚书省,乃罢侍中寿王景遂判尚书省,更领中书、门下省,以齐丘知尚书省事;其三省事并取齐王璟参决。齐丘视事数月,亲吏夏昌图盗官钱三千缗,齐丘判贷其死;唐主大怒,斩昌图。齐丘称疾,请罢省事,从之。

  泾州奏遣押牙陈延晖持敕书诣凉州,州中将吏请延晖为节度使。

  三月,闽主曦立长乐王亚澄为闽王。

  张彦泽在泾州,擅发兵击诸胡,兵皆败没,调民马千馀匹以补之。还至陕,获亡将杨洪,乘醉断其手足而斩之。王周奏彦泽在镇贪残不法二十六条,民散亡者五千馀户。彦泽既至,帝以其有军功,又与杨光远连姻,释不问。

  夏,四月,己未,右谏议大夫郑受益上言:“杨洪所以被屠,由陛下去岁送张式与彦泽,使之逞志,致彦泽敢肆凶残,无所忌惮。见闻之人无不切齿,而陛下曾不动心,一无诘让;淑慝莫辨,赏罚无章。中外皆言陛下受彦泽所献马百匹,听其如是,臣窃为陛下惜此恶名,乞正彦泽罪法,以湔洗圣德。”疏奏,留中。受益,从谠之兄子也。庚申,刑部郎中李涛等伏阁极论彦泽之罪,语甚切至。辛酉,敕:“张彦泽削一阶,降爵一级。张式父及子弟皆拜官。泾州民复业者,减其徭赋。”癸亥,李涛复与两省及御史台官伏阁奏彦泽罚太轻,请论如法。帝召涛面谕之。涛端笏前迫殿陛,论辨声色俱厉。帝怒,连叱之,涛不退。帝曰:“朕已许彦泽不死。”涛曰:“陛下许彦泽不死,不可负;不知范延光铁券安在!”帝拂衣起,入禁中。丙寅,以彦泽为左龙武大将军。

  汉高祖寝疾,以其子秦王弘度、晋王弘熙皆骄恣,少子越王弘昌孝谨有智识,与右仆射兼西御院使王翷谋出弘度镇邕州,弘熙镇容州,而立弘昌。制命将行,会崇文使萧益入问疾,以其事访之。益曰:“立嫡以长,违之必乱。”乃止。丁丑,高祖殂。高祖为人辨察,多权数,好自矜大,常谓中国天子为“洛州刺史”。岭南珍异所聚,每穷奢极丽,宫殿悉以金玉珠翠为饰。用刑惨酷,有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砲炙、烹蒸之法;或聚毒蛇水中,以罪人投之,谓之水狱。同平章事杨洞潜谏,不听。末年尤猜忌;以士人多为子孙计,故专任宦者,由是其国中宦者大盛。

  秦王弘度即皇帝位,更名玢。以弘熙辅政,改元光天;尊母赵昭仪曰皇太妃。

  契丹以晋招纳吐谷浑,遣使来让。帝忧悒不知为计;五月,己亥,始有疾。

  乙巳,尊太妃刘氏为皇太后。太后,帝之庶母也。

  唐丞相、太保宋齐丘既罢尚书省,不复朝谒。唐主遣寿王景遂劳问,许镇洪州,始入朝。唐主与之宴,酒酣,齐丘曰:“陛下中兴,臣之力也,奈何忘之!”唐主怒曰:“公以游客干朕,今为三公,亦足矣。乃与人言朕乌喙如句践,难与共安乐,有之乎?”齐丘曰:“臣实有此言。臣为游客时,陛下乃偏裨耳。今日杀臣可矣。”明日,唐主手诏谢之曰:“朕之褊性,子嵩平昔所知。少相亲,老相怨,可乎!”丙午,以齐丘为镇南节度使。

  帝寝疾,一旦,冯道独对。帝命幼子重睿出拜之,又令宦者抱重睿置道怀中,其意盖欲道辅立之。

  六月,乙丑,帝殂。

  道与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虞候景延广议,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乃奉广晋尹齐王重贵为嗣。是日,齐王即皇帝位。延广以为己功,始用事,禁都下人毋得偶语。

  初,高祖疾亟,有旨召河东度使刘知远入辅政,齐王寝之;知远由是怨齐王。

  丁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闽富沙王延政围汀州,闽主曦发漳、泉兵五千救之。又遣其将林守亮入尤溪,大明宫使黄敬忠屯尤口,欲乘虚袭建州;国计使黄绍颇将步卒八千为二军声援。

  秋,七月,壬辰,太皇太后刘氏殂。

  闽富沙王延政攻汀州,四十二战,不克而归。其将包洪实、陈望,将水军以御福州之师;丁酉,遇于尤口。黄敬忠将战,占者言时刻未利,按兵不动;洪实等引兵登岸,水陆夹攻之,杀敬忠,俘斩二千级,林守亮、黄绍颇皆遁归。

  庚子,大赦。

  癸卯,加景延广同平章事,兼侍卫马步都指挥使。

  勋旧皆欲复置枢密使,冯道等三表,请以枢密旧职让之;帝不许。

  有神降于博罗县民家,与人言而不见其形,闾阎人往占吉凶,多验,县吏张遇贤事之甚谨。时循州盗贼群起,莫相统一,贼帅共祷于神,神大言曰:“张遇贤当为汝主。”于是群帅共奉遇贤,称中天八国王,改元永乐,置百官,攻掠海隅。遇贤年少,无他方略,诸将但告进退而已。汉主以越王弘昌为都统,循王弘杲为副以讨之,战于钱帛馆。汉兵不利,二王皆为贼所围;指挥使陈道痒等力战救之,得免。东方州县多为遇贤所陷。道庠,端州人也。

  高行周围襄州逾年,不下。城中食尽,奉国军都虞候曲周王清言于行周曰:“贼城已危,我师已老,民力已困,不早迫之,尚何俟乎!”与奉国都指挥使元城刘词帅众先登。八月,拔之。安从进举族自焚。

  甲子,以赵莹为中书令。闽主曦遣使以手诏及金器九百、钱万缗、将吏敕告六百四十通,求和于富沙王延政,延政不受。丙寅,闽主曦宴群臣于九龙殿。从子继柔不能饮,强之。继柔私减其酒,曦怒,并客将斩之。

  闽人铸永隆通宝大铁钱,一当铅钱百。

  汉葬天皇大帝于康陵,庙号高祖。

  唐主自为吴相,兴利除害,变更旧法甚多。及即位,命法官及尚书删定为《升元条》三十卷;庚寅,行之。

  闽主曦以同平章事候官余廷英为泉州刺史。廷英贪秽,掠人女子,诈称受诏采择以备后宫。事觉,曦遣御史按之。廷英惧,诣福州自归,曦诘责,将以属吏;廷英退,献买宴钱万缗。曦悦,明日召见,谓曰:“宴已买矣,皇后贡物安在?”廷英复献钱于李后,乃遣归泉州;自是诸州皆别贡皇后物。未几,复召廷英为相。

  冬,十月,丙子,张遇贤陷循州,杀汉刺史刘传。

  楚王希范作天策府,极栋宇之盛;户牖栏槛皆饰以金玉,涂壁用丹砂数十万斤;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绵。与子弟僚属游宴其间。

  十一月,庚寅,葬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于显陵,庙号高祖。

  先是,河南、北诸州官自卖海盐,岁收缗钱十七万;又散蚕盐敛民钱。言事者称民坐私贩盐抵罪者众,不若听民自贩,而岁以官所卖钱直敛于民,谓之食盐钱;高祖从之。俄而盐价顿贱,每斤至十钱。至是,三司使董遇欲增求羡利,而难于骤变前法,乃重征盐商,过者七钱,留卖者十钱。由是盐商殆绝,而官复自卖。其食盐钱,至今敛之如故。

  闽盐铁使、右仆射李仁遇,敏之子,闽主曦之甥也;年少,美姿容,得幸于曦。十二月,以仁遇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吏部侍郎李光准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并同平章事。曦荒淫无度,尝夜宴,光准醉忤旨,命执送都市斩之;吏不敢杀,系狱中。明日,视朝,召复其位。是夕,又宴,收翰林学士周维岳下狱。吏拂榻待之,曰:“相公昨夜宿此,尚书勿忧。”醒而释之。他日,又宴,侍臣皆以醉去,独维岳在。曦曰:“维岳身甚小,何饮酒之多?”左右或曰:“酒有别肠,不必长大。”曦欣然,命捽维岳下殿,欲剖视其酒肠。或曰:“杀维岳,无人复能侍陛下剧饮者。”乃舍之。

  帝之初即位也,大臣议奉表称臣告哀于契丹,景延广请致书称孙而不称臣。李崧曰:“屈身以为社稷,何耻之有!陛下如此,他日必躬擐甲胄,与契丹战,于时悔无益矣。”延广固争,冯道依违其间。帝卒从延广议。契丹大怒,遣使来责让,且言:“何得不先承禀,遽即帝位?”延广复以不逊语答之。

  契丹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欲代晋帝中国,屡说契丹击晋,契丹主颇然之。

  齐王上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下天福八年(癸卯,公元九四三年)

  春,正月,癸卯,蜀主以宣徽使兼宫苑使田敬全领永平节度使;敬全,宦者也,引前蜀王承休为比而命之,国人非之。

  帝闻契丹将入寇,二月,己未,发鄴都;乙丑,至东京。然犹与契丹问遗相往来,无虚月。

  唐宣城王景达,刚毅开爽,烈祖爱之,屡欲以为嗣;宋齐丘亟称其才,唐主以齐王璟年长而止。璟以是怨齐丘。唐主幼子景逷,母种氏有宠,齐王璟母宋皇后稀得进见。唐主如璟宫,遇璟亲调乐器,大怒,诮让者数日。种氏乘间言,景逷虽幼而慧,可以为嗣。唐主怒曰:“子有过,父训之,常事也。国家大计,女子何得预知!”即命嫁之。唐主尝梦吞灵丹,旦而方士史守冲献丹方,以为神而饵之,浸成躁急。左右谏,不听。尝以药赐李建勋,建勋曰:“臣饵之数日,已觉躁热,况多饵乎!”唐主曰:“朕服之久矣。”群臣奏事,往往暴怒;然或有正色论辨中理者,亦敛容慰谢而从之。唐主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家国。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宋后自帘中称叹,以为至言。凡唐主所赐予,栖霞皆不受。栖霞常为人奏章,唐主欲为之筑坛。辞曰:“国用方乏,何暇及此!俟焚章不化,乃当奏请耳。”

  驾部郎中冯延己,为齐王元帅府常书记,性倾巧,与宋齐丘及宣徽副使陈觉相结;同府在巳上者,延己稍以计逐之。延已尝戏谓中书侍郎孙晟曰:“公有何能,为中书郎?”晟曰:“晟,山东鄙儒,文章不如公,诙谐不如公,谄诈不如公。然主上使公与齐王游处,盖欲以仁义辅导之也,岂但为声色狗马之友邪!晟诚无能;如公之能,适足为国家之祸耳。”延己,歙州人也。又有魏岑者,亦在齐王府。给事中常梦锡屡言陈觉、冯延己、魏岑皆佞邪小人,不宜侍东宫;司门郎中判大理寺萧俨表称陈觉奸回乱政;唐主颇感悟,未及去。会疽发背,秘不令人知,密令医治之,听政如故。庚午,疾亟,太医吴廷裕遣亲信召齐王璟入侍疾。唐主谓璟曰:“吾饵金石,始欲益寿,乃更伤生,汝宜戒之!”是夕,殂。秘不发丧,下制:“以齐王监国,大赦。”

  孙晟恐冯延己等用事,欲称遗诏令太后临朝称制。翰林学士李贻业曰:“先帝尝云:‘妇人预政,乱之本也。’安肯自为厉阶!此必近习奸人之诈也。且嗣君春秋已长,明德著闻,公何得遽为亡国之言!若果宣行,吾必对百官毁之。”晟惧而止。贻业,蔚之从曾孙也。

  丙子,始宣遗制。烈祖末年卞急,近臣多罹谴罚。陈觉称疾,累月不入,及宣遗诏,乃出。萧俨劾奏:“觉端居私室,以俟升遐,请按其罪。”齐王不许。

  自烈祖相吴,禁压良为贱,令买奴婢者通官作券。冯延己及弟礼部员外郎延鲁,俱在元帅府,草遗诏听民卖男女;意欲自买姬妾,萧俨驳曰:“此必延己等所为,非大行之命也。昔延鲁为东都判官,已有此请;先帝访臣,臣对曰:‘陛下昔为吴相,民有鬻男女者,为出府金,赎而归之,故远近归心。今即位而反之,使贫人之子为富人厮役,可乎?’先帝以为然,将治延鲁罪。臣以为延鲁愚,无足责。先帝斜封延鲁章,抹三笔,持入宫。请求诸宫中,必尚在。”齐王命取先帝时留中章奏千馀道,皆斜封一抹,果得延鲁疏。然以遗诏已行,竟不之改。

  闽富沙王延政称帝于建州,国号大殷,大赦,改元天德。以将乐县为镛州,延平镇为镡州。立皇后张氏。以节度判官潘承祐为吏部尚书,节度巡官建阳杨思恭为兵部尚书。未几,以承祐同平章事,思恭迁仆射,录军国事。延政服赭袍视事,然牙参及接邻国使者,犹如籓镇礼。殷国小民贫,军旅不息。杨思恭以善聚敛得幸,增田亩山泽之税,至于鱼盐蔬果,无不倍征,国人谓之“杨剥皮”。

  三月,己卯朔,以中书令赵莹为晋昌节度使兼中书令;以晋昌节度使兼侍中桑维翰为侍中。

  唐元宗即位,大赦,改元保大。秘书郎韩熙载请俟逾年改元,不从。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钟氏为皇后。唐主未听政,冯延己屡入白事,一日至数四。唐主曰:“书记有常职,何为如是其烦也!”唐主为人谦谨,初即位,不名大臣,数延公卿论政体,李建勋谓人曰:“主上宽仁大度,优于先帝;但性习未定,苟旁无正人,但恐不能守先帝之业耳。”唐主以镇南节度使宋齐丘为太保兼中书令,奉化节度使周宗为侍中。唐主以齐丘、宗先朝勋旧,故顺人望召为相,政事皆自决之。徙寿王景遂为燕王,宣城王景达为鄂王。初,唐主为齐王,知政事,每有过失,常梦锡常直言规正;始虽忿怼,终以谅直多之。及即位,许以为翰林学士,齐丘之党疾之,坐封驳制书,贬池州判官。池州多迁客,节度使上蔡王彦俦,防制过甚,几不聊生,惟事梦锡如在朝廷。

  宋齐丘待陈觉素厚,唐主亦以觉为有才,遂委任之。冯延己、延鲁、魏岑,虽齐邸旧僚,皆依附觉,与休宁查文徽更相汲引,侵蠹政事,唐人谓觉等为“五鬼”。延鲁自礼部员外郎迁中书舍人、勤政殿学士,江州观察使杜昌业闻之,叹曰:“国家所以驱驾群臣,在官爵而已。若一言称旨,遽跻通显,后有立功者,何以赏之!”未几,唐主以岑及文徽皆为枢密副使。岑既得志,会觉遭母丧,岑即暴扬觉过恶,摈斥之。

  唐置定远军于濠州。

  汉殇帝骄奢,不亲政事。高祖在殡,作乐酣饮;夜与倡妇微行,倮男女而观之。左右忤意辄死,无敢谏者;惟越王弘昌及内常侍番禺吴怀恩屡谏,不听。常猜忌诸弟,每宴集,令宦者守门,群臣、宗室,皆露索,然后入。晋王弘熙欲图之,乃盛饰声伎,娱悦其意,以成其恶。汉主好手搏,弘熙令指挥使陈道庠引力士刘思潮、谭令禋、林少强、林少良、何昌廷等五人习手搏于晋府,汉主闻而悦之。丙戌,与诸王宴于长春宫,观手搏,至夕罢宴,汉主大醉。弘熙使道庠、思潮等掖汉主,因拉杀之,尽杀其左右。明旦,百官诸王莫敢入宫,越王弘昌帅诸弟临于寝殿,迎弘熙即皇帝位,更名晟,改元应乾。以弘昌为太尉兼中书令、诸道兵马都元帅,知政事,循王弘杲为副元帅,参预政事。陈道庠及刘思潮等皆受赏赐甚厚。

  闽主曦纳金吾使尚保殷之女,立为贤妃。妃有殊色,曦嬖之;醉中,妃所欲杀则杀之,所欲宥则宥之。

  夏,四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唐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勋为昭武节度使,镇抚州。

  殷将陈望等攻闽福州,入其西郛,既而败归。

  五月,殷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潘承祐上书陈十事,大指言:“兄弟相攻,逆伤天理,一也。赋敛烦重,力役无节,二也。发民为兵,羁旅愁怨,三也。杨思恭夺民衣食,使归怨于上,群臣莫敢言,四也。疆土狭隘,多置州县,增吏困民,五也。除道裹粮,将攻临汀,曾不忧金陵、钱塘乘虚相袭,六也。括高赀户,财多者补官,逋负者被刑,七也。延平诸津,征果菜鱼米,获利至微,敛怨甚大,八也。与唐、吴越为邻,即位以来,未尝通使,九也。宫室台榭,崇饰无度,十也。”殷王延政大怒,削承祐官爵,勒归私第。

  汉中宗既立,国中议论詾詾。循王弘杲请斩刘思潮等以谢中外,汉主不从。思潮等闻之,谮弘杲谋反,汉主令思潮等伺之。弘杲方宴客,思潮与谭令禋帅卫兵突入,斩弘杲。于是汉主谋尽诛诸弟,以越王弘昌贤而得众,尤忌之。雄武节度使齐王弘弼,自以居大镇,惧祸,求入朝;许之。

  初,闽主曦侍康宗宴,会新罗献宝剑,康宗举以示同平章事王倓曰:“此何所施?”倓对曰:“斩为臣不忠者。”时曦己蓄异志,凛然变色。至是宴群臣,复有献剑者,曦命发校冢,斩其尸。校书郎陈光逸谓其友曰:“主上失德,亡无日矣,吾欲死谏。”其友止之,不从;上书陈曦大恶五十事。曦怒,命卫士鞭之数百,不死;以绳系其颈,悬诸庭树,久之乃绝。

  秋,七月,己丑,诏以年饥,国用不足,分遣使者六十馀人于诸道括民谷。

  吴越王弘佐初立,上统军使阚璠强戾,排斥异己,弘佐不能制;内牙上都监使章德安数与之争,右都监使李文庆不附于璠,乙巳,贬德安于处州,文庆于睦州。璠与右统军使胡进思益专横。璠,明州人;文庆,睦州人;进思,湖州人也。

  唐主缘烈祖意,以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金陵尹燕王景遂为诸道兵马元帅,徙封齐王,居东宫;天平节度使、守侍中、东都留守鄂王景达为副元帅,徙封燕王;宣告中外,约以传位。立长子弘冀为南昌王。景遂、景达固辞,不许。景遂自誓必不敢为嗣,更其字曰退身。

  汉指挥使万景忻败张遇贤于循州。遇贤告于神,神曰:“取虔州,则大事可成。”遇贤帅众逾岭,趣虔州。唐百胜节度使贾匡浩不为备,遇贤众十馀万攻陷诸县,再败州兵,城门昼闭。遇贤作宫室营署于白云洞,遣将四出剽掠。匡浩,公鐸之子也。

  八月,乙卯,唐主立弟景逷为保宁王。宋太后怨种夫人,屡欲害景逷,唐主力保全之。

  夏州牙内指挥使拓跋崇斌谋作乱,绥州刺史李彝敏将助之,事觉;辛未,彝敏弃州,与其弟彝俊等五人奔延州。

  九月,尊帝母秦国夫人安氏为皇太妃。妃,代北人也。帝事太后、太妃甚谨,多侍食于其宫,待诸弟亦友爱。

  初,河阳牙将乔荣从赵延寿入契丹,契丹以为回图使,往来贩易于晋,置邸大梁。及契丹与晋有隙,景延广说帝囚荣于狱,悉取邸中之货。凡契丹之人贩易在晋境者,皆杀之,夺其货。大臣皆言契丹有大功于晋,不可负。戊子,释荣,慰赐而归之。荣辞延广,延广大言曰:“归语而主,先帝为北朝所立,故称臣奉表。今上乃中国所立,所以降志于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约故耳。为邻称孙,足矣,无称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赵延寿诳诱,轻侮中国。中国士马,尔所目睹。翁怒则来战,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它日为孙所败,取笑天下,毋悔也!”荣自以亡失货财,恐归获罪,且欲为异时据验,乃曰:“公所言颇多,惧有遗忘,愿记之纸墨。”延广命吏书其语以授之,荣具以白契丹主。契丹主大怒,入寇之志始决。晋使如契丹,皆絷之幽州,不得见。桑维翰屡请逊辞以谢契丹,每为延广所沮。帝以延广为有定策功,故宠冠群臣;又总宿卫兵,故大臣莫能与之争。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知延广必致寇,而畏其方用事,不敢言,但益募兵,奏置兴捷、武节等十馀军以备契丹。

  甲午,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奏李彝敏作乱之状,诏执彝敏送夏州,斩之。

  冬,十月,戊申,立吴国夫人冯氏为皇后。初,高祖爱少弟重胤,养以为子;及留守鄴都,娶副留守安喜冯濛女为其妇。重胤早卒,冯夫人寡居,有美色,帝见而悦之;高祖崩,梓宫在殡,帝遂纳之。群臣皆贺,帝谓冯道等曰:“皇太后之命,与卿等不任大庆。”群臣出,帝与夫人酣饮,过梓宫前,醊而告曰:“皇太后之命,与先帝不任大庆。”左右失笑,帝亦自笑,顾谓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婿,何如?”夫人与左右皆大笑。太后虽恚,而无如之何。既正位中宫,颇预政事。后兄玉,时为礼部郎中、盐铁判官,帝骤擢用至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与议政事。

  汉主命韶王弘雅致仕。

  唐主遣洪州营屯都虞候严恩将兵讨张遇贤,以通事舍人金陵边镐为监军。镐用虞州人白昌裕为谋主,击张遇贤;屡破之。遇贤祷于神,神不复言,其徒大惧。昌裕劝镐伐木开道,出其营后袭之,遇贤弃众奔别将李台。台知神无验,执遇贤以降,斩于金陵市。

  十一月,丁亥,汉主祀南郊,大赦,改元乾和。

  戊子,吴越王弘佐纳妃仰氏,仁诠之女也。

  初,高祖以马三百借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景延广以诏命取之。光远怒曰:“是疑我也。”密召其子单州刺史承祚,戊戌,承祚称母病,夜,开门奔青州。庚子,以左飞龙使金城何超权知单州。遣内班赐光远玉带、御马、金帛,以安其意。壬寅,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郭谨将兵戍郓州。

  唐葬光文肃武孝高皇帝于永陵,唐号烈祖。

  十二月,乙巳朔,遣左领军卫将军蔡行遇将兵戍郓州。杨光远遣骑兵入淄州,劫刺史翟进宗归于青州。甲寅,徙杨承祚为登州刺史以从其便。光远益骄,密告契丹,以晋主负德违盟,境内大饥,公私困竭,乘此际攻之,一举可取;赵延寿亦劝之。契丹主乃集山后及卢龙兵合五万人,使延寿将之,委延寿经略中国,曰:“若得之,当立汝为帝。”又常指延寿谓晋人曰:“此汝主也。”延寿信之,由是为契丹尽力,画取中国之策。朝廷颇闻其谋,丙辰,遣使城南乐及德清军,征近道兵以备之。

  唐侍中周宗年老,恭谨自守,中书令宋齐丘广树朋党,百计倾之。宗泣诉于唐王,唐主由是薄齐丘。既而陈觉被疏,乃出齐丘为镇海节度使。齐丘忿怼,表乞归九华旧隐,唐主知其诈,一表,即从之,赐书曰:“今日之行,昔时相许。朕实知公,故不夺公志。”仍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食一县租税。齐丘乃治大第于青阳,服御将吏,皆如王公,而愤邑尤甚。

  宁州酋长莫彦殊以所部温那等十八州附于楚;其州无官府,惟立牌于冈阜,略以恩威羁縻而已。

  是岁,春夏旱,秋冬水,蝗大起,东自海壖,西距陇坻,南逾江、湖,北抵幽蓟,原野、山谷、城郭、庐舍皆满,竹木叶俱尽。重以官括民谷,使者督责严急,至封碓硙,不留其食,有坐匿谷抵死者。县令往往以督趣不办,纳印自劾去。民馁死者数十万口,流亡不可胜数。于是留守、节度使下至将军,各献马、金、帛、刍粟以助国。朝廷以恒、定饥甚,独不括民谷。顺国节度使杜威奏称军食不足,请如诸州例,许之。威用判官王绪谋,检索殆尽,得百万斛。威止奏三十万斛,馀皆入其家;又令判官李沼称贷于民,复满百万斛,来春粜之,得缗钱二百万,阖境苦之。定州吏欲援例为奏,义武节度使马全节不许,曰:“吾为观察使,职在养民,岂忍效彼所为乎!”

  楚地多产金银,茶利尤厚,由是财货丰殖。而楚王希范,奢欲无厌,喜自夸大。为长枪大槊,饰之以金,可执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泽者八千人,为银枪都。宫室、园囿、服用之物,务穷侈靡。作九龙殿,刻沈香为八龙,饰以金宝,长十馀丈,抱柱相向;希范居其中,自为一龙,其襆头脚长丈馀,以象龙角。用度不足,重为赋敛。每遣使者行田,专以增顷亩为功,民不胜租赋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忧无谷!”命营田使邓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艺出租。民舍故从新,仅能自存,自西徂东,各失其业。又听人入财拜官,以财多少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贾,布在列位。外官还者,必责贡献。民有罪,则富者输财,强者为兵,惟贫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书相告讦,至有灭族者。是岁,用孔目官周陟议,令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无米者输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曰:“殿下长深宫之中,藉已成之业,身不知稼穑之劳,耳不闻鼓鼙之音,驰骋遨游,雕墙玉食。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今淮南为仇雠之国,番禺怀吞噬之志,荆渚日图窥伺,溪洞待我姑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诛周陟以谢郡县,去不急之务,减兴作之役。无令一旦祸败,为四方所笑。”王大怒。他日,恒请见,辞以昼寝。恒谓客将区弘练曰:“王逞欲而愎谏,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王益怒,遂终身不复见之。

  闽主曦嫁其女,取班簿阅视之;朝士有不贺者十二人,皆杖之于朝堂。以御史中丞刘赞不举劾,亦将杖之,赞义不受辱,欲自杀。谏议大夫郑元弼谏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中丞仪刑百僚,岂宜加之棰楚!”曦正色曰:“卿欲效魏征邪?”元弼曰:“臣以陛下为唐太宗,故敢效魏征。”曦怒稍解,乃释赞,赞竟以忧卒。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下开运元年(甲辰,公元九四四年)

  春,正月,乙亥,边籓驰告:“契丹前锋将赵延寿、赵延照将兵五万入寇,逼贝州。”延照,思温之子也。先是朝廷以贝州水陆要冲,多聚刍粟,为大军数年之储,以备契丹。军校邵珂,性凶悖,永清节度使王令温黜之。珂怨望,密遣人亡入契丹,言“贝州粟多而兵弱,易取也。”会令温入朝,执政以前复州防御使吴峦权知州事。峦至,推诚抚士;会契丹入寇,峦书生,无爪牙,珂自请,愿效死,峦使将兵守南门,峦自守东门。契丹主自攻贝州,峦悉力拒之,烧其攻具殆尽。己卯,契丹复攻城,珂引契丹自南门入,峦赴井死。契丹遂陷贝州,所杀且万人。庚辰,以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以河阳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陈使,以右神武统军丘甫遇为马军右厢排陈使,以陕府节度使王周为步军左厢排陈使,以左羽林将军潘环为步军右厢排陈使。

  太原奏契丹入雁门关。恒、邢、沧皆奏契丹入寇。

  成德节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诣杨光远,为陈祸福,光远遣光裔入奏,称:“承祚逃归,母疾故尔。既蒙恩宥,阖族荷恩。”朝廷信其言,遣使与光裔复往慰谕之。

  唐以侍中周宗为镇南节度使,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居咏为镇海节度使。

  唐主决欲传位于齐、燕二王。翰林学士冯延己等因之欲隔绝中外以擅权。辛巳,敕:“齐王景遂参决庶政,百官惟枢密副使魏岑、查文徽得白事,馀非召对不得见。”国人大骇。给事中萧俨上疏极论,不报。侍卫都虞候贾崇叩阁求见,曰:“臣事先帝三十年,观其延接疏远,孜孜不怠,下情犹有不通者。陛下新即位,所任者何人,而顿与群臣谢绝?臣老矣,不复得奉颜色。”因涕泗呜咽。唐主感悟,遽收前敕。唐主于宫中作高楼,召侍臣观之,众皆叹美。萧俨曰:“恨楼下无井。”唐主问其故。对曰:“以此不及景阳楼耳。”唐主怒,贬于舒州,观察使孙晟遣兵防之,俨曰:“俨以谏诤得罪,非有它志。昔顾命之际,君几危社稷,其罪顾不重于俨乎?今日反见防邪!”晟惭惧,遽罢之。

  帝遣使持书遗契丹,契丹已屯鄴都,不得通而返。壬午,以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景延广为御营使,前靖难节度使李周为东京留守。是日,高行周以前军先发。时用兵方略号令皆出延广,宰相以下皆无所预;延广乘势使气,陵侮诸将,虽天子亦不能制。乙酉,帝发东京。丁亥,滑州奏契丹至黎阳。戊子,帝至澶州。契丹主屯元城,赵延寿屯南乐;以延寿为魏博节度使,封魏王。契丹寇太原,刘知远与白承福合兵二万击之。甲午,以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杜威为副使,马全节为都虞候。丙申,遣右武卫上将军张彦泽等将兵拒契丹于黎阳。

  戊戌,蜀主复以将相遥领节度使。

  帝复遣译者孟守忠致书于契丹,求修旧好。契丹主复书曰:“已成之势,不可改也。”辛丑,太原奏破契丹伟王于秀容,斩首三千级。契丹自鸦鸣谷遁去。

  殷铸天德通宝大铁钱,一当百。

  唐主遣使遗闽主曦及殷主延政书,责以兄弟寻戈。曦复书,引周公诛管、蔡,唐太宗诛建成、元吉为比。延政复书,斥唐主夺杨氏国。唐主怒,遂与殷绝。

  天平节度副使、知郓州颜衎遣观察判官窦仪奏:“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与杨光远通使往还,引契丹自马家口济河,擒左武卫将军蔡行遇。”仪谓景延广曰:“虏若济河与光远合,则河南危矣。”延广然之。仪,蓟州人也。

译文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下天福七年(壬寅、942)
  后晋纪四后晋高祖天福七年(壬寅,公元942年)
  [1]春,正月,丁巳,镇州牙将自西郭水碾门导官军入城,杀守陴民二万人,执安重荣,斩之。杜重威杀导者,自以为功。庚申,重荣首至邺都,帝命漆之,函送契丹。
  [1]春季,正月,丁巳(初二),镇州牙将从西廓水碾门引导官军入城,杀了守城民众两万人,抓住了安重荣,杀了他。杜重威杀了引导入城的人,把入城据为自己的功绩。庚申(初五),安重荣的首级送到邺都,后晋高祖命令涂了漆防腐,装入匣中送往契丹。
  [2]癸亥,改镇州为恒州,成德军为顺国军。
  [2]癸亥(初八),后晋朝廷更改镇州为恒州,改成德军为顺国军。
  [3]丙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莹为侍中,以杜重威为顺国节度使兼侍中。
  [3]丙寅(十一日),任用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莹为侍中,任用杜重威为顺国节度使兼侍中。
  安重荣私财及恒州府库,重威尽有之,帝知而不问。又表卫尉少卿范阳王瑜为副使,瑜为之重敛于民,恒人不胜其苦。
  安重荣的私财及恒州府库的资财,杜重威全部占有了,后晋高祖知道而不过问。又上表举荐卫尉少卿范阳人王瑜为节度副使,王瑜替杜重威沉重地搜刮百姓,恒州人不堪其苦。
  [4]张式父铎诣阙讼冤。壬午,以河阳节度使王周为彰义节义使,代张彦泽。
  [4]张式的父亲张铎到朝廷诉冤,告发张彦泽杀害张式的惨状。壬午(二十七日),任用河阳节度使王周为彰义节度使,替代了张彦泽。
  [5]闽主曦立皇后李氏,同平章事真之女也;嗜酒刚愎,曦宠而惮之。
  [5]闽主王曦立李氏为皇后,李后是同平章事李真的女儿;她嗜好喝酒,刚愎自用,王曦既宠爱她,又惧怕她。
  [6]彰武节度使丁审琪,养部曲千人,纵之为暴于境内;军校贺行政与诸胡相结为乱,攻延州,帝遣曹州防御使何重建将兵救之,同、援兵继至,及得免。二月,癸巳,以重建为彰武留后,召审琪归朝。重建,云、朔间胡人也。[6]彰武节度使丁审琪,豢养私属部曲千人,放纵他们在辖境内滥施暴行;军中小校贺行政与众胡人相勾结作乱,攻打延州,后晋高祖遣派曹州防御使何重建领兵去救援延州,同州、州的援兵也相继来到,延州才免除了厄难。二月,癸巳(初九),朝廷任命何重建为彰武留后,召唤丁审琪还朝。何重建是云州和朔州之间的胡人。
  [7]唐左丞相宋齐丘固求豫政事,唐主听入中书;又求领尚书省,乃罢侍中寿王景遂判尚书省,更领中书、门下省,以齐丘知尚书省事;其三省事并取齐王参决。齐丘视事数月,亲吏夏昌图盗官钱三千缗,齐丘判贷其死;唐主大怒,斩昌图。齐丘称疾,请罢省事,从之。
  [7]南唐左丞相宋齐丘坚决要求参预政事的署理,南唐主李听任他进入中书省;宋齐丘又要求领管尚书省,南唐主便罢免了侍中寿王李景遂的判理尚书省,改为领管中书、门下省,任用宋齐丘主持尚书省事务;这三个省的事务都要取得齐王李的参与决策。宋齐丘视事几个月后,自己的亲信官吏夏昌图盗取官钱三千缗,宋齐丘判处他可以免死;南唐主李大怒,斩了夏昌图。宋齐丘便称说自己有病,请求罢免尚书省的事务,南唐主答应了他的请求。
  [8]泾州奏遣押牙陈延晖持敕书诣凉州,州中将吏请延晖为节度使。
  [8]泾州奏报:朝廷遣派押牙陈延晖带着后晋高祖敕书到凉州去,州中将吏请求任用陈延晖为凉州节度使。
  [9]三月,闽主曦立长乐王亚澄为闽王。
  [9]三月,闽主王曦立长乐王王亚澄为闽王。
  [10]张彦泽在泾州,擅发兵击诸胡,兵皆败没,调民马千余匹以补之。还至陕,获亡将杨洪,乘醉断其手足而斩之。王周奏彦泽在镇贪残不法二十六条,民散亡者五千余户。彦泽既至,帝以其有军功,又与杨光远连姻,释不问。
  [10]张彦泽在泾州镇所时,擅自发兵袭击西北诸胡,兵众都打败失散了,又调集民间马千余匹来补充。回军到陕州后,抓获了逃走的将领杨洪,在酒醉中令人砍断他的手足,进而杀了。王周代任彰义节度使以后,奏陈张彦泽在镇时贪暴残忍不法之事二十六条,民众失散逃亡的五千余户。张彦泽还朝,后晋高祖因为他有军功,又同杨光远连了姻亲,便没有究问。
  夏,四月,己未,右谏议大夫郑受益上言:“杨洪所以被屠,由陛下去岁送张式与彦泽,使之逞志,致彦泽敢肆凶残,无所忌惮。见闻之人无不切齿,而陛下曾不动心,一无诘让;淑慝莫辨,赏罚无章。中外皆言陛下受彦泽所献马百匹,听其如是,臣窃为陛下惜此恶名,乞正彦泽罪法以湔洗圣德。”疏奏,留中。受益,从谠之兄子也。
  夏季,四月,己未(初六),右谏议大夫郑受益上书奏言:“杨洪之所以被屠戮,是由于陛下去年送交张式给张彦泽,使他得志逞凶,以致张彦泽敢于任意施行凶虐残暴,没有任何忌惮。看见或者听说他的暴行之人,没有不切齿愤慨的,而陛下却一点也不动心,不做任何查究和责备;端正与阴邪不能分辩,奖励与惩罚没有章法。内外之人都说陛下接受张彦泽所献的马一百匹,才听任他这样做,我很替陛下惋惜承受这种恶劣的名声,请求陛下明正张彦泽的罪名依法惩办,用以洗刷天子的圣德。”奏书上报以后,被扣押在朝廷之内。郑受益是郑从谠哥哥的儿子。
  庚申,刑部郎中李涛等伏阁极论彦泽之罪,语甚切至。辛酉,敕:“张彦泽削一阶,降爵一级。张式父及子弟皆拜官。泾州民复业者,减其徭赋。”癸亥,李涛复与两省及御史台官伏阁,奏彦泽罚太轻,请论如法。帝召涛面谕之。涛端笏前迫殿陛,声色俱厉。帝怒,连叱之,涛不退。帝曰:“朕已许彦泽不死。”涛曰:“陛下许彦泽不死,不可负;不知范延光铁券安在!”帝拂衣起,入禁中。丙寅,以彦泽为左龙武大将军。
  庚申(初七),刑部郎中李涛等匍匐在阁门之下极力论说张彦泽的罪行,语言十分恳切透彻。辛酉(初八),后晋高祖敕令:“削去张彦泽官秩一阶,降低封爵一级。张式的父亲和他的子弟都拜受官职。泾州民众复营旧业的,减少他们的徭役、税赋。”癸亥(初十),李涛又与中书、门下两省及御史台的官员伏阁上言,奏称对张彦泽的罪过惩罚太轻,请求依法论处。后晋高祖召唤李涛入殿当面向他谕释。李涛双手捧着朝笏迫近殿阶,声色俱厉。后晋帝发怒,连声喝叱他,李涛也不退让。后晋高祖说:“朕已经答应过张彦泽有罪可以免死。”李涛说:“陛下答应过张彦泽可以不死,固然不能不算数,不知当年赐给范延光的铁券现在哪里!”后晋高祖不高兴地拂衣而起,回到宫内,没有理他。丙寅(十三日),任命张彦泽为左龙武大将军。
  [11]汉高祖寝疾,以其子秦王弘度、晋王弘熙皆骄恣,少子越王弘昌孝谨有智识,与右仆射兼西御院使王谋出弘度镇邕州,弘熙镇容州,而立弘昌。制命将行,会崇文使萧益入问疾,以其事访之。益曰:“立嫡以长,违之必乱。”乃止。
  [11]南汉高祖刘患病不起,因为他的儿子秦王刘弘度、晋王刘弘熙都骄横任性,少子越王刘弘昌孝顺谨慎,有智慧见识,与右仆射兼西御院使王谋划派出刘弘度镇戍邕州,刘弘熙镇戍容州,而立刘弘昌为太子。制命将要下达施行,正好遇上崇文使萧益进宫问候疾病,便向他咨询这件事。萧益说:“立太子应该是长子,违背了这一条必然要导致混乱。”于是便停止下来。
  丁丑,高祖殂。
  丁丑(二十四日),南汉高祖刘去世。
  高祖为人辩察,多权数,好自矜大,常谓中国天子为“洛州刺史”。岭南珍异所聚,每穷奢极丽,宫殿悉以金玉珠翠为饰。用刑惨酷,有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之法;或聚毒蛇水中,以罪人投之,谓之水狱。同平章事杨洞潜谏,不听,末年尤猜忌;以士人多为子孙计,故专任宦官,由是其国中宦者大盛。
  南汉高祖为人能分辨观察是非,有心计多权术,喜欢自己夸大,曾经讥讽中原朝廷的天子是“洛州刺史”。岭南地区是珍宝异物所聚集之处,他往往极尽奢侈华丽的追求,宫殿全部用黄金、美玉、珍珠、翠作装饰。使用的刑罚惨烈严酷,有灌鼻、割舌、肢解、刳剔、炮炙、烹蒸等办法;或者把毒蛇聚养在水中,把犯了罪的人投进去,称为“水狱”。同平章事杨洞潜劝阻他,高祖不听。到了末年他更加猜忌;以为士人往往替子孙着想,所以专任宦官,因此南汉国中宦官大为兴盛。
  秦王弘度即皇帝位,更名玢;以弘熙辅政,改元光天;尊母赵昭仪曰皇太妃。
  秦王刘弘度即南汉皇帝位,改名刘玢;任用刘弘熙辅政,改年号为光天;尊奉其母赵昭仪为皇太妃。
  [12]契丹以晋招纳吐谷浑,遣使来让。帝忧悒不知为计;五月,己亥,始有疾。
  [12]契丹因为晋朝招纳吐谷浑,遣派使者来责问。后晋高祖忧郁不知怎么办为好;五月,己亥(十六日),开始生病。
  [13]乙巳,尊太妃刘氏为皇太后。太后,帝之庶母也。
  [13]乙巳(二十二日),后晋高祖专奉太妃刘氏为皇太后。太后是后晋帝父亲的妾,也就是后晋帝的生母。
  [14]唐丞相、太保宋齐丘既罢尚书省,不复朝谒。唐主遣寿王景遂劳问,许镇洪州,始入朝。
  [14]南唐丞相、太保宋齐丘被罢免尚书省的官职以后,就不再上朝谒见。南唐主李派寿王李景遂去慰劳问候他,答应他去镇戍洪州,这才开始入朝。
  唐主与之宴,酒酣,齐丘曰:“陛下中兴,臣之力也,奈何忘之!”唐主怒曰:“公以游客干朕,今为三公,亦足矣。乃与人言朕乌喙如句践,难与共安乐,有之乎?”齐丘曰:“臣实有此言。臣为游客时,陛下乃偏裨耳。今日杀臣可矣。”明日,唐主手诏谢之曰:“朕之褊性,子嵩平昔所知。少相亲,老相怨,可乎!”
  南唐主李与宋齐丘宴会,酒喝的正痛快时,宋齐丘说:“陛下完成中兴大业,是我的力量啊,为什么把我忘了!”南唐主发怒说:“阁下以游说谋士的身份作朕的客人,现在位至三公,也可以满足了。可是你却跟人家说朕长的是鸟嘴像战国时的越王勾践一样,难于同朕共享安乐,有这样的话吗?”宋齐丘说:“臣确实说过这个话。臣当游说之客时,陛下不过是个偏将副官而已。今天陛下可以把臣杀了哇!”第二天,南唐主下手诏向他谢过说:“朕的性情褊颇,子嵩你素来是知道的。我们从小相亲相爱,老来却相怨,这样好吗?”
  丙午,以齐丘为镇南节度使。
  丙午(二十三日),南唐任命宋齐丘为镇南节度使。
  [15]帝寝疾,一旦,冯道独对。帝命幼子重睿出拜之,又令宦者抱重睿置道怀中,其意盖欲道辅立之。
  [15]后晋高祖患病不起,一天早上,召来冯道独自对话。后晋高祖叫幼子石重睿出来拜见冯道,又命令宦官抱着石重睿放到冯道怀中,意思是要冯道辅立他为幼主。
六月,乙丑,帝殂。
  六月,乙丑(十三日),后晋高祖石敬瑭去世。
  道与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虞候景延广议,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乃奉广晋尹齐王重贵为嗣。是日,齐王即皇帝位。延广以为己功,始用事,禁都下人无得偶语。
  冯道与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虞候景延广谋议,认为国家正处在困难多的时刻,应该立长子为嗣君,便拥立广晋尹齐王石重贵为继承人。这一天,齐王即皇帝位。景延广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开始弄权用事,禁止国都中的人相
  聚议论是非。
  初,高祖疾亟,有旨召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入辅政,齐王寝之;知远由是怨齐王。
  起初,后晋高祖石敬瑭病重时,有旨召唤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入朝辅政,齐王石重贵把旨压下不发,刘知远从此与齐王结下怨恨。
  [16]丁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16]丁卯(十五日),后晋出帝石重贵尊皇太后刘氏为太皇太后,皇后李氏为皇太后。
  [17]闽富沙王延政围汀州,闽主曦发漳、泉兵五千救之。又遣其将林守亮入尤溪,大明宫使黄敬忠屯尤口,欲乘虚袭建州;国计使黄绍颇将步卒八千为二军声援。
  [17]闽国富沙王王延政围攻汀州,闽主王曦调发漳州、泉州兵五千人去救援。又遣派他的将领林守亮进入尤溪,派大明宫使黄敬忠屯驻尤口,准备乘着对方空虚时袭击建州;国计使黄绍颇领步兵八千人做林、黄二军的声援。
  [18]秋,七月,壬辰,太皇太后刘氏殂。
  [18]秋季,七月,壬辰(初十),后晋太皇太后刘氏去世。
  [19]闽富沙王延政攻汀州,四十二战,不克而归。其将包洪实、陈望,将水军以御福州之师;丁酉,遇于尤口。黄敬忠将战,占者言时刻未利,按兵不动;洪实等引兵登岸,水陆夹攻之,杀敬忠,俘斩二千级,林守亮、黄绍颇皆遁归。
  [19]闽国富沙王王延政攻打汀州,经过四十二次战斗,攻不下来就回去了。他的属将包洪实、陈望带领水军抵御福州的军队;丁酉(十五日),双方军队在尤口相遇。尤口守将黄敬忠将要出城,占卜的人说时刻未到出战不利,便按兵不动;包洪实等引兵登岸,水陆两军夹攻他,杀了黄敬忠,俘虏和斩杀了二千人,林守亮和黄绍颇都逃回去。
  [20]庚子,大赦。
  [20]庚子(十八日),后晋朝廷实行大赦。
  [21]癸卯,加景延广同平章事,兼侍卫马步都指挥使。
  [21]癸卯(二十一日),加封景延广为同平章事,兼侍卫马步都指挥使。
  [22]勋旧皆欲复置枢密使,冯道等三奏,请以枢密旧职让之;帝不许。
  [22]后晋朝廷的功勋旧臣都要求恢复设置枢密使,冯道等人三次上奏,请求把已经并归中书省的枢密旧职让还回去,出帝石重贵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23]有神降于博罗县民家,与人言而不见其形,闾阎人往占吉凶,多验,县吏张遇贤事之甚谨。时循州盗贼群起,莫相统一,贼帅共祷于神,神大言曰:“张遇贤当为汝主。”于是共奉遇贤,称中天八国王,改元永乐,置百官,攻掠海隅。遇贤年少,无他方略,诸将但告进退而已。
  [23]有个神降临在博罗县民家中,和人说话而看不见他的形貌,邻里间的人去找他占卜吉凶事情,往往应验,县吏张遇贤事奉他极为恭谨。当时,岭南循州一带盗贼群起,相互间不能统一,乱贼的首领共同向神祷告,那个神大声说:“张遇贤应当做你们的君主。”于是,众贼共同拥戴张遇贤,称为中天八国王,改年号为永乐,设置百官,攻取掠抢海边沿岸一带。张遇贤年纪尚轻,没有什么方略,所属诸将只是向他报告出去、回来罢了。
  汉主以越王弘昌为都统,循王弘杲为副以讨之,战于钱帛馆。汉兵不利,二王皆为贼所围;指挥使陈道庠等力战救之,得免。东方州县多为遇贤所陷。道庠,端州人也。
  南汉国主刘玢任命越王刘弘昌为都统,循王刘弘杲为副都统去讨伐张遇贤,在钱帛馆交战。南汉兵作战失利,二王都被贼兵所围困;指挥使陈道庠等力战去解救他们,才得免死。南汉境内靠东边的州县多被张遇贤所攻陷。陈道庠是端州人。
  [24]高行周围襄州逾年,不下。城中食尽,奉国军都虞候曲周王清言于行周曰:“贼城已危,我师已老,民力已困,不早迫之,尚何俟乎!”与奉国都指挥使元城刘词帅众先登。八月,拔之。安从进举族自焚。
  [24]高行周围攻襄州一年多,没能攻下。城中的粮食都吃用完了。奉国军都虞候曲周人王清向高行周进言说:“贼城已经危窘,我们的兵众已经疲惫,民力已经困乏,不早点逼迫他,还等待什么呢!”便与奉国都指挥使元城人刘词率领兵众带头登城。八月,攻破城池。安从进全族自焚。
  [25]甲子,以赵莹为中书令。
  [25]甲子(十三日),后晋朝廷任用赵莹为中书令。
  [26]闽主曦遣使以手诏及金器九百、钱万缗、将吏敕告六百四十通,求和于富沙王延政,延政不受。
  [26]闽主王曦派使者用手诏及金器九百、钱万缗、将吏敕告六百四十通,向富沙王王延政求和,王延政不接受。
  丙寅,闽主曦宴群臣于九龙殿。从子继柔不能饮,强之。继柔私减其酒,曦怒,并客将斩之。
  丙寅(十五日),闽主王曦在九龙殿大宴群臣。他的侄子王继柔不能饮酒,强迫他喝。王继柔暗中把酒减少,王曦发怒,连同客将一起杀了。
  [27]闽人铸永隆通定大铁钱,一当铅钱百。
  [27]闽国铸“永隆通宝”大铁钱,一枚当铅钱百枚。
  [28]汉葬天皇大帝于康陵,庙号高祖。
  [28]南汉在康陵安葬天皇大帝刘,庙号高祖。
  [29]唐主自为吴相,兴利除害,变更旧法甚多。及即位,命法官及尚书删定为《升元条》三十卷;庚寅,行之。
  [29]南唐主李自从当吴国宰相以来,兴利除害,把旧的法规变更了很多。及至他自己即位当皇帝,命令执法官及尚书省删定为《升元条》三十卷;庚寅(疑误),颁布施行。
  [30]闽主曦以同平章事候官余廷英为泉州刺史。廷英贪秽,掠人女子,诈称受诏采择以备后宫。事觉,曦遣御史按之。廷英惧,诣福州自归,曦诘责,将以属吏;延英退,献买宴钱万缗。曦悦,明日召见,谓曰:“宴已买矣,皇后贡物安在?”廷英复献钱于李后,乃遣归泉州;自是诸州皆别贡皇后物。未几,复召廷英为相。
  [30]闽主王曦任用同平章事侯官人余廷英为泉州刺史。余廷英贪脏污浊,掠夺别人家的妇女,欺骗说是受了朝廷的诏命选取来供给皇家后宫使用的。事情被察觉后,王曦派遣御史去查究。余廷英害怕,到福州来自首,王曦责问他,将要交有关部门惩办;余廷英退出来后,贡献买宴钱万缗。王曦高兴,第二天就召见他,对他说:“宴已经买了,献给皇后的贡物在哪里啊?”余廷英又献钱给李皇后,便仍把他派回泉州了;从此各州都另备贡礼送给皇后。没过多久,又召命余廷英任为宰相。
  [31]冬,十月,丙子,张遇贤陷循州,杀汉刺史刘传。
  [31]冬季,十月,丙子(二十六日),张遇贤攻陷循州,杀南汉刺史刘传。
  [32]楚王希范作天策府,极栋宇之盛;户牖栏槛皆饰以金玉,涂壁用丹砂数十万斤;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绵。与子弟僚属游宴其间。
  [32]楚王马希范建造天策府,楼宇的宏伟盛大达于极点,门窗栏槛都用金玉作装饰,涂刷墙壁用的朱红色的砂粉就用了几十万斤;铺盖地面用的地衣,春天和夏天用竹篾编织的席子,秋天和冬天用木棉纺织的布匹。与他的子弟及僚属游乐饮宴在其间。
  [33]十一月,庚寅,葬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于显陵,庙号高祖。
  [33]十一月,庚寅(初十),后晋朝廷在显陵安葬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石敬瑭,庙号为高祖。
  [34]先是河南、北诸州官自卖海盐,岁收缗钱十七万;又散蚕盐敛民钱。言事者称民坐私贩盐抵罪者众,不若听自贩,而岁以官所卖钱直敛于民,谓之食盐钱;高祖从之。俄而盐价顿贱,每斤至十钱。
  [34]过去,黄河南、北诸州官府私自贩卖海盐,每年可以收入钱十七万缗;又散派养蚕抱茧用的盐来搜刮民众的钱财。奏事的人上言说民众因卖私盐而犯法抵罪的人很多,不如听任他们自行贩卖,而把每年官府所卖的钱数直接用赋税形式向民间征收,叫做“食盐钱”;晋高祖听从了这个意见。转眼之间盐价立即下降,每斤只卖十个钱。
  至是,三司使董遇欲增求羡利,而难于骤变前法,乃重征盐商,过者七钱,留卖者十钱。由是盐商殆绝,而官复自卖。其食盐钱,至今敛之如故。
  到这时,三司使董遇想要增加超额的税赋,又难于突然改变以前的法度,便加重向盐商征税,经过这里的每斤收七钱,留在这里售卖的每斤收十钱。因此盐商私贩的便几乎没有了,而官府又恢复了自己的贩卖。但是敛收“食盐钱”,却至今照征如故。
  [35]闽盐铁使、右仆射李仁遇,敏之子,闽主曦之甥也;年少,美姿容,得幸于曦。十二月,以仁遇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吏部侍郎李光准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并同平章事。
  [35]闽国盐铁使、右仆射李仁遇是李敏的儿子,也是闽主王曦的外甥;年纪轻,容貌长得美好,受到王曦的宠幸。十二月,任用李仁遇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另任用翰林学士、吏部侍郎李光准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二人都委授同平章事。
  曦荒淫无度,尝夜宴,光准醉忤旨,命执送都市斩之;吏不敢杀,系狱中。明日,视朝,召复其位。是夕,又宴,收翰林学士周维岳下狱。吏拂榻待之,曰:“相公昨夜宿此,尚书勿忧。”醒而释之。他日,又宴,侍臣皆以醉去,独维岳在。曦曰:“维岳身甚小,何饮酒之多?”左右或曰:“酒有别肠,不必长大。”曦欣然,命维岳下殿,欲剖视其酒肠。或曰:“杀维岳,无人侍陛下剧饮者。”乃舍之。
  闽主王曦荒淫无度,曾在举行夜宴时,因为李光准醉酒违背了闽主意旨,便命人把他绑起来送到市街上问斩;下边的官吏不敢杀他,拘留在牢狱里。第二天,闽主上朝视事,又召来恢复他的职位。这天晚间,又举行宴会,把翰林学士周维岳又拘系下狱。下边的属吏扫干净了床接待他,并说:“昨天宰相爷也住在这里,尚书大人您不必忧虑。”闽主酒醒以后,果然也把他释放了。过了些日子,又举行宴会,陪侍的大臣都因醉酒散去,只有周维岳还在。闽主王曦说:“周维岳身材矮小,为什么他能喝那么多的酒?”左右的人有的说:“能喝酒的人,另有盛酒的肠子,不必非长得高大不可。”王曦听了很高兴,便命人把他揪拿下殿,想要把他割腹看他的酒肠。有人又说:“杀了周维岳,可就没有人能陪伴陛下放开量痛快饮酒了。”便又释放了他。
  [36]帝之初即位也,大臣议奉表称臣告哀于契丹,景延广请致书称孙而不称臣。李崧曰:“屈身以为社稷,何耻之有!陛下如此,他日必躬擐甲胄,与契丹战,于时悔无益矣。”延广固争,冯道依违其间。帝卒从延广议。契丹大怒,遣使来责让,且言:“何得不先承禀,遽即帝位?”延广复以不逊语答之。
  [36]后晋出帝石重贵初即位时,朝中大臣商讨要向契丹奉表称臣报告先帝死亡之哀,景延广主张写个信不上表,并且称孙不称臣。李崧奏道:“屈身事胡是为了江山社稷,有什么可耻的!陛下这样做,他日必然落个亲身披甲带胄去同契丹打仗,那时再后悔可就没有用处了。”景延广坚持自己的意见力争,冯道在其间含含糊糊不明确表态,出帝终于听从了景延广的意见。契丹接信后大怒,派使者来质问责备,并且说:“为什么不先来禀告,自己便骤然即位称帝?”景延广又用不尊敬的话语回答他。
  契丹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欲代晋帝中国,屡说契丹击晋,契丹主颇然之。
  契丹委任的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想要代替晋主做中原的皇帝,多次劝说契丹进攻晋国,契丹主耶律德光认为他讲得很对。
齐王上天福八年(癸卯、943)
  后晋齐王天福八年(癸卯,公元943年)
  [1]春,正月,癸卯,蜀主以宣徽使兼宫苑使田敬全领永平节度使;敬全,宦者也,引前蜀王承休为比而命之,国人非之。
  [1]春季,正月,癸卯(二十四日),后蜀主孟昶任用宣徽使兼宫苑使田敬全领受永平节度使;田敬全是个宦官,援引前蜀主王衍任用宦官王承休帅领秦州的例子比照着任命他,蜀国的人非难这种做法。
  [2]帝闻契丹将入寇,二月,己未,发邺都;乙丑,至东京。然犹与契丹问遗相往来,无虚月。
  [2]后晋出帝听说契丹将要来入侵,二月,己未(十一日),从邺都出发,乙丑(十七日),到达东京大梁。但是,还同契丹互相遣派使者往来通问,没有一个月间断过。
  [3]唐宣城王景达,刚毅开爽,烈祖爱之,屡欲以为嗣;宋齐丘亟称其才,唐主以齐王年长而止。以是怨齐丘。
  [3]南唐宣城王李景达,为人刚毅开朗,烈祖李很喜爱他,几次想让他继承皇位,宋齐丘极力称赞他的才干,南唐主因为齐王李年纪居长而没有实行。李因此怨恨宋齐丘。
  唐主幼子景逖,母种氏有宠,齐王母宋皇后稀得进见。唐主如宫,遇亲调乐器,大怒,诮让者数日。种氏乘间言,景逖虽幼而慧,可以为嗣。唐主怒曰:“子有过,父训之,常事也。国家大计,女子何得预知!”即命嫁之。
  南唐主的小儿子李景逖的母亲种氏受到南唐主的宠爱,而齐王李的母亲宋皇后很少有机会能得到进见。南唐主到李的宫中,碰上李在那里亲自调弄乐器,大为恼怒,责备了他好几天。种氏便借此机会进言,说李景逖虽然年幼,但很聪明,可以继承皇位。南唐主发怒说:“儿子有过失,父亲教训他,这是正常的事情。国家的大谋略,女人怎么能参预过问!”就下令把种氏嫁出去了。
  唐主尝梦吞灵丹,旦而方士史守冲献丹方,以为神而饵之,浸成躁急。左右谏,不听。尝以药赐李建勋,建勋曰:“臣饵之数日,已觉躁热,况多饵乎!”唐主曰:“朕服之久矣。”群臣奏事,往往暴怒;然或有正色论辩中理者,亦敛容慰谢而从之。
  南唐主曾经梦见自己吃了灵丹,天亮后方士史守冲献上丹方,南唐主以为应了神验而按丹方吃起来,慢慢地便形成了急躁的毛病。左右的人劝阻他,他都不听。南唐主曾经把药赐给李建勋,李建勋奏称:“我吃了几天,已经觉得身上躁热,何况经常吃它!”南唐主说:“朕已经服药很长时间了。”群臣奏告事情,往往遇上南唐主大发脾气;但是,有时遇上严正论说事情而且有道理的,也庄重地表示感谢而听从他。
  唐主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家国。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宋后自帘中称叹,以为至言。凡唐主所赐予,栖霞皆不受。栖霞常为人奏章,唐主欲为之筑坛。辞曰:“国用方乏,何暇及此!俟焚章不化,乃当奏请耳。”
  南唐主询问道士王栖霞:“什么道可以保证获得天下太平?”王道士回答说:“为帝王的要治心治身,才能治好国家。现在陛下还没有能够消除‘饿了嗔怪、饱了高兴’的性情,哪里谈得上天下太平!”宋皇后在帘后称叹他的话,以为是至理明言。几是南唐主所所赐予的东西,王栖霞都不接受。王栖霞常常替别人向上天陈述奏章,南唐主要为他建造祝天的祭坛,王栖霞推辞说:“国家的度用正处在紧缺之时,哪有时间办这个事!待等焚烧奏章不化,不能上闻于天的时候,我会奏请陛下建造的。”
  驾部郎中冯延己,为齐王元帅府掌书记,性倾巧,与宋齐丘及宣徽副使陈觉相结;同府在己上者,延己稍以计逐之。延己尝戏谓中书侍郎孙晟曰:“公有何能,为中书郎?”晟曰:“晟,山东鄙儒,文章不如公,谈谐不如公,谄诈不如公。然主上使公与齐王游处,盖欲以仁义辅导之也,岂但为声色狗马之友邪!晟诚无能;公之能,适足为国家之祸耳。”延己,歙州人也。
  驾部郎中冯延己,为齐王元帅府掌书记,为人性格乘巧投机,与宋齐丘及宣徽副使陈觉相互勾结;同时在齐王府任职而名位在自己之上的,冯延己便小施计谋把他排挤出去。冯延己曾经对中书侍郎孙晟加以戏弄地说:“您有什么本事,当了中书郎?”孙晟说:“我孙晟不过是山东的一个鄙陋的儒生,作文章比不上您,谈吐诙谐比不上您,谄媚狡诈比不上您。但是,主上让您同齐王一起行动和居处,是想请您用仁义的言行去辅导他,怎么能只是成为声色狗马的朋友啊!我孙晟确实没有什么本事,然而您的本事,恰好是给国家造成灾祸而已啊。”冯延巳是歙州人。
  又有魏岑者,亦在齐王府。给事中常梦锡屡言陈觉、冯延己、魏岑皆佞邪小人,不宜侍东宫;司门郎中判大理寺萧俨表称陈觉奸回乱政;唐主颇感悟,未及去。
  又有一个名叫魏岑的人,也在齐王府中。给事中常梦锡几次上言,说陈觉、冯延己、魏岑都是佞邪的小人,不适合让他们在东宫侍奉太子,司门郎中判大理寺萧俨上表指称陈觉奸邪乱政;南唐主很有些感受和觉察,但没有来得及去掉他们。
  会疽发背,秘不令人知,密令医治之,听政如故。庚午,疾亟,太医吴廷裕遣亲信召齐王入侍疾。唐主谓曰:“吾饵金石,始欲益寿,乃更伤生,汝宜戒之!”是夕,殂。秘不发丧,下制:“以齐王监国,大赦。”
  不久,南唐主背上长了痈疽,把消息封锁起来不让人知道,秘密地让医士来治疗,他上朝听取政事仍和原来一样。庚午(二十二日),病情严重恶化,太医吴廷裕派亲信之人去把齐王李召入宫中侍奉疾病。南唐主李对李说:“我服用金石丹药,本来是想延年益寿,哪知反而更加伤害生命,你可要警惕戒备这件事!”这天傍晚,便死去了。把丧事隐秘不宣布,下达制令:“任用齐王监国,实行大赦。”
  孙晟恐冯延己等用事,欲称遗诏令太后临朝称制。翰林学士李贻业曰:“先帝尝云:‘妇人预政,乱之本也,’安肯自为厉阶!此必近习奸人之诈也。且嗣君春秋已长,明德著闻,公何得遽为亡国之言!若果宣行,吾必对百官毁之。”晟惧而止。贻业,蔚之从曾孙也。
  孙晟怕冯延己等人把持朝政,想宣告:遵照先帝遗诏,命令太后临朝代行天子之事。翰林学士李贻业说:“先帝曾经说过:‘妇人干预政事,是致乱的根源’,怎么肯自己开创恶端!这必然是亲近中的奸人搞的欺诈行为。而且继嗣之君年事已长成,明德的声望很昭著,您为什么突然讲这种亡国的说法!如果真的这样宣布施行,我一定要向百官揭露抵制这个做法。”孙晟害怕而没有这样做。李贻业是唐僖宗时宰相李蔚的曾侄孙。
  丙子,始宣遗制。烈祖末年卞急,近臣多罹谴罚。陈觉称疾,累月不入,及宣遗诏,乃出。萧俨劾奏:“觉端居私室,以俟升遐,请按其罪。”齐王不许。
  丙子(二十八日),才宣布遗制。南唐烈祖李末年脾气急躁,近身的大臣往往遭到谴责和惩罚。陈觉称说有病,整月整月地不入朝门,及至宣告遗诏,才出来。萧俨弹劾他奏称:“陈觉端坐在私人的居室,来等待先帝升仙,请朝廷按律治他的罪。”齐王李不准。
  自烈祖相吴,禁压良为贱,令买奴婢者通官作券。冯延己及弟礼部员外郎延鲁,俱在元帅府,草遗诏听民卖男女;意欲自买姬妾,萧俨驳曰:“此必延己等所为,非大行之命也。昔延鲁为东都判官,已有此请;先帝访臣,臣对曰:‘陛下昔为吴相,民有鬻男女者,为出府金,赎而归之,故远近归心。今即位而反之,使贫人之子为富人厮役,可乎?’先帝以为然,将治延鲁罪。臣以为延鲁愚,无足责。先帝斜封延鲁章,抹三笔,持入宫。请求请宫中,必尚在。”齐王命取先帝时留中章奏千馀道,皆斜封一抹,果得延鲁疏。然以遗诏已行,竟不之改。
  自从南唐烈祖李在吴国当宰相,便禁止压迫良民作奴婢,命令买奴婢的人要通过官府立字为据。冯延己和他的弟弟礼部员外冯延鲁,都在元帅府供职,起草烈祖遗诏,听由民间卖儿女;他们想要自己买入姬妾。萧俨驳斥说:“这事必然是冯延己等人干的,不是先帝大行之前的命令。以前,冯延鲁任东都留守判官时,已经有过这样的请求;当时先帝询问过我,我回答说:‘陛下从前做吴国的宰相,民间有卖儿女的,您为了他们拿出府库中的金钱,把人赎出来,归还给他们的父母,因此远近都仰敬而归心于您。现在您即位当皇帝而实行相反的办法,让穷人的子女去为富人做役使,这样合适吗?’先帝以为我说得对,将要治冯延鲁的罪。当时我以为冯延鲁愚蠢,不足以责备他。先帝便把冯延鲁的奏章斜封了,抹了三笔,拿进宫去。请您让人到诸宫中去寻求,必然还在。”齐王让人取出先帝时留在宫中的章奏千余道,都是斜封后一抹的,果然找到冯延鲁的上疏。然而,由于烈祖的遗诏已经施行,也就没有再做改变。
  [4]闽富沙王延政称帝于建州,国号大殷,大赦,改元天德。以将乐县为镛州,延平镇为镡州。立皇后张氏。以节度判官潘承为吏部尚书,节度巡官建阳杨思恭为兵部尚书。未几,以承同平章事,思恭迁仆射,录军国事。
  [4]闽国富沙王王延政在建州称帝,国号大殷,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天德。把将乐县改作镛州,延平镇改作镡州。把其妻张氏立为皇后。任用节度判官潘承为吏部尚书,节度巡官建阳人杨思恭为兵部尚书。没有多久,把潘承任为同平章事,杨思恭调任仆射,掌握军国之事。
  延政服赭袍视事,然牙参及接邻国使者,犹如藩镇礼。
  王延政穿着帝王用的褚袍视事,但牙将参拜以及接见邻国的使者,还是实行藩镇的礼制。
  殷国小民贫,军旅不息。杨思恭以善聚敛得幸,增田亩山泽之税,至于鱼盐蔬果,无不倍征,国人谓之“杨剥皮”。
  殷国国小民贫,军事活动不停息。杨思恭由于善于聚敛民财而获得宠幸,增收田亩山泽的税赋,乃至于鱼盐蔬果,没有不加倍征收的,闽国人称他为“杨剥皮”。
  [5]三月,己卯朔,以中书令赵莹为晋昌节度使兼中书令;以晋昌节度使兼侍中桑维翰为侍中。
  [5]三月,己卯朔(初一),后晋朝廷任用中书令赵莹为晋昌节度使兼中书令;任用晋昌节度使兼侍中桑维翰为侍中。
  [6]唐元宗即位,大赦,改元保大。秘书郎韩熙载请俟逾年改元,不从。尊从,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钟氏为皇后。
  [6]南唐元宗李即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保大。秘书郎韩熙载请求等过了年后再改元,没有依从。尊崇皇后为皇太后,册立王妃钟氏为皇后。
  唐主未听政,冯延己屡入白事,一日至数四。唐主曰:“书记有常职,何为如是其烦也!”
  南唐国主李尚未听政视事,冯延己已经屡次入朝陈述政事,一天来几次,国主说:“书记有正常的职守,为什么这样烦琐啊!”
  唐主为人谦谨,初即位,不名大臣,数延公卿论政体,李建勋谓人曰:“主上宽仁大度,优于先帝;但性习未定,苟旁无正人,但恐不能守先帝之业耳。”
  南唐国主为人谦虚谨慎,初即位,不呼唤大臣的名字,几次邀请公卿议论政治措施,李建勋对人说:“主上宽仁大度,比先帝为好;但是性格和习惯尚未定型,如果没有正派人辅佐,只怕不能守住先帝创立的基业。”
  唐主以镇南节度使宋齐丘为太保兼中书令,奉化节度使周宗为侍中。唐主以齐丘、宗先朝勋旧,故顺人望召为相,政事皆自决之。
  南唐国主任用镇南节度使宋齐丘为太保兼中书令,奉化节度使周宗为侍中。国主因为宋齐丘、周宗是先朝的功勋旧臣,所以顺从人望召他们为宰相,但政事都由自己作决定。
  徙寿王景遂为燕王,宣城王景达为鄂王。
  调徙寿王李景遂为燕王,宣城王李景达为鄂王。
  初,唐主为齐王,知政事,每有过失,常梦锡常直言规正;始虽忿怼,终以谅直多之。及即位,许以为翰林学士,齐丘之党疾之,坐封驳制书,贬池州判官。池州多迁客,节度使上蔡王彦俦,防制过甚,几不聊生,惟事梦锡如在朝廷。
  从前,南唐国主为齐王,知政事,每当有过失时,常梦锡常常率直上言来规劝更正他;开始虽然厌烦,最后总是原谅他直言而称赞他。及至即位称帝,答应让他做翰林学士,宋齐丘的党羽忌恨他,加给他封驳皇帝制书的罪名,贬降为池州判官。池州这个地方在南唐辖境中有较多贬迁的官属,节度使上蔡人王彦俦防备控制他们很严厉,几乎不能维持生活,惟独对待常梦锡仍如他在朝廷时一样。
  宋齐丘待陈觉素厚,唐主亦以觉为有才,遂委任之。冯延己、延鲁、魏岑,虽齐邸旧僚,皆依附觉,与休宁查文徽更相汲引,侵蠹政事,唐人谓觉等为“五鬼”。延鲁自礼部员外郎迁中书舍人、勤政殿学士,江州观察使杜昌业闻之,叹曰:“国家所以驱驾群臣,在官爵而已。若一言称旨,遽跻通显,后有立功者,何以赏之!”未几,唐主以岑及文徽皆为枢密副使。岑既得志,会觉遭母丧,岑即暴扬觉过恶,摈斥之。
  宋齐丘对待陈觉素来厚重,南唐国主也认为陈觉是有本事的人,便委以重任。冯延己,冯延鲁、魏岑三个人虽然是齐王府的旧僚属,也都依附于陈觉,他们与休宁人查文徽互相勾结援引,把持败坏政事,南唐人把陈觉等人称作“五鬼”。冯延鲁从礼部员外郎升迁为中书舍人、勤政殿学士,江州观察使杜昌业听说了,感叹地说:“国家用来驱使驾驭群臣的,就在于掌握官爵的任免。如果有一句话说中了主上的心意,便骤然把他提拔到通达显要的地位,那末以后再有立功于国家的人,拿什么来赏授他呢!”没过几天,南唐国主把魏岑和查文徽都提拔为枢密副使。魏岑得志以后,遇到陈觉遭逢母亲的丧事归里守孝,魏岑就揭露宣扬陈觉的过失和恶行,把他排斥掉。
  [7]唐置定远军于濠州。
  [7]南唐在濠州设置定远军。
  [8]汉殇帝骄奢,不亲政事。高祖在殡,作乐酣饮;夜与倡妇微行,倮男女而观之。左右忤意辄死,无敢谏者;惟越王弘昌及内常侍番禺吴怀恩屡谏,不听。常猜忌诸弟,每宴集,令宦者守门,群臣、宗室,皆露索,然后入。
  [8]南汉殇帝刘玢骄横奢侈,不喜欢过问政事。南汉高祖刘还在丧殡之中,他就大作声乐酣饮;夜间同娼女鬼混,让男人和女子脱光衣服而加以观赏取乐。左右的人有不合心意的往往弄死,没有人敢作劝谏;只有他的兄弟越王刘弘昌和内常侍番禺人吴怀恩多次进谏,不采纳。经常猜忌他的几个弟弟,每次邀集人参加宴会,就命宦官把守大门,君臣和宗室都要脱衣搜查,然后才能进门。
  晋王弘熙欲图之,乃盛饰声伎,娱悦其意,以成其恶。汉主好手搏,弘熙令指挥使陈道庠引力士刘思潮、谭令、林少强、林少良、何昌廷等五人习手搏于晋府,汉主闻而悦之。丙戌,与诸王宴于长春宫,观手搏,至夕罢宴,汉主大醉。弘熙使道庠、思潮等掖汉主,因拉杀之,尽杀其左右。
  晋王刘弘熙想要谋取他,便用盛妆打扮声妓,博取他的高兴,促使他更加作恶。南汉主刘玢喜爱手搏,刘弘熙便命指挥使陈道庠引领力壮的武士刘思潮、谭令、林少强、林少良、何昌廷等五个人在晋王府中习练手搏,南汉主听说很高兴。丙戌(初八),同诸王在长春宫宴饮,观赏手搏,直到夜晚才停止酒宴,南汉主大醉。刘弘熙命陈道庠、刘思潮等人拖拽南汉主,把他拉杀了,并把他的左右随从也都杀了。
  明旦,百官诸王莫敢入宫,越王弘昌帅诸弟临于寝殿,迎弘熙即皇帝位,更名晟,改元应乾。以弘昌为太尉兼中书令、诸道兵马都元帅,知政事,循王弘杲为副元帅,参预政事。陈道庠及刘思潮等皆受赏赐甚厚。
  第二天早上,百官诸王不敢进入宫廷,越王刘弘昌带领诸弟来到南汉高祖刘的寝殿,迎接刘弘熙即皇帝位,改名为刘晟,把年号改为应乾。任命刘弘昌为太尉兼中书令、诸道兵马都元帅,主持政事;循王刘弘杲为副元帅,参预政事。陈道庠及刘思潮等都受到很丰厚的赏赐。
  [9]闽主曦纳金吾使尚保殷之女,立为贤妃。妃有殊色,曦嬖之;醉中,妃所欲杀则杀之,所欲宥则宥之。
  [9]闽主王曦纳娶金吾使尚保殷之女,立为贤妃。尚妃长得特别美貌,王曦很宠幸她;王曦喝醉酒时,尚妃所要杀的人就把他杀了,所要宽宥的人就把他放了。
  [10]夏,四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10]夏季,四月,戊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11]唐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勋为昭武节度使,镇抚州。
  [11]南唐任用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勋为昭武节度使,镇守抚州。
  [12]殷将陈望等攻闽福州,入其西郛,既而败归。
  [12]殷国将领陈望等进攻闽国的福州,进入其西廓,接着又打败仗而归去。
  [13]五月,殷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潘承上书陈十事,大指言:“史弟相攻,逆伤天理,一也。赋敛烦重,力役无节,二也。发民为兵,羁旅愁怨,三也。杨思恭夺民衣食,使归怨于上,群臣莫敢言,四也。疆土狭隘,多置州县,增吏困民,五也。除道裹粮,将攻临汀,曾不忧金陵、钱塘乘虚相袭,六也。括高赀户,财多者补官,逋负者被刑,七也。延平诸津,征果菜鱼米,获利至微,敛怨甚大,八也。与唐、吴越为邻,即位以来,未尝通使,九也。宫室台榭,崇饰无度,十也。”殷王延政大怒,削承官爵,勒归私第。
  [13]五月,殷国的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潘承上书陈奏十件事,大体上说:“兄弟之间互相攻战,违逆伤残天理,这是一。赋税征敛过于烦重,调用劳役没有节制,这是二。征集百姓服兵役,大家羁留在征途愁怨不尽,这是三。杨思恭掠夺民众衣食,让民众把怨恨归聚于主上,群臣不敢揭发指责,这是四。疆土狭隘,却过多设置州县,增添官吏,困扰百姓,这是五。修治道路,载运粮食,将要攻打汀州,却不考虑金陵的南唐、钱塘的吴越要乘着国家戍守虚乏来袭击,这是六。搜求有钱的人,输财多的补授官职,逃欠征赋的判受刑罚,这是七。延平一带的的几条河道,征收果、菜、鱼、米等税,获得的利益很少,而招来怨恨却很大,这是八。我国同南唐、吴越相邻,建国称帝以来,没有通派使者,这是九。宫室台榭,崇建华饰,没有节制,这是十。”殷主王延政大怒,削去了潘承的官爵,勒令他还归私第。
  [14]汉中宗既立,国中议论。循王弘杲请斩刘思潮等以谢中外,汉主不从。思潮等闻之,谮弘杲谋反,汉主令思潮等伺之。弘杲方宴客,思潮与谭令令帅卫兵突入,斩弘杲。于是汉主谋尽诛诸弟,以越王弘昌贤而得众,尤忌之。雄武节度使齐王弘弼,自以居大镇,惧祸,求入朝;许之。
  [14]南汉中宗刘晟自立以后,国内议论泛滥。循王刘弘杲请求杀刘思潮等人来向中外表白,汉主不依从。刘思潮等听说后,诬诉刘弘杲谋反,南汉主刘晟命令刘思潮等暗中侦察他。一天,刘弘杲正在宴客,刘思潮与谭令带领卫兵,突击而入,杀了刘弘杲。于是南汉主刘晟谋划把几个弟弟都杀了,以为越王刘弘昌贤能而得人心,更加忌恨他。雄武节度使齐王刘弘弼自以为居处大镇,怕加祸,请求入归朝廷;南汉主准许了他。
  [15]初,闽主曦侍康宗宴,会新罗献宝剑,康宗举以示同平章事王曰:“此何所施?”对曰:“斩为臣不忠者。”时曦已蓄异志,凛然变色。至是宴群臣,复有献剑者,曦命发冢,斩其尸。
  [15]过去,闽主王曦侍奉康宗王昶宴会,遇上新罗国进献宝剑,康宗举起剑问同平章事王说:“这个可以干什么用?”王回答说:“可以斩杀当臣子不忠于主上的人。”当时王曦已经怀有叛心,吓得连脸色都变了。到了王曦篡位后,宴请君臣时,又有进献宝剑的,王曦便命人发掘王的坟墓,用剑斩杀了他的尸首。
  校书郎陈光逸谓其友曰:“主上失德,亡无日矣;吾欲死谏。”其友止之,不从,上书谏曦大恶五十事。曦怒,命卫士鞭之数百,不死;以绳系其颈,悬诸庭树,久之乃绝。
  校书郎陈光逸对他的朋友说:“主上没有道德,没有多久就会灭亡;我打算冒死进谏。”他的朋友阻止他,不听。陈光逸上书谏说王曦大恶五十条。王曦发怒,命令卫士鞭打他几百下,没有死;便用绳子绑住他的脖子,悬挂在庭院的树上,很长时间才断了气。
  [16]秋,七月,己丑,诏以年饥,国用不足,分遣使者六十余人于诸道括民谷。
  [16]秋季,七月,己丑(十三日),后晋出帝下诏,由于年岁饥荒,国家财用不足,分路派遣六十余使者,到诸道去搜求民间谷物。
  [17]吴越王弘佐初立,上统军使阚强戾,排斥异己,弘佐不能制;内牙上都监使章德安数与之争,右都监使李文庆不附于,乙巳,贬德安于处州,文庆于睦州。与右统军使胡进思益专横。,明州人;文庆,睦州人;进思,湖州人也。
  [17]吴越王钱弘佐刚刚继立,上统军使阚逞强霸道,排斥异己,钱弘佐辖制不了他;内牙上都监使章德安多次同他争执,右都监使李文庆也不依附于阚,乙巳(二十九日),把章德安贬官到处州,李文庆贬到睦州。阚与右统军使胡进思更加专横。阚是明州人;李文庆是睦州人;胡进思是湖州人。
  [18]唐主缘烈祖意,以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金陵尹燕王景遂为诸道兵马元帅,徙封齐王,居东宫;天平节度使、守侍中、东都留守鄂王景达为副元帅,徙封燕王;宣告中外,约以传位。立长子弘冀为南昌王。景遂、景达固辞,不许。景遂自誓必不敢为嗣,更其字曰退身。
  [18]南唐主李遵循烈祖李的意旨,任用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金陵尹燕王李景遂为诸道兵马元帅,徙封为齐王,居住在东宫;任用天平节度使、守侍中、东都留守鄂王李景达为副元帅,徙封燕王;宣告中外,约定传位给他们。册立长子李弘冀为南昌王。李景遂、李景达坚决辞让,没有答应。李景遂自己发誓,一定不敢做嗣王,把自己的字改为退身。
  [19]汉指挥使万景忻败张遇贤于循州。遇贤告于神,神曰:“取虔州,则大事可成。”遇贤帅众逾岭,趣虔州。唐百胜节度使贾匡浩不为备,遇贤众十余万陷诸县,再败州兵,城门昼闭。遇贤作宫室营署于白云洞,遣将四出剽掠。匡浩,公铎之子也。
  [19]南汉指挥使万景忻在循州把张遇贤打败。张遇贤向神祷告,神说:“攻取虔州,大事就会成功。”张遇贤便带领兵众跨越南岭,北向虔州。南唐百胜节度使贾匡浩不作防备,张遇贤的兵众十多万人攻陷所到诸县,又打败州属守兵,于是虔州守兵不得不把城门在白天也关闭起来。张遇贤在白云洞建造起宫室营署,派将领兵四出抢掠。贾匡浩是唐昭宗时贾公铎的儿子。
  [20]八月,乙卯,唐主立弟景逖为保宁王。宋太后怨种夫人,屡欲害景逖,唐主力保全之。
  [20]八月,乙卯(初九),南唐主李立他的幼弟李景逖为保宁王。南唐主的母亲宋太后不满意李景逖的生母种夫人得宠,多次要害李景逖,南唐主极力把他保全下来。
  [21]夏州牙内指挥使拓跋崇斌谋作乱,绥州刺史李彝敏将助之,事觉;辛未,彝敏弃州,与其弟彝俊等五人奔延州。
  [21]夏州牙内指挥使拓跋崇斌企图造反,绥州刺史李彝敏准备帮助他,事情被后晋朝廷发觉;辛未(二十五日),李彝敏放弃了绥州,与他的弟弟李彝俊等五人逃奔延州。
  [22]九月,尊帝母秦国夫人安氏为皇太妃。妃,代北人也。帝事太后、太妃甚谨,待诸弟亦友爱。
  [22]九月,后晋出帝石重贵尊他的生母秦国夫人安氏为皇太妃。安太妃是代北人。出帝侍奉太后、太妃很恭谨,对待几个弟弟也友爱。
  [23]初,河阳牙将乔荣从赵延寿入契丹,契丹以为回图使,往来贩易于晋,置邸大梁。及契丹与晋有隙,景延广说帝囚荣于狱,悉取邸中之货。凡契丹之人贩易在晋境者,皆杀之,夺其货。大臣皆言契丹有大功,不可负。戊子,释荣,慰赐而归之。
  [23]过去,河阳牙将乔荣,跟随赵延寿投归契丹,契丹任命他为回图使,在契丹和晋境之间往来贩卖贸易,在后晋京都大梁设置了官邸。待到契丹同晋国有了嫌隙时,景延广说服出帝把乔荣囚拘在牢狱里,把他府邸中的财宝都夺取过来。凡是契丹的人在晋国境内贩卖贸易者,都杀了,夺取其财货。晋国的大臣都上言说契丹有过大功,不能辜负。戊子(十三日),释放了乔荣,慰问并赏赐他,让他归返契丹。
  荣辞延广,延广大言曰:“归语而主,先帝为北朝所立,故称臣奉表。今上乃中国所立,所以降志于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约故耳。为邻称孙,足矣,无称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赵延寿诳诱,轻侮中国。中国士马,尔所目睹。翁怒则来战,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他日为孙所败,取笑天下,毋悔也!”荣自以亡失货财,恐归获罪,且欲为异时据验,乃曰:“公所言颇多,惧有遗忘,愿记之纸墨。”延广命吏书其语以授之,荣具以白契丹主。契丹主大怒,入寇之志始决。晋使如契丹,皆絷之幽州,不得见。
  乔荣向景延广告辞,景延广说大话:“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先帝高祖是北朝所扶立,所以向你们称臣上表章。现在的皇帝乃是中原自己所立,之所以还向北朝降低身份,正是因为不敢忘记先帝同北朝做过盟约的缘故。作为邦自称为孙,已经足够了,没有再向北朝称臣的道理。北朝的皇帝不要听信赵延寿的诱骗,轻慢欺侮中原。中原的兵将马队,是你亲眼看到的。祖翁如果发怒来侵犯,孙儿有十万横磨凌厉的剑,足以用来相待。以后如果被孙儿打败,被天下人取笑,可不要后悔呀!”乔荣自己认为丢掉了货物和钱财,怕归来获罪,并且想替今后取得证据,就说:“您说的内容太多,怕遗忘了说不全,希望把您讲的话用纸墨记录下来。”景延广便让属吏记下他的话交给乔荣,乔荣就拿着证据把情况都告诉了契丹主。契丹主耶律德光大怒,向中原发动进攻的心志便决定下来。晋国使者来到契丹,都被执系在幽州,不能见到契丹主。
  桑维翰屡请逊辞以谢契丹,每为延广所沮。帝以延广有定策功,故宠冠群臣;又总宿卫兵,故大臣莫能与之争。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知延广必致寇,而畏其方用事,不敢言,但益募兵,奏置兴捷、武节等十馀军以备契丹。
  桑维翰屡次请求用谦逊的语言向契丹道歉,往往被景延广所阻拦。出帝因为景延广有扶立他继位的功绩,所以恩宠比群臣都高;又总管宫廷宿卫将士,因此朝中大臣不敢同他争论。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知道景延广必然要造反,但是怕景延广正在当权用事,不敢上言,只是更加募集兵丁,奏请设置兴捷、武节等十多个军,用以防备契丹。
  [24]甲午,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奏李彝敏作乱之状,诏执彝敏送夏州,斩之。
  [24]甲午(十九日),后晋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奏报绥州刺史李彝敏作乱的情况,出帝下诏,拘执李彝敏押送夏州,把他杀了。
  [25]冬,十月,戊申,立吴国夫人冯氏为皇后。
  [25]冬季,十月,戊申(初三),后晋出帝册立吴国夫人冯氏为皇后。
  初,高祖爱少弟重胤,养以为子;及留守邺都,娶副留安喜冯女为其妇。重胤早卒,冯夫人寡居,有美色,帝见而悦之;高祖崩,梓宫在殡,帝遂纳之。群臣皆贺,帝谓冯道等曰:“皇太后之命,与卿等不任大庆。”群臣出,帝与夫人酣饮,过梓宫前,而告曰:“皇太后之命,与先帝不任大庆。”左右失笑,帝亦自笑,顾谓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婿,何如?”夫人与左右皆大笑。太后虽恚,而无如之何。
  从前,后晋高祖石敬瑭喜爱他的小弟弟石重胤,把他当作儿子来养育;后来石敬瑭留邺都时,聘娶副留守安喜人冯的女儿给石重胤做媳妇。石重胤早死,冯夫人寡居,长得美,当时齐王石重贵看到他的婶母喜欢上了;后晋高祖驾崩,棺材还未殡葬,石重贵便把其婶母娶了过来。群臣都来祝贺,出帝石重贵对冯道等人说:“遵皇太后之命,同众卿不举办大庆。”群臣退出,出帝与冯夫人酣饮为乐,经过高祖灵枢之前,用酒酹地而祷告说:“皇太后之命,同先帝不搞大庆。”左右之人不觉失笑,出帝自己也发笑,对左右的人说:“我今天当了新女婿,怎么样?”冯夫人和左右都大笑。皇太后虽然恼恨,也没有办法。
  既正位中宫,颇预政事。后兄玉,时为礼部郎中、盐铁判官,帝骤擢用至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与议政事。
  冯夫人正位中宫之后,经常干预朝政。她的哥哥冯玉,当时任礼部郎中、盐铁判官,少帝骤然把他提拔为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同他议论政事。
  [26]汉主命韶王弘雅致仕。
  [26]南汉主刘玢命令韶王刘弘雅退休。
  [27]唐主遣洪州营屯都虞候严恩将兵讨张遇贤,以通事舍人金陵边镐为监军。镐用虔州人白昌裕为谋主,击张遇贤,屡破之。遇贤祷于神,神不复言,其徒大惧。昌裕劝镐伐木开道,出其营后袭之,遇贤弃众奔别将李台。台知神无验,执遇贤以降,斩于金陵市。
  [27]南唐主李派遣洪州营屯都虞候严恩领兵讨伐张遇贤,任用通事舍人金陵人边镐为监军。边镐用虔州人白昌裕为主持谋划的人,出击张遇贤,多次打败他。张遇贤向神祷告,神不再讲话,他的徒众大为恐惧。白昌裕劝边镐砍伐树木开辟出道路,从他们的营寨后面来袭击他们,张遇贤舍弃了他的徒众奔向别将李台。李台知道求神没有应验,便擒拿张遇贤来投降,在金陵市街上把他斩杀。
  [28]十一月,丁亥,汉主祀南郊,大赦,改元乾和。
  [28]十一月,丁亥(十三日),南汉主刘晟在南郊祭祀,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乾和。
  [29]戊子,吴越王弘佐纳妃仰氏,仁诠之女也。
  [29]戊子(十四日),吴越王钱弘佐纳妃仰氏,是仰仁诠的女儿。
  [30]初,高祖以马三百借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景延广以诏命取之。光远怒曰:“是疑我也。”密召其子单州刺史承祚,戊戌,承祚称母病,夜,开门奔青州。庚子,以左飞龙使金城何超权知单州。遣内班赐光远玉带、御马,以安其意。
  [30]过去,后晋高祖石敬瑭把三百马匹马借给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景延广用出帝诏命向他索取,杨光远发怒说:“这是怀疑我啊!”暗中召唤他的儿子单州刺史杨承祚,戊戌(二十四日),杨承祚声称母亲有病,夜间,打开城门奔向青州。庚子(二十六日),后晋朝延任用左飞龙使金城人何超暂时主持单州事务。派遣内班使者去赏赐给杨光远玉带、御马,用来安抚他的心意。
  壬寅,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郭谨将兵戍郓州。
  壬寅(二十八日),派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郭谨领兵镇守郓州。
  [31]唐葬光文肃武孝高皇帝于永陵,庙号烈祖。
  [31]南唐在永陵安葬光文肃武孝高皇帝李,庙号烈祖。
  [32]十二月,乙巳朔,遣左领军卫将军蔡行遇将兵戍郓州。杨光远遣骑兵入淄州,劫刺史翟进宗归于青州。甲寅,徙杨承祚为登州刺史以从其便。
  [32]十二月,乙巳朔(初一),后晋派遣左领军卫将军蔡行遇领兵镇戍郓州。杨光远派遣骑兵进入淄州,劫掠了刺史翟进宗还归青州。甲寅(初十),朝廷调徙杨承祚为登州刺史,用来顺应他行事方便。
  光远益骄,密告契丹,以晋主负德违盟,境内大饥,公私困竭,乘此际攻之,一举可取;赵延寿亦劝之。契丹主乃集山后及卢龙兵合五万人,使延寿将之,委延寿经略中国,曰:“若得之,当立汝为帝。”又常指延寿谓晋人曰:“此汝主也。”延寿信之,由是为契丹尽力,画取中国之策。
  杨光远更加骄纵,暗中陈告契丹,说晋主辜负恩德违背盟约,境内饥荒严重,公家和民间困乏穷竭,乘这个时候攻打,一举可以夺取晋室天下;投降契丹的赵延寿也劝说契丹南征。契丹主耶律德光便聚集山后和卢龙的兵众共合五万人,让赵延寿统领他们,并委任赵延寿经略中原,说:“如果能夺得中原,定当立你当皇帝。”又常常指着赵延寿对晋国的人说:“这就是你们的皇帝。”赵延寿相信这个,因此替契丹尽力,谋划夺取中原的办法。
  朝廷颇闻其谋,丙辰,遣使城南乐及德清军,征近道兵以备之。
  后晋朝廷知道这种谋划,丙辰(十二日),派遣使者在南乐筑城及设置德清军,征调附近各道的兵力以防备契丹。
  [33]唐侍中周宗年老,恭谨自守,中书令宋齐丘广树朋党,百计倾之。宗泣诉于唐主,唐主由是薄齐丘。
  [33]南唐侍中周宗年老,恭谨自守,中书令宋齐丘广泛地树立自己的朋党,千方百计排挤他。周宗涕泣地诉陈于南唐主,南唐主因此轻慢宋齐丘。
  既而陈觉被疏,乃出齐丘为镇海节度使。齐丘忿怼,表乞归九华旧隐,唐主知其诈,一表,即从之,赐书曰:“明日之行,昔时相许。朕实知公,故不夺公志。”仍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食一县租税。
  不久,陈觉被疏远,便把宋齐丘派出去当镇海节度使。宋使丘很怨愤,上表要求回归九华山旧时隐居处,南唐主知道他的欺诈,只上一表,便批准他,并赐给他诏书说:“明天的行程,是从前应许的。朕确实知道先生,因此不违背先生的志趣。”仍然赐给他封号:九华先生,封为青阳公,享受一县的租税。
  齐丘乃治大第于青阳,服御将吏,皆如王公,而愤邑尤甚。
  宋齐丘便营建一处大的府第在青阳,旌旗兵马,武将文吏,都和王公一样,但是,忧郁更加厉害了。
  [34]宁州酋长莫彦殊以所部温那等十八州附于楚;其州无官府,惟立牌于冈阜,略以恩威羁縻而已。
  [34]宁州酋长莫彦殊把他所属的温那等十八州归附于楚国;那些州没有官府,只是立碑牌在山冈或土堆之上,稍微施行些恩惠或威严,加以笼统牵制而已。
  [35]是岁,春夏旱,秋冬水,蝗大起,东自海,西距陇坻,南逾江、淮,北抵幽蓟,原野、山谷、城郭、庐舍皆满,竹木叶俱尽。重以官括民谷,使者督责严急,至封碓,不留其食,有坐匿谷抵死者。县令往往以督趣不办,纳印自劾去。民馁死者数十万口,流亡不可胜数。于是留守、节度使下至将军,各献马、金帛、刍粟以助国。
  [35]这一年,春季、夏季干旱,秋季、冬季大水泛滥。蝗灾大起,东边从海边空地开始,西边到达陇山,南边跨过长江、淮河,北边至于幽州、蓟州,原野、山谷、城廓、庐舍都飞满了,竹叶、树叶都被吃光了。再加上官府搜刮民间谷物,使差督催责罚严苛而且紧急,以至封闭碓臼碾磨,不留口粮,有因为隐匿粮谷而犯罪抵命的。县令往往由于督催不上来,归还印信自己弹劾弃官逸去的。民众饥饿而死的达数十万口,流亡逃荒的不可胜计。因此留守、节度使以下到将军,各自捐献马匹、金帛、粟草,用来帮助国家。
  朝廷以恒、定饥甚,独不括民谷。顺国节度使杜威奏称军食不足,请如诸州例,许之。威用判官王绪谋,检索殆尽,得百万斛。威止奏三十万斛,余皆入其家;又令判官李沼称贷于民,复满百万斛,来春粜之,得缗钱二百万,阖境苦之。定州吏欲援例为奏,义武节度使马全节不许,曰:“吾为观察使,职在养民,岂忍效彼所为乎!”
  后晋朝廷因为恒州、定州饥馑严重,特许不搜刮民间谷物。顺国节度使杜威奏称军粮不足,请求像各州一样搜求,朝廷准许。杜威用判官王绪的谋略,检查索求几乎净尽,获得一百万斛。杜威只奏报三十万斛,其余都收进他的家里;又命令判官李沼向民间借贷的名义,又搜取百万斛,来春出售,得钱二百万缗,全境受其苦害。定州的官吏也想引援杜威在恒州的先例上奏,义武节度使马全节不准许,说:“我做观察使,职责在于养民,怎忍心学他那种做法啊!”
  [36]楚地多产金银,茶利尤厚,由是财货丰殖。而楚王希范,奢欲无厌,喜自夸大。为长枪大槊,饰之以金,可执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泽者八千人,为银枪都。官室、园囿,服用之物,务穷侈靡。作九龙殿,刻沈香为八龙,饰以金宝,长十余丈,抱柱相向;希范居其中,自为一龙,其头脚长丈余,以象龙角。
  [36]楚地多产金银,茶叶的利润尤其厚重,因此财赋货物的收入丰富。然而楚王马希范,奢侈的贪欲无尽无休,喜欢自己夸大。制作长枪大槊,用黄金作装饰,可以执举而不可用。募集了八千多有钱人家的子弟长得丰满润泽的人,设为银枪都。宫室、园囿、服用的东西,必求奢侈靡费到极点。建造九龙殿,用沉香木雕刻为八条龙,用金宝作饰物,长十多丈,绕柱相向;马希范坐在其中,自己作为一条龙,他戴的头,巾带一丈多长,用来象征龙角。
  用度不足,重为赋敛。每遣使者行田,专以增顷亩为功,民不胜租赋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忧无谷!”命营田使邓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艺出租。民舍故从新,仅能自存,自西徂东,各失其业。又听人入财拜官,以财多少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贾,布在列位。外官还者,必责贡献。民有罪,则富者输财,强者为兵,惟贫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书相告讦,至有灭族者。
  用度不足,便加重赋敛。常常派遣使者查计田亩,专事增加顷亩来记功,民众负担不起租赋而逃走。楚王却说:“只要田地在,何愁没有粮食吃!”命令营田使邓懿文查核逃税的田亩,募集民众耕种出租。民众舍弃旧田而去租种新地,只够维持自己生存,从西到东,各自把营生之业丢失了。又听任庶人捐钱拜官,按输钱多少作为买官高低的等级。富商大贾,安排在有品阶的行列。在朝外做官又还朝为官的,必然要求他向朝廷作贡献。老百姓犯罪,便有钱的捐财,强壮的当兵,只有贫穷体弱的受刑罚。又设立信箱,让人投入匿名信相互告发,以至有人因而被族灭全家的。
  是岁,用孔目官周陟议,令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无米者输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曰:“殿下长深宫之中,藉已成之业,身不知稼穑之劳,耳不闻鼓鼙之音,驰骋遨游,雕墙玉食。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今淮南为仇雠之国,番禺怀吞噬之志,荆渚日图窥伺,溪洞待我姑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诛周陟以谢郡县,去不急之务,减兴作之役,无令一旦祸败,为四方所笑。”王大怒。他日,恒请见,辞以昼寝。恒谓客将区弘练曰:“王逞欲而愎谏,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王益怒,遂终身不复见之。
  这一年,采用孔目官周陟的建议,下令在正常租税之外,大县贡纳米二千斛,中县一千斛,小县七百斛;没有米的县输纳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说:“殿下生长在深宫之中,继承已经完成的家业,身体没有经历过种庄稼的辛劳,两耳没有听到过战争鼙鼓的声音,骑着马驰骋遨游,住的是雕梁画栋,吃的是山珍海味。国家财政艰难,府库里空虚了,反而浪费越来越严重;人民生计困穷,却还不断加重赋敛。现在淮南的唐朝是敌对之国,番禺的南汉怀着吞并之心,荆渚的高氏天天在窥伺我们,溪洞的彭莫诸族期待我们的宽容。俗话说‘足寒伤心,民怨伤国’。希望能够停止输纳米谷的命令,杀周陟来向州县谢罪,去掉不急的事务,减少兴建的劳役,不要招致一旦祸败,被四方所耻笑。”楚王大怒。过几天,拓跋恒请求谒见,楚王以白天睡觉推辞不见。拓跋恒对客将区弘练说:“大王随心所欲而拒绝进谏,我等着看他一家千口飘零过不了日子了。”楚王更加发怒,从此终身不再见他。
  [37]闽主曦嫁其女,取班簿阅视之;朝士有不贺者十二人,皆杖之于朝堂。以御史中丞刘赞不举劾,亦将杖之,赞义不受辱,欲自杀。谏议大夫郑元弼谏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中丞仪刑百僚,岂宜加之棰楚!”曦正色曰:“卿欲产魏徵邪?”元弼曰:“臣以陛下为唐太宗,故敢效魏徵。”曦怒稍解,乃释赞,赞竟以忧卒。
  [37]闽主王曦出嫁他的女儿,索取记载将吏朝见的名册来察看,朝士有十二人没有来朝贺,都在朝堂施行廷杖。因为御史中丞刘赞没有揭发弹劾这种人,也将要杖责他,刘赞义愤不甘受辱,准备自杀。谏议大夫郑元弼劝谏说:“古时候刑不上大夫。中丞是掌握百官刑罚制度的人,怎能对他打板子!”王曦严厉地说:“你想效仿魏徵吗?”郑元弼说:“我把陛下当作唐太宗,所以才敢效仿魏徵。”王曦怒气稍微缓解,才把刘赞释放了,刘赞竟然因此忧虑而死。
开运元年(甲辰、944)
  开运元年(甲辰,公元944年)
  [1]春,正月,乙亥,边藩驰告:“契丹前锋将赵延寿、赵延照将兵五万入寇,逼贝州。”延照,思温之子也。
  [1]春季,正月,乙亥(初二),边防的藩镇向后晋朝廷派飞骑驰告:“契丹前锋将赵延寿、赵延照统领兵众五万人来侵犯,逼近贝州。”赵延照是赵思温的儿子。
  先是朝廷以贝州水陆要冲,多聚刍粟,为大军数年之储,以备契丹。军校邵珂,性凶悖,永清节度使王令温黜之。珂怨望,密遣人亡入契丹,言“贝州粟多而兵弱,易取也。”会令温入朝,执政以前复州防御使吴峦权知州事,峦至,推诚抚士;会契丹入寇,峦书生,无爪牙,珂自请,愿效死,峦使将兵守南门,峦自守东门。契丹主自攻贝州,峦悉力拒之,烧其攻具殆尽。己卯,契丹复攻城,珂引契丹自南门入,峦赴井死。契丹遂陷贝州,所杀且万人。
  起先,后晋朝廷因为贝州是水陆要冲,便大量聚集粮草,是大举进军时的数年储存,用以防备契丹。军校邵珂,性格凶狠不讲理,永清节度使王令温贬黜了他。邵珂怨恨,暗中派人跑到契丹,说:“贝州粮食多而兵力弱,容易攻取。”适逢王令温入朝,执政者任用前复州防御使吴峦暂时主持州务,吴峦到达贝州,推诚对待将士;接着就赶上契丹兴兵侵犯,吴峦是个书生,没有爪牙,邵珂自己提出请求,愿意以死效力,吴峦让他领兵把守南门,自己把守东门。契丹主亲自攻打贝州,吴峦用全力抗拒他,把他的攻城器具几乎都烧光了。己卯(初六),契丹又来攻城,邵珂引领契丹兵从南门进来,吴峦投井而死。契丹便把贝州城攻取下来,所杀害的晋国军民几近万人。
  庚辰,以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以河阳节度使苻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陈使,以右神武统军皇甫遇为马军右厢排陈使,以陕府节度使王周为步军左厢排陈使,以左羽林将军潘环为步军右厢排陈使。
  庚辰(初七),后晋朝廷任用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河阳节度使苻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陈使,右神武统军皇甫遇为马军右厢排陈使,陕府节度使王周为步军左厢排陈使,左林羽将军潘环为步军右厢排陈使。
  [2]太原奏契丹入雁门关。恒、邢、沧皆奏契丹入寇。
  [2]太原奏报契丹进入雁门关。恒州、邢州、沧州都报奏契丹来侵犯。
  [3]成德节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诣杨光远,为陈祸福,光远遣光裔入奏,称:“承祚逃归,母疾故尔。既蒙恩宥,阖族荷恩。”朝廷信其言,遣使与光裔复往慰谕之。
  [3]成德节度使杜派威派其幕僚曹光裔去见杨光远,向他陈述依违朝廷的祸福,杨光远派曹光裔向后晋朝廷入奏,说:“杨承祚逃归青州,是因为母亲有病。既然承蒙朝廷施恩原谅,合族都感谢朝廷的恩惠。”后晋朝廷相信了他的话,派遣使者同曹光裔一道再次去安抚告谕他。
  [4]唐以侍中周宗为镇南节度使,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居咏为镇海节度使。
  [4]南唐任用侍中周宗为镇南节度使,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居咏为镇海节度使。
  [5]唐主决欲传位于齐、燕二王。翰林学士冯延己等因之欲隔绝中外以擅权。辛巳,敕:“齐王景遂参决庶政,百官惟枢密副使魏岑、查文徽得白事,余非召对不得见。”国人大骇。给事中萧俨上疏极论,不报。侍卫都虞候贾崇叩阁求见,曰:“臣事先帝三十年,观其延接疏远,孜孜不怠,下情犹有不通者。陛下新即位,所任者何人,而顿与群臣谢绝?臣老矣,不复得奉颜色。”因涕泗呜咽。唐主感悟,遽收前敕。
  [5]南唐主李决定传位给他的弟弟齐、燕二王。翰林学士冯延己等因此想隔绝朝廷内外来把持权柄。辛巳(初八),南唐主下敕令:“齐王李景遂参与决定庶政,百官中只有枢密副使魏岑、查文徽可以向天子陈奏事情,其余的人除非召对,不得进见。”国中人士大为惊骇。给事中萧俨上疏极力争论,疏被压下不予上报。侍卫都虞候贾崇叩首阁门请求接见,说:“为臣侍奉先帝三十年,看到先帝接见疏远之人,辛勤专致不敢懈怠,下边的情状还有不能上达的。陛下新即位,所依靠的是什么样人,便马上同群臣隔绝?为臣老了,不能再亲身得见陛下的颜色。”因而流泪满面,呜咽不已。南唐主感悟,急忙收回先前下的敕令。
  唐主于宫中作高楼,召侍臣观之,众皆叹美。萧俨曰:“恨楼下无井。”唐主问其故。对曰:“以此不及景阳楼耳。”唐主怒,贬于舒州,观察使孙晟遣兵防之,俨曰:“俨以谏诤得罪,非有他志。昔顾命之际,君几危社稷,其罪顾不重于俨乎?今日反见防邪!”晟惭惧,遽罢之。
  南唐主在宫中建造高楼,召集侍臣观看,众人都叹赏赞美。萧俨说:“只恨楼下没有修个井。”南唐主问他为什么。回答说:“因为这个不如陈后主的景阳楼而已。”南唐主发怒,把他贬官到舒州,观察使孙晟派兵防备他。萧俨说:“我是因为直言进谏而得罪,不是有异志。从前在顾命的时候,您老兄几乎把社稷引向危亡,那种罪过难道不比我萧俨更重吗?今天你反而来防备我呀!”孙晟惭愧惶恐,立即解除防设。
  [6]帝遣使持书遗契丹,契丹已屯邺都,不得通而返。
  [6]后晋出帝遣派使臣带着书信送给契丹,契丹已经屯驻邺都,不得通过而返回。
  壬午,以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景延广为御营使,前静难节度使李周为东京留守。是日,高行周以前军先发。时用兵方略号令皆出延广,宰相以下皆无所预;延广乘势使气,陵侮诸将,虽天子亦不能制。
  壬午(初九),后晋出帝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景延广为御营使,前静难节度使李周为东京留守。这一天,高行周率领前军首先出发。当时用兵的方略和号令都出自景延广,从宰相以下,都不能参预;景延广借着权势任性使气,凌侮诸将,即使是天子也不能制止他。
  乙酉,帝发东京。丁亥,滑州奏契丹至黎阳。戊子,帝至澶州。
  乙酉(十二日),后晋出帝从东京出发。丁亥(十四日),滑州奏报契丹兵到达黎阳。戊子(十五日),后晋出帝到达澶州。
  契丹主屯元城,赵延寿屯南乐;以延寿为魏博节度使,封魏王。
  契丹主耶律德光屯驻元城,赵延寿屯驻南乐,契丹任命赵延寿为魏博节度使,封爵魏王。
  契丹寇太原,刘知远与白承福合兵二万击之。甲午,以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杜威为副使,马全节为都虞候。丙申,遣石武卫上将军张彦泽等将兵拒契丹于黎阳。
  契丹侵犯太原,刘知远与白承福联合二万士兵迎击。甲午(二十一日),后晋朝廷任命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杜威为副招讨使,马全节为都虞候。丙申(二十三日),派遣右武卫上将军张彦泽等统兵在黎阳抗拒契丹。
  [7]戊戌,蜀主复以将相遥领节度使。
  [7]戊戌(二十五日),蜀主孟昶恢复用将相遥领节度使。
  [8]帝复遣译者孟守忠致书于契丹,求修旧好。契丹主复书曰:“已成之势,不可改也。”
  [8]后晋出帝再次遣派翻译孟守忠给契丹送信,要求恢复旧好。契丹主复信说:“已经形成的局势,不能改变了。”
  辛丑,太原奏破契丹伟王于秀容,斩首三千级。契丹自鸦鸣谷遁去。
  辛丑(二十八日),太原奏报:在忻州秀容打败了契丹伟王,斩了敌人首级三千。契丹兵从鸦鸣谷逃遁。
  [9]殷铸天德通宝大铁钱,一当百。
  [9]殷国铸造“天德通宝”大铁钱,一当百。
  [10]唐主遣使遗闽主曦及殷主延政书,责以兄弟寻戈。曦复书,引周公诛管、蔡,唐诛建成、元吉为比。延政复书,斥唐主夺杨氏国。唐主怒,遂与殷绝。
  [10]南唐主李派使者送书信给闽主王曦和殷主王延政,责备他们不该兄弟之间兴动干戈。王曦复信,引用周公诛除管叔、蔡叔和唐太宗诛除建成、元吉作比喻。王延政复信,斥责南唐主篡夺杨氏天下。南唐主发怒,便与殷国绝了交。
  [11]天平节度副使、知郓州颜遣观察判官窦仪奏:“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与杨光远通使往还,引契丹自马家口济河,擒左武卫将军蔡行遇”。仪谓景延广曰:“虏若济河与光远合,则河南危矣。”延广然之。仪,蓟州人也。
  [11]天平节度副使、知郓州事颜派遣观察判官窦仪上奏后晋朝廷:“博州刺史周儒把城池向契丹投降,又同杨光远通使往来,引导契丹兵从马家口渡过黄河,擒去左武卫将军蔡行遇。”窦仪对景延广说:“北虏如果渡过黄河与杨光远联合,黄河以南就危险了。”景延广认为他说得对。窦仪是蓟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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