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居正(子惟吉) 沈伦(子继宗) 卢多逊(父亿) 宋琪(宋雄)
薛居正,字子平,开封浚仪人。父仁谦,周太子宾客。居正少好学,有大志。清泰初,举进士不第,为《遣愁文》以自解,寓意倜傥,识者以为有公辅之量。逾年,登第。
晋天福中,华帅刘遂凝辟为从事。遂凝兄遂清领邦计,奏署盐铁判官。开运初,改度支推官。宰相李崧领盐铁,又奏署推官,加大理寺直,迁右拾遗。桑维翰为开封府尹,奏署判官。
汉乾祐初,史弘肇领侍卫亲军,威权震主,残忍自恣,无敢忤其意者。其部下吏告民犯盐禁,法当死。狱将决,居正疑其不实,召诘之,乃吏与民有私憾,因诬之,逮吏鞫之,具伏抵法。弘肇虽怒甚,亦无以屈。周广顺初,迁比部员外郎,领三司推官,旋知制诰。周祖征兖州,诏居正从行,以劳加都官郎中。显德三年,迁左谏议大夫,擢弘文馆学士,判馆事。六年,使沧州定民租。未几,以材干闻于朝,擢刑部侍郎,判吏部铨。
宋初,迁户部侍郎。太祖亲征李筠及李重进,并留司三司,俄出知许州。建隆三年,入为枢密直学士,权知贡举。初平湖湘,以居正知朗州。会亡卒数千人聚山泽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余人皆其党,议欲尽捕诛之。居正以计缓其事,因率众剪灭群寇,擒贼帅汪端,诘之,僧皆不预,赖以全活。
乾德初,加兵部侍郎。车驾将亲征太原,大发民馈运。时河南府饥,逃亡者四万家,上忧之,命居正驰传招集,浃旬间民尽复业。以本官参知政事。五年,加吏部侍郎。开宝五年,兼淮南、湖南、岭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又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又监修《五代史》,逾年毕,锡以器币。六年,拜门下侍郎、平章事。八年二月,上谓居正等曰:"年谷方登,庶物丰盛,若非上天垂祐,何以及斯。所宜共思济物,或有阙政,当与振举,以成朕志。"居正等益修政事,以副上意焉。
太平兴国初,加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从平晋阳还,进位司空。因服丹砂遇毒,方奏事,觉疾作,遽出。至殿门外,饮水升余,堂吏掖归中书,已不能言,但指庑间储水器。左右取水至,不能饮,偃阁中,吐气如烟焰,舆归私第卒,六年六月也,年七十。赠太尉、中书令,谥文惠。
居正气貌瑰伟,饮酒至数斗不乱。性孝行纯,居家俭约。为相任宽简,不好苛察,士君子以此多之。自参政至为相,凡十八年,恩遇始终不替。
先是,太祖尝谓居正曰:"自古为君者鲜克正己,为臣者多无远略,虽居显位,不能垂名后代,而身陷不义,子孙罹殃,盖君臣之道有所未尽。吾观唐太宗受人谏疏,直诋其非而不耻。以朕所见,不若自不为之,使人无异词。又观古之人臣多不终始,能保全而享厚福者,由忠正也。"开宝中,居正与沈伦并为相,卢多逊参知政事,九年冬,多逊亦为平章事。及居正卒,而沈伦责授,多逊南流,论者以居正守道蒙福,果符太祖之言。
居正好读书,为文落笔不能自休。子惟吉集为三十卷上之,赐名《文惠集》。咸平二年,诏以居正配飨太祖庙庭。
惟吉字世康,居正假子也。居正妻妒悍,无子,婢妾皆不得侍侧,故养惟吉,爱之甚笃。少有勇力,形质魁岸,与京师少年追逐,角抵蹴踘,纵酒不谨。雅好音乐,尝与伶人游,居正不能知。荫补右千牛卫备身,历太子通奉舍人,改西头供奉官。
太宗即位,三相子皆越次拔擢,沈伦、卢多逊子并为尚书郎,惟吉以不习文,故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及居正卒,太宗亲临,居正妻拜于丧所,上存抚数四,因问:"不肖子安在,颇改行否?恐不能负荷先业,奈何!"惟吉伏丧侧,窃闻上语,惧赧不敢起。自是尽革故态,谢绝所与游者,居丧有礼。既而多接贤士大夫,颇涉猎书史,时论翕然称之。上知其改行,令知澶州,改扬州。上表自陈,迁左千牛卫大将军。丁内艰,卒哭,起复本官,恳求终制,不许。俄诏知河南府,又知凤翔府。
淳化五年,秦州温仲舒以伐木为蕃户攘夺,驱其部落徙居渭北,颇致骚动。诏择守臣安抚之,乃命惟吉与仲舒对易其任。未几,迁左领军卫大将军。至道二年,移知延州,未行,卒,年四十二。
惟吉既知非改过,能折节下士,轻财好施,所至有能声。然御家无法,及其死,家人争财致讼,妻子辨对于公庭云。
沈伦,字顺仪,开封太康人。旧名义伦,以与太宗名下字同,止名伦。少习《三礼》于嵩、洛间,以讲学自给。汉乾祐中,白文珂镇陕,伦往依之。
周显德初,太祖领同州节度,宣徽使昝居润与伦厚善,荐于太祖,留幕府。太祖继领滑、许、宋三镇,皆署从事,掌留后财货,以廉闻。及受周禅,自宋州观察推官召为户部郎中。奉使吴越归,奏便宜十数事,皆从之。道出扬、泗,属岁饥,民多死,郡长吏白于伦曰:"郡中军储尚百余万斛,傥贷于民,至秋复收新粟,如此则公私俱利,非公言不可。"还具以白。朝论沮之曰:"今以军储振饥民,若荐饥无徵,孰任其咎?"太祖以问,伦曰:"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当召和气,致丰稔,岂复有水旱耶?此当决于宸衷。"太祖即命发廪贷民。
建隆三年,迁给事中。明年春,为陕西转运使。王师伐蜀,用为随军水陆转运使。先是,王全斌、崔彦进之入成都也,竞取民家玉帛子女,伦独居佛寺饭疏食,有以珍异奇巧物为献者,伦皆拒之。东归,箧中所有,才图书数卷而已。太祖知之,遂贬全斌等,以伦为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亲征太原,领大内都部署、判留司三司事。
先是,伦第庳陋,处之晏如。时权要多冒禁市巨木秦、陇间,以营私宅,及事败露,皆自启于上前。伦亦尝为母市木营佛舍,因奏其事。太祖笑谓曰:"尔非逾矩者。"知其未葺居第,因遣中使按图督工为治之。伦私告使者,愿得制度狭小,使者以闻,上亦不违其志。
开宝二年,丁母忧,起复视事。六年,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兼提举荆南、剑南水陆发运事。雩祀西洛,以伦留守东京兼大内都部署。俄召赴行在,令预大礼。
太平兴国初,加右仆射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亲征太原,复以伦为留守、判开封府事。师还,加左仆射。五年,史官李昉、扈蒙撰《太祖实录》五十卷,伦为监修以献,赐袭衣、金带。六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是岁疾作,自是多请告。
卢多逊事将发,伦已上表求致仕。明年多逊败,以伦与之同列,不能觉察,诏加切责,降授工部尚书。其子都官员外郎继宗,本由父荫,不宜更在朝行,可落班簿。时伦病不能兴,上表谢。未几,伦再奉章乞骸骨,复授左仆射致仕。上以伦国初旧臣,遽复继宗官以慰其心。雍熙四年,卒,年七十九。赠侍中。
伦清介醇谨,车驾每出,多令居守。好释氏,信因果。尝盛夏坐室中,恣蚊蚋噆其肤,童子秉箑至,辄叱之,冀以徼福。在相位日,值岁饥,乡人假粟者皆与之,殆至千斛,岁余尽焚其券。
微时娶阎氏,无子,妾田氏生继宗。及贵,阎以封邑固让田,伦乃为阎治第太康,田遂为正室,搢绅非之。
初,有司议谥伦曰恭惠,继宗上言曰:"亡父始从冠岁,即事儒业,未遑从贼,遽赴宾招,叨遇明时,陟于相位。伏见国朝故相,薛居正谥文惠,王溥谥文献,此虽近制,实为典常。若以臣父起家不由文学,即尝历集贤、修史之职,伏请改谥曰\'文\'。"
判太常礼仪院赵昂、判考功张洎驳曰:"沈伦逮事两朝,早升台弼,有祗畏谨守之美,有矜恤周济之心。案《谥法》:不懈于位,与夫谨事奉上、执事坚固、执礼御宾、率事以信、接下不骄、能远耻辱、贤而不伐、尊贤贵让、爱民长悌、不懈为德、既过能改,数者皆谓之\'恭\'。又云:慈民好与,与夫柔质慈民、爱民好柔、宽裕不苛、和质受谏,数者皆谓之\'惠\'。由汉以来,皆为美谥。如唐相温彦博之出纳明允,止谥曰\'恭\';窦易直之公举无避,乃谥曰\'恭惠\'。而沈伦备位台衡,出于际会,徒能谨饬以自保全,以\'恭\'配\'惠\',厥美居多。又按《谥法》:道德博闻曰\'文\',忠信接礼曰\'文\',宽不慢、廉不刿曰\'文\',坚强不暴曰\'文\',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曰\'文\',德美才秀曰\'文\',修治班制曰\'文\'。昔张说之谥文正,杨绾之谥文简,人不谓然。盖行义有所未充,虽蒙特赐,诚非至公。若夫大臣子孙,许其为父陈请,则曲台、考功之司为虚器,而彰善瘅恶之义微矣。继宗以其父曾任集贤殿学士及监修国史之职,辄引薛居正、王溥为比,则彼皆奋迹辞场,历典诰命,以\'文\'为谥,允合国章。至于集贤、国史,皆宰相兼领之任,非必由文雅而登。其沈伦谥,伏望如故。"从之。
继宗字世卿,伦为枢密副使,以荫补西头供奉官。伦作相,授水部员外郎,加朝散大夫。迁都官、职方,知浚仪县,转屯田郎中,出知单州。代归,命使京东计度财赋。濮州土贡银,课民织造,不折省税;郓州节度配属县纳药物,皆为民病。继宗归,历言于上以除其弊。至道末,领淮南转运使。
继宗贵家子,倦于从吏,既因疾,以将作少监致仕。东封岁,求扈从,复授职方郎中。礼毕,改太仆少卿、判吏部南曹,迁光禄少卿、判三司三勾院。
继宗善营产业,厚于养生,不饮酒,不嗜音律,而喜接宾客,终日宴集无倦。大中祥符五年,卒,年五十五。前后录其子惟温、惟清、惟恭,并为将作监主簿。惟温后至秘书丞;惟清娶密王女宜都县主,至内殿承制。
卢多逊,怀州河内人。曾祖得一、祖真启皆为邑宰。父亿,字子元,少笃学,以孝悌闻。举明经,调补新乡主簿。秩满,复试进士,校书郎、集贤校理。晋天福中,迁著作佐郎,出为郓州观察支使。节帅杜重威骄蹇黩货,幕府贿赂公行,唯亿清介自持。会景延广镇天平,表亿掌书记;留守西洛,又表为判官。时国用窘乏,取民财以助军,河南府计出二十万缗,延广欲并缘以图羡利,增为三十七万缗。亿谏曰:"公位兼将相,既富且贵。今国帑空竭,不得已而取资于民,公何忍利之乎?"延广惭而止。
汉初,以魏王承训为开封尹,授亿水部员外郎,充推官。时侍卫诸军骄恣,朝廷姑息之,军士成美以驴负盐入都门,阍者不敢执,反擒平民孟柔送侍卫司。柔自诬伏,论当弃市。亿察其冤,言于汉祖而释之。
周初,为侍御史。汉末兵乱,法书亡失。至是,大理奏重写律令格式,统类编敕。乃诏亿与刑部员外郎曹匪躬、大理正段涛同加议定。旧本以京兆府改同五府,开封、大名府改同河南府,长安、万年改为次赤县,开封、浚仪、大名、元城改为赤县。又定东京诸门薰风等为京城门,明德等为皇城门,启运等为宫城门,升龙等为宫门,崇元等为殿门。庙讳书不成文,凡改点画及义理之误字二百一十有四。又以晋、汉及周初事关刑法敕条者,分为二卷,附编敕,自为《大周续编敕》,诏行之。俄以本官知杂事,加左司员外郎,迁主客度支郎中,并兼弘文馆直学士。世宗晏驾,为山陵判官,出为河南令。
宋初,迁少尹。亿性恬退,闻其子多逊知制诰,即上章求解。乾德二年,以少府监致仕。
多逊,显德初,举进士,解褐秘书郎、集贤校理,迁左拾遗、集贤殿修撰。建隆三年,以本官知制诰,历祠部员外郎。乾德二年,权知贡举。三年,加兵部郎中。四年,复权知贡举。六年,加史馆修撰、判馆事。
开宝二年,车驾征太原,以多逊知太原行府事。移幸常山,又命权知镇州。师还,直学士院。三年春,复知贡举。四年冬,命为翰林学士。六年,使江南还,因言江南衰弱可图之状。受诏同修《五代史》,迁中书舍人、参知政事。丁外艰,数日起复视事。会史馆修撰扈蒙请复修时政记,诏多逊专其事。金陵平,加吏部侍郎。
太平兴国初,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四年,从平太原还,加兵部尚书。
多逊博涉经史,聪明强力,文辞敏给,好任数,有谋略,发多奇中。太祖好读书,每取书史馆,多逊预戒吏令白己,知所取书,必通夕阅览,及太祖问书中事,多逊应答无滞,同列皆伏焉。
先是,多逊知制诰,与赵普不协,及在翰林日,每召对,多攻普之短。未几,普出镇河阳。太宗践祚,普入为少保。数年,普子承宗娶燕国长公主女,承宗适知泽州,受诏归阙成婚礼。未逾月,多逊白遣归任,普由是愤怒。
初,普出镇河阳,上言自诉云:"外人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矧昭宪皇太后大渐之际,臣实预闻顾命。知臣者君,愿赐昭鉴。"太祖手封其书,藏于宫中。至是,普复密奏:"臣开国旧臣,为权幸所沮。"因言昭宪顾命及先朝自诉之事。上于宫中访得普前所上表,因感悟,即留承宗京师。未几,复用普为相,多逊益不自安。普屡讽多逊,令引退,多逊贪固权位,不能决。
会有以多逊尝遣堂吏赵白交通秦王廷美事闻,太宗怒,下诏数其不忠之罪,责授守兵部尚书。明日,以多逊属吏,命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学士扈蒙、卫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知杂事滕中正杂治之。狱具,召文武常参官集议朝堂,太子太师王溥等七十四人奏议曰:"谨案兵部尚书卢多逊,身处宰司,心怀顾望,密遣堂吏,交结亲王,通达语言,咒咀君父,大逆不道,干纪乱常,上负国恩,下亏臣节,宜膏斧钺,以正刑章。其卢多逊请依有司所断,削夺在身官爵,准法诛斩。秦王廷美,亦请同卢多逊处分,其所缘坐,望准律文裁遣。"
遂下诏曰:"臣之事君,贰则有辟,下之谋上,将而必诛。兵部尚书卢多逊,顷自先朝擢参大政,洎予临御,俾正台衡,职在燮调,任当辅弼。深负倚毗,不思补报,而乃包藏奸宄,窥伺君亲,指斥乘舆,交结藩邸,大逆不道,非所宜言。爰遣近臣,杂治其事,丑迹尽露,具狱已成,有司定刑,外廷集议,佥以枭夷其族,污潴其宫,用正宪章,以合经义。尚念尝居重位,久事明廷,特宽尽室之诛,止用投荒之典,实汝有负,非我无恩。其卢多逊在身官爵及三代封赠、妻子官封,并用削夺追毁。一家亲属,并配流崖州,所在驰驿发遣,纵经大赦,不在量移之限。期周已上亲属,并配隶边远州郡。部曲奴婢纵之。余依百官所议。中书吏赵白、秦王府吏阎密、王继勋、樊德明、赵怀禄、阎怀忠并斩都门外,仍籍其家,亲属流配海岛。
阎密初给事廷美左右,太宗即位,补殿直,仍隶秦邸,恣横不法。王继勋尤廷美所亲信,尝使求访声妓,继勋因怙势以取货贿。德明素与赵白游处,多逊因之传达机事,以结廷美。又累遣怀禄私召同母弟军器库副使赵廷俊与语。怀忠尝为廷美使诣淮海国王钱俶遗白金、扣器、绢扇等,廷美又尝遣怀忠赍银器、锦彩、羊酒诣其妻父潘璘营宴军校。至是皆伏罪。多逊累世墓在河面,未败前,一夕震电,尽焚其林木,闻者异之。
多逊至海外,因部送者还,上表称谢。雍熙二年,卒于流所,年五十二。诏徙其家于容州,未几,复移置荆南。端拱初,录其子雍为公安主簿,还其怀州籍没先茔。雍卒,诸弟皆特敕除州县官。
初,亿性俭素,自奉甚薄。及多逊贵显,赐赉优厚,服用渐侈,愀然不乐,谓亲友曰:"家世儒素,一旦富贵暴至,吾未知税驾之所。"后多逊果败,人服其识。
咸平五年,又录雍弟宽为襄州司士参军。宽弟察,中景德进士,将廷试,特诏授以州掾。大中祥符二年,始改簿尉。三年,察奉多逊丧归葬襄阳,又诏本州赐察钱三十万。四年,仍录其孙又元为襄州司士。
宋琪,字俶宝,幽州蓟人。少好学,晋祖割燕地以奉契丹,契丹岁开贡部,琪举进士中第,署寿安王侍读,时天福六年也。幽帅赵延寿辟琪为从事,会契丹内侵,随延寿至京师。延寿子赞领河中节度,汉初改授晋昌军,皆署琪为记室。周广顺中,赞罢镇,补观城令。世宗征淮南,赞自右龙武统军为排阵使,复辟琪从征。及金陵归款,以赞镇庐州,表为观察判官。部有冤狱,琪辨之,免死者三人,特加朝散大夫。赞仕宋,连移寿阳、延安二镇,皆表为从事。
乾德四年,召拜左补阙、开封府推官。太宗为府尹,初甚加礼遇,琪与宰相赵普、枢密使李崇矩善,出入门下,遂恶之,乃白太祖出琪知龙州,移阆州。开宝九年,为护国军节度判官。
太宗即位,召赴阙。时程羽、贾琰皆自府邸攀附致显要,抑琪久不得调。太平兴国三年,授太子洗马,召见诘责,琪拜谢,请悔过自新。迁太常丞,出知大通监。五年,召归,将加擢用,为卢多逊所阻,改都官郎中,出知广州,将行,复以藩邸旧僚留判三司勾院。七年,与三司使王仁赡廷辨事忤旨,责授兵部员外郎,俄通判开封府事,京府置通判自琪始。
八年春正月,擢拜右谏议大夫、同判三司。三月,改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是秋,上将以工部尚书李昉参预国政,以琪先入,乃迁琪为刑部尚书。十月,赵普出镇南阳,琪遂与昉同拜平章事。自员外郎岁中四迁至尚书为相。上谓曰:"世之治乱,在赏当其功,罚当其罪,即无不治;谓为饰喜怒之具,即无不乱,卿等慎之。"
九年九月,上幸景龙门外观水硙,因谓侍臣曰:"此水出于山源,清冷甘美,凡近河水味皆甘,岂非余润之所及乎?"琪等对曰:"实由地脉潜通而然,亦犹人之善恶以染习而成也。"其年冬,郊祀礼毕,加门下侍郎、昭文馆大学士。
一日,上谓琪等曰:"在昔帝王多以崇高自处,颜色严毅,左右无敢质言者。朕与卿等周旋款曲,商榷时事,盖欲通上下之情,无有壅蔽。卿等但直道而行,无得有所顾避。"琪谢曰:"臣等非才,待罪相府,陛下曲赐温颜,令尽愚恳,敢不倾竭以副圣意。"会诏广宫城,宣徽使柴禹锡有别第在表识内,上言愿易官邸,上览奏不悦。禹锡阴结琪,欲因白请卢多逊旧第,上益鄙之。先是,简州军事推官王浣引对,上嘉其隽爽,面授朝官。翼日,琪奏浣经学出身,一任幕职,例除七寺丞。上曰:"吾已许之矣,可与东宫官。"琪执不从,拟大理丞告牒进入,上批曰:"可右赞善大夫。"琪勉从命,上滋不悦。
初,上令琪娶马仁瑀寡妻高继冲之女,厚加赐与以助采。广南转运王延范,高氏之亲也,知广州徐休复密奏其不轨,且言其依附大臣。上因琪与禹锡入对,问延范何如人,琪未知其端,盛言延范强明忠干,禹锡旁奏与琪同。上意琪交通,不欲暴其状,因以琪素好诙谐,无大臣体,罢守本官;禹锡授左骁卫大将军。琪将罢前数日,有异鸟集琪待漏之所,驱之不去,及是罢相,人以为先兆云。
端拱初,上亲耕籍田,以旧相进位吏部尚书。二年,将讨幽蓟,诏群臣各言边事。琪疏上谓:
大举精甲,以事讨除,灵旗所指,燕城必降。但径路所趋,不无险隘,必若取雄、霸路直进,未免更有阳城之围。盖界河之北,陂淀坦平,北路行师,非我所便。况军行不离于辎重,贼来莫测其浅深。欲望回辕,西适山路,令大军会于易州,循孤山之北,漆水以西,挟山而行,援粮而进,涉涿水,并大房,抵桑干河,出安祖砦,则东瞰燕城,裁及一舍,此是周德威收燕之路。
自易水距此二百余里,并是沿山,村墅连延,溪涧相接,采薪汲水,我占上游。东则林麓平冈,非戎马奔冲之地,内排枪弩步队,实王师备御之方,而于山上列白帜以望之,戎马之来,二十里外可悉数也。
从安祖砦西北有卢师神祠,是桑干出山之口,东及幽州四十余里。赵德君作镇之时,欲遏西冲,曾堑此水。况河次半有崖岸,不可径度,其平处筑城护之,守以偏师,此断彼之右臂也。仍虑步奚为寇,可分雄勇兵士三五千人,至青白军以来山中防遏,北是新州、妫川之间,南出易州大路,其桑干河水属燕城北隅,绕西壁而转。大军如至城下,于燕丹陵东北横堰此水,灌入高梁河,高梁岸狭,桑水必溢。可于驻掞寺东引入郊亭淀,三五日瀰漫百余里,即幽州隔在水南。王师可于州北系浮梁以通北路,贼骑来援,已隔水矣。视此孤垒,浃旬必克。幽州管内洎山后八军,闻蓟门不守,必尽归降,盖势使然也。
然后国家命重臣以镇之,敷恩泽以怀之。奚、霫部落,当刘仁恭及其男守光之时,皆刺面为义儿,服燕军指使,人马疆土少劣于契丹,自被胁从役属以来,常怀骨髓之恨。渤海兵马土地,盛于奚帐,虽勉事契丹,俱怀杀主破国之怨。其蓟门洎山后云、朔等州,沙陀、吐浑元是割属,咸非叛党。此蕃汉诸部之众,如将来王师讨伐,虽临阵擒获,必贷其死,命署置存抚,使之怀恩,但以罪契丹为名。如此则蕃部之心,愿报私憾,契丹小丑,克日殄平。其奚、霫、渤海之国,各选重望亲嫡,封册为王,仍赐分器、鼓旗、军服、戈甲以优遣之,必竭赤心,永服皇化。
俟克平之后,宣布守臣,令于燕境及山后云、朔诸州,厚给衣粮料钱,别作禁军名额,召募三五万人,教以骑射,隶于本州。此人生长塞垣,谙练戎事,乘机战斗,一以当十,兼得奚、霫、渤海以为外臣,乃守在四夷也。
然自阿保机时至于近日,河朔户口,虏掠极多,并在锦帐。平卢亦迩柳城,辽海编户数十万余,耕垦千里,既殄异类,悉为王民。变其衣冠,被以声教,愿归者俾复旧贯,怀安者因而抚之,申画郊圻,列为州县,则前代所建松漠、饶落等郡,未为开拓之盛也。
琪本燕人,以故究知蕃部兵马山川形势。俄又上奏曰:
国家将平燕蓟,臣敢陈十策:一、契丹种族,二、料贼众寡,三、贼来布置,四、备边,五、命将,六、排阵讨伐,七、和蕃,八、馈运,九、收幽州,十、灭契丹。
契丹,蕃部之别种,代居辽泽中,南界潢水,西距邢山,疆土幅员,千里而近。其主自阿保机始强盛,因攻渤海,死于辽阳。妻述律氏生三男:长曰东丹;次曰德光,德光南侵还,死于杀胡林;季曰自在太子。东丹生永康,永康代德光为主,谋起军南侵,被杀于大神淀。德光之子述律代立,号为"睡王"。二年,为永康子明记所篡。明记死,幼主代立。明记妻萧氏,蕃将守兴之女,今幼主,萧氏所生也。
晋末,契丹主头下兵谓之大帐,有皮室兵约三万,皆精甲也,为爪牙。国母述律氏头下,谓之属珊,属珊有众二万,乃阿保机之牙将,当是时半已老矣。南来时,量分借得三五千骑,述律常留余兵为部族根本。其诸大首领有太子、伟王、永康、南北王、于越、麻答、五押等。于越,谓其国舅也。大者千余骑,次者数百骑,皆私甲也。
别族则有奚、霫,胜兵亦万余人,少马多步。奚,其王名阿保得者,昔年犯阙时,令送刘琋、崔廷勋屯河、洛者也。又有渤海首领大舍利高模翰步骑万余人,并愆发左衽,窃为契丹之饰。复有近界尉厥里、室韦、女真、党项亦被胁属,每部不过千余骑。其三部落,吐浑、沙陀,洎幽州管内、雁门已北十余州军部落汉兵合二万余众,此是石晋割以赂蕃之地也。蕃汉诸族,其数可见矣。
每蕃部南侵,其众不啻十万。契丹入界之时,步骑车帐不从阡陌,东西一概而行。大帐前及东西面,差大首领三人,各率万骑,支散游奕,百十里外,亦交相侦逻,谓之栏子马。契丹主吹角为号,众即顿舍,环绕穹庐,以近及远。折木梢屈之为弓子铺,不设枪营堑栅之备。每军行,听鼓三伐,不问昏昼,一匝便行。未逢大敌,不乘战马,俟近我师,即竟乘之,所以新羁战蹄有余力也。且用军之术,成列而不战,俟退而乘之,多伏兵断粮道,冒夜举火,土风曳柴,馈饷自赍,退败无耻,散而复聚,寒而益坚,此其所长也。中原所长,秋夏霖霪,天时也;山林河津,地利也;枪突剑弩,兵胜也;财丰士众,力强也。乘时互用,较然可知。
王师备边破敌之计,每秋冬时。河朔州军缘边砦栅,但专守境,勿辄侵渔,令彼寻戈,其词无措。或戎马既肥,长驱入寇,契丹主行,部落萃至,寒云翳日,朔雪迷空,鞍马相持,毡褐之利。所宜守陴坐甲,以逸待劳,令骑士并屯于天雄军、贝磁相州以来,若分在边城,缓急难于会合;近边州府,只用步兵,多屯弩手,大者万卒,小者千人,坚壁固守,勿令出战。彼以全国之兵,此以一郡之众,虽勇懦之有殊,虑众寡之不敌也。国家别命大将,总统前军,以遏侵轶,只于天雄军、刑洺贝州以来,设掎戎之备。俟其阳春启候,虏计既穷,新草未生,陈荄已朽,蕃马无力,疲寇思归,逼而逐之,必自奔北。
前军行阵之法,马步精卒不过十万,自招讨以下,更命三五人藩侯充都监、副戎、排阵、先锋等职,临事分布,所贵有权。追戎之阵,须列前后,其前阵万五千骑,阵身万人,是四十指挥,左右哨各十指挥,是二十将。每指挥作一队,自军主、都虞候、指挥使、押当,每队用马突或刃子枪一百余,并弓剑、骨朵。其阵身解镫排之,俟与戎相搏之时,无问厚薄,十分作气,枪突交冲,驰逐往来,后阵更进。彼若乘我深入,阵身之后,更有马步人五千,分为十头,以撞竿,镫弩俱进,为回骑之舍。阵哨不可轻动,盖防横骑奔冲,此阵以都监主之,进退赏罚,便可裁决。后阵以马步军八万,招讨董之,与前阵不得过三五里,展梢实心,布常山之势,左右排阵分押之。或前阵击破寇兵,后阵亦禁其驰骤轻进,盖师正之律也。
《牧誓》云:"四伐五伐,乃止齐焉。"慎重之戒也。是以开运中晋军掎戎,未尝放散,三四年间,虽德光为戎首,多计桀黠,而无胜晋军之处,盖并力御之。厥后以任人不当,为彦泽之所误。如将来杀获驱攘之后,圣人务好生之德,设息兵之谋,虽降志难甘,亦和戎为便。魏绛尝陈五利,奉春仅得中策,历观载籍,前王皆然。《易》称高宗用伐鬼方,《诗》美宣王薄伐蒨狁,是知戎狄侵轶,其来尚矣。然则兵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精选使臣,不辱君命,通盟继好,弭战息民,此亦策之得也。
臣每见国朝发兵,未至屯戍之所,已于两河诸郡调民运粮,远近骚然,烦费十倍。臣生居边土,习知其事。况幽州为国北门,押蕃重镇,养兵数万,应敌乃其常事。每逢调发,惟作糗粮之备,入蕃旬浃,军粮自赍,每人给面斗余,盛之于囊以自随。征马每匹给生谷二斗,作口袋,饲秣日以二升为限,旬日之间,人马俱无饥色。更以牙官子弟,戮力津擎裹送,则一月之粮,不烦馈运。俟大军既至,定议取舍,然后图转饷亦未为晚。臣去年有平燕之策,入燕之路具在前奏,愿加省览。
疏奏,颇采用之。
淳化二年,诏百官转对,琪首应诏,建明堂、辟雍之议。五年,李继迁寇灵武,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兵马都部署以讨之。西川贼帅李顺攻劫州县,以昭宣使王继恩为剑南西川招安使。琪又上书言边事曰:
臣顷任延州节度判官,经涉五年,虽未尝躬造夷落,然常令蕃落将和断公事,岁无虚月,蕃部之事,熟于闻听。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帐族有生户、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过寇略者谓之生户。其俗多有世仇,不相来往,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而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
党项界东自河西银、夏,西至灵、盐,南距鄜、延,北连丰、会。厥土多荒隙,是前汉呼韩邪所处河南之地,幅员千里。从银夏至青、白两池,地惟沙碛,俗谓平夏;拓拔,盖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多土山柏林,谓之南山;野利,盖羌族之号也。
从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东北自丰林县苇子驿至延川县接绥州,入夏州界;一、正北从金明县入蕃界,至卢关四五百里,方入平夏州南界;一、西北历万安镇经永安城,出洪门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境。我师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致接界熟户,使为乡导,其强壮有马者,令去官军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缘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复隘狭不得成列,蹑此乡导,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枪锯随之,以三二千人登山侦逻,俟见坦途宁静,可传号勾马遵路而行,我皆严备,保无虞也。
长兴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彝超擅称留后。当时诏延州安从进与李彝超换镇,彝超据夏州,固不奉诏,朝廷命邠州药彦稠总兵五万送从进赴任。时顿兵城下,议欲攻取,军储不继,遽命班师。而振旅之时,不能严整,失戈弃甲,遂为边人之利。
臣又闻党项号为小蕃,非是勍敌,若得出山布阵,止劳一战,便可荡除。深入则馈运艰难,穷追则窟穴幽隐,莫若缘边州镇,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渔,方可随时掩击,非为养勇,亦足安边。凡乌合之徒,势不能久,利于速斗,以骋兵锋。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锐。彼无城守,众乏餱粮,威赏不行,部族分散,然后密令觇其保聚之处,预于麟、府、鄜、延、宁、庆、灵、武等州约期会兵,四面齐进,绝其奔走之路,合势击之,可以剪除无噍类矣。仍先告语诸军,击贼所获生口、资畜,许为己有,彼为利诱,则人百其勇也。
灵武路自通达军入青冈峡五百里,皆蕃部熟户。向来使人、商旅经由,并在部族安泊,所求赂遗无几,谓之"打当",亦如汉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时大军或须入其境,则乡导踏白,当如夏州之法。况彼灵州便是吾土,刍粟储畜,率皆有备。缘路五七程,不烦供馈,止令逐都兵骑,裹粮轻赍,便可足用。谚所谓"磨镰杀马",劫一时之力也,旬浃之余,固无阙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数年,经历江山,备见形势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过桔柏江,去剑门百里,东南去阆州,水陆二百余里,西北通白水、清川,是龙州入川大路,邓艾于此破蜀,至今庙貌存焉。其外三泉、西县,兴、凤等州,并为要冲,请选有武略重臣镇守之。
奏入,上密写其奏,令继隆择利而行。
至道元年春,大宴于含光殿,上问琪年,对曰:"七十有九。"上因慰抚久之。二年春,拜右仆射,特令月给实奉一百千,又以其衰老,诏许五日一朝。是年九月被病,令其子贻序秉笔,授辞作《多幸老民叙》,大抵谓《洪范》五福,人所难全,而己兼有之,实天幸也。又口占遗表数百字而卒。赠司空,谥惠安。起复贻序为右赞善大夫,贻庥为大理评事,贻广童子出身。贻序上表乞终丧制,从之。天禧初,录其孙宗谅试秘书郎。
琪素有文学,颇谐捷。在使府前后三十年,周知人情,尤通吏术。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所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贻序尝预修《册府元龟》,笔札遒劲。未几,坐事左迁复州副使,起为殿中丞卒。
宋雄者,亦幽州人。初与琪齐名燕、蓟间,谓之"二宋"。
雄仕契丹为应州从事。雍熙三年,王师北伐,雄与其节度副使艾正以城降,授正本州观察使,以雄为鸿胪少卿同知州事。改光禄少卿,历知均、唐二州。未几,护河阴屯兵,以知河渠利害,因命领护汴口,均节水势,以达转漕,京师赖之。改太子詹事,复为光禄少卿,迁将作监。所至职务修举,公私倚任焉。
雄涉猎文史,善谈论,有气节,士流多推许之。景德元年,卒,年七十六。录其子可久为太常寺奉礼郎,赋禄终制。
论曰:自薛居正而下,尝居相位者凡四人,其始终出处虽不同,然观于其行事,概可见矣。初,朗州亡卒啸聚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余人皆与谋,欲尽杀之,居正缓其事,贼禽而僧不与,卒赖以活。沈伦使吴越还,请以扬、泗军储百万余斛贷饥民,朝论难之。伦曰:"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当召和气,致丰稔,岂复有水旱?"得请乃已。太祖每取书史馆,卢多逊预戒吏令白己,知所取,必通夕阅览,以是答问多中。宋琪始为程羽、贾琰所抑,继为多逊所忌,其后自员外郎岁中四迁至尚书,居相位。即此而观,则守道蒙福者非幸致,而投荒窜死者非不幸也。宋雄善持论,有气节,虽与琪齐名,而爵位不侔者,所遇不同焉尔。呜呼,自昔怀材抱艺,而抑郁下僚以终其身者多矣,岂特宋雄为然哉!
薛居正字子平,开封浚仪人。其父薛仁谦任后周太子宾客。居正年轻时好学,有远大志向。清泰初年,参加进士考试未被录取,写了一篇《遣愁文》来自我解嘲,其文寓意卓越豪迈,观者认为有公辅大臣的器量。过一年,登进士第。
晋天福年间,华帅刘遂凝召他为从事。刘遂凝之兄刘遂清管理国家财经大事,上奏任命他为盐铁巡官。开运初年(944),改任度支推官。宰相李崧领管盐铁,又上奏任他为推官,加任大理司直,升为右拾遗。桑维翰任开封府尹时,又上奏任他为判官。
后汉乾..初年,史弘肇统率侍卫亲军,威权震动皇上,为人残忍自傲,没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他的部下官吏控告百姓违犯盐禁,论法当死。讼狱将要决断,薛居正怀疑其罪不实,召来这个百姓讯问,原来这个官吏与他有私怨,因此诬告他。逮捕这个官吏来讯问,他供认不讳,被处罚。史弘肇虽然很恼怒,但又不能救助。后周广顺初年(951),迁升为比部员外郎,统领三司推官,不久任知制诰。周太祖征伐兖州,诏令薛居正跟从前往,因为功劳加任都官郎中。显德三年(956),迁升为左谏议大夫,擢任为弘文馆学士、判馆事。六年(959),出使沧州核定民租。不久因为他的才干扬名朝廷,擢升为刑部侍郎、判吏部铨。
宋初,调任户部侍郎。太祖亲自征讨李筠及李重进,管理留司三司,不久出任许州知州。建隆三年(962),到朝廷任枢密直学士,权知贡举。湖湘刚平定,朝廷任命居正知朗州。正遇逃兵数千人聚结山泽为盗,监军使怀疑城中僧侣一千多人都是同伙,准备全部捕杀。居正用计迟缓捕杀,于是率领军队消灭群寇,擒俘盗贼主帅汪端,讯问他,得知僧侣们并未参预其事,僧侣们得以存活下来。
乾德初年(963),加任兵部侍郎。皇帝将要亲自征伐太原,大量发动百姓运送粮草。当时河南府闹饥荒,逃亡者四万家,皇上为此感到忧虑,命居正乘驿马招集百姓,十天后百姓都恢复生业。朝廷命居正以本官参知政事。五年(967),加任吏部侍郎。开宝五年(972),兼任淮南、湖南、岭南等道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事,又兼判门下侍郎事,监修国史;又监修《五代史》。过一年后,皇上赐给他器币。六年(973),任门下侍郎、平章事。八年(975)二月,皇上对居正等人说:“年岁丰登,万物丰盛,如果不是上天保佑,哪里能这样。应当共思济物,如果政事有失,应当予以拯救,来实现我的志向。”居正等愈发勤修政事,来符合皇上的意愿。
太平兴国初年(976),加任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随从皇帝平定晋阳回来后,进官位为司空。由于吃了丹砂中毒,正在上奏政事时,发觉毒发,于是出了殿堂。到殿门外,喝了一升多水,堂吏把他扶到中书省,已经不能说话,只是指着廊庑间的储水器。身边的人把水取来,不能喝,吐气像烟雾,用车载回家里去世,时为太平兴国六年(981)六月,终年七十岁。追赠太尉、中书令,赐谥号为文惠。
薛居正气质容貌伟岸,喝酒喝到几斗还能不醉。秉性孝顺行为善良,居家生活节俭。任宰相时处事宽厚,不喜欢苛察,士大夫对此很为赞许。从参政到任宰相,一共十八年,皇帝对他的恩宠始终不减。
先前,太祖曾经对居正说:“自古帝王很少能够正己,臣子大多没有远略,虽然身居显位,不能垂名后世,而身陷不义之名,子孙遭殃,因为君臣没能尽行其道啊。我看唐太宗接受大臣谏议,直接指出他的过错而不以为耻。在我看来,不如自己不做错事,使别人没有指责。又观古代的大臣很多不能慎终如始,能够得以保全而且享受厚福的人,是由于忠正啊。”开宝年间,薛居正与沈伦一起任宰相,卢多逊任参知政事。九年(976)冬天,卢多逊也任平章事。到居正死后,沈伦被贬官,卢多逊流放南方,议论的人说薛居正坚守臣道受福,果然符合太祖之言。
薛居正喜好读书,写文章落笔不能停止。其子薛惟吉把他的文章编集为三十卷送给皇上,皇上赐集名为《文惠集》。咸平二年(999),朝廷诏令薛居正附祀于太宗庙。
卢多逊,怀州河内人。他的曾祖父得一,祖父真启都任过县令。
他的父亲卢亿字子元,年轻时好学,以孝悌闻名。考中明经科,调补任新乡主簿。任职期满,又考中进士,任校书郎、集贤校理。后晋天福年间,升任著作佐郎,出京任郓州观察支使。节度使杜重威骄纵贪财,幕府办理公事时贿赂成风,只有卢亿清介自持。景延广镇守天平时,上表推荐卢亿任掌书记;留守西洛时,又上表推荐他任判官。当时国家费用贫乏,收取民财以助军用,河南府应出钱二十万缗,延广打算趁机谋取余利,增到三十七万缗。卢亿谏阻说“:你已将位兼将相,既富又贵。现在国库空虚,不得已取用民财,你又怎么忍心谋取余利呢?”延广惭愧而作罢。
后汉初期,朝廷以魏王承训为开封尹,授任卢亿为水部员外郎,充任推官。当时侍卫诸军骄纵,朝廷迁就姑息,军士成美用驴驮盐进入都城城门,守门人不敢捉拿,反而擒得平民孟柔送到侍卫司。孟柔自屈招认,按律应当杀头。卢亿察觉他的冤屈,对汉祖说明放了他。
后周初期,任侍御史。后汉末年战乱,法律书籍都散失了。到这时,大理寺奏请重写律令格式,统类编辑。于是诏令卢亿与刑部员外郎曹匪躬、大理正段涛同加议定。旧本把京兆府改同五府,开封、大名府改同河南府,长安、万年改为次赤县,开封、浚仪、大名、元城改为赤县。又定东京诸门薰风等为京城门,明德等为皇城门,启运等为宫城门,升龙等为宫门,崇元等为殿门。庙讳书不成文,经改正点画及义理之错字一共二百一十四处。又把后晋、后汉及后周初年有关刑法敕条,分为二卷,附在编敕后,独立成为《大周续编敕》,诏令实行。不久以本官知杂事,加任左司员外郎,升任主客度支郎中,并兼任弘文馆直学士。世宗去世,任山陵判官,出京任河南令。
宋朝初期,升任少尹。卢亿性情恬淡,听说自己的儿子卢多逊知制诰,就上表请求解职。乾德二年(964),以少府监职衔退休。
卢多逊,显德初期考中进士,授任秘书郎、集贤校理,升为左拾遗、集贤殿修撰。建隆三年(962),以本官知制诰,历任祠部员外郎。乾德二年(964),权知贡举。乾德三年,加任兵部郎中。乾德四年,又任权知贡举。乾德六年,加任史馆修撰、判馆事。
开宝二年(969),太祖征讨太原,任命多逊为知太原行府事。太祖移到常山,又任命他为权知镇州。军队回师后,在学士院值班。开宝三年春天,又主持贡举。开宝四年冬天,朝廷任命他为翰林学士。开宝六年,出使南唐回朝,因此对皇上述说南唐衰弱可以攻取的形势。受诏与人同修《五代史》,升任中书舍人、参知政事。遭父丧,几天后被朝廷起用处理政事。史馆修撰扈蒙请求恢复修撰时政记,诏令多逊专门负责这件事。金陵平定后,加任吏部侍郎。
太平兴国初年(976),授任中书侍郎、平章事。太平兴国四年,跟从太宗征讨太原回来,加任兵部尚书。
多逊博涉经史,聪明强记,文辞敏捷,喜欢任用术数,有谋略,计谋常常成功。太祖喜欢读书,每次到史馆取书,多逊预先诫令史馆官吏告诉自己,知道太祖所拿的书,一定通宵阅读,到太祖问到书中事时,多逊回答流畅,同僚们都佩服他。
从前,多逊主持制诰,与赵普不和,在翰林院时,每次召对,常常攻击赵普的短处。不久,赵普出京镇守河阳。太宗即皇帝位,赵普入朝任少保。几年后,赵普的儿子承宗娶燕国长公主的女儿,承宗当时正任知潭州,受诏回朝举行婚礼。不满月,多逊要求太宗让他回到任所,赵普从此对多逊愤怒在心。
当初,赵普出京镇守河阳,上言自辩说“:外人说我妄自议论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哪里有间隙!况且昭宪皇太后临终时,我实际上参与接受遗命。知我者是你,希望你明鉴。”太祖亲手封上这封信,藏在宫中。到这时,赵普又秘密上奏说:“我是开国旧臣,被权幸大臣中伤。”于是说到昭宪遗命以及先朝上书自辩之事。太宗在宫中访得赵普先前上的奏表,因此感悟,就把承宗留在京城。不久,重新起用赵普为宰相。多逊越发感到不安。赵普多次劝告多逊引退,多逊贪图权位,不能决断。
正好因为多逊曾经派堂吏赵白勾结秦王廷美的事被告发,太宗大怒,下诏一一列举他不忠的罪过,贬授为兵部尚书。第二天,把多逊交给官吏审问,命令翰林学士承旨李日方、学士扈蒙、卫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知杂事滕中正一同审讯。案情审结,召文武常参官在朝堂集议,太子太师王溥等七十四人上奏议论说“:谨按兵部尚书卢多逊,身任宰相,心怀怨望,秘密派遣堂吏,勾结亲王,互通声气,咒诅君父,大逆不道,败坏纲纪,上负国家恩宠,下亏为臣之节,应当予以诛罚,以正法律。请把卢多逊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削夺一切官爵,依法诛斩。秦王廷美,也请同卢多逊一起作出处理,其他牵连犯罪的人,希望按法律惩治。”
于是太宗下诏说:“臣子奉事君主,如果一臣事二主就是邪僻,臣下谋害皇上,必定遭到诛杀。兵部尚书卢多逊,从先朝提升参知政事,到我登位,让他正位宰相,职在协调,任当辅弼。身付重托,不思报答,反而包藏奸心,窥伺君位,指斥皇帝,勾结藩王,大逆不道,不宜备述。派遣身边大臣,一同处治他的案件,丑迹全部暴露,案件审结后,有关部门定刑,处廷集中议论,处以夷灭全族,毁灭他的住宅,以正法律,以合经义。还顾念他曾经身居重位,长期事奉朝廷,特地免除诛杀全族,只处以流放,确实是你有负于我,不是我没有恩情。卢多逊所任一切官爵以及三代祖先的封赠、妻子的官封,一并削夺追毁。全家人口,一同流放到崖州,所到各地由驿马遣送,即使有大赦,也不在宽赦之列。期周以上亲戚,一并刺配流放到边远州郡。宾客奴仆都放走。其余的依照百官所议处理。中书吏赵白、秦王府吏阎密、王继勋、樊德明、赵怀禄、阎怀忠一并在都门外处斩,并籍没他们的家财,亲属流放到海岛。”
阎密当初在秦王廷美身边做事,太宗即位后,补任他为殿直,仍隶属于秦王府,恣横不法。王继勋尤其受廷美信任,曾经被派去访求声妓,继勋因此恃势强取贿赂。德明历来与赵白交游,多逊让他传达机密事情,以勾结廷美。又多次派怀禄私下召见他的同母弟弟军器库副使赵廷俊来谈话。怀忠曾经替廷美出使去见淮海国王钱亻叔,送给他白金、扣器、绢扇等,廷美又曾经派怀忠拿着银器、锦彩、羊酒到他的岳父潘王..军营中宴请军校。到此时都伏诛。多逊历代祖先坟墓在河内,没有失势前,一天晚上雷电把坟墓边的树木都烧完了,听说的人都感到惊异。
多逊到海外,托遣送他的使者回朝时带奏表给朝廷谢恩。雍熙二年(985),在流所去世,终年五十二岁。诏令他家迁徙到容州,不久,又迁徙安置在荆南。端拱初年(988),录用他的儿子卢雍为公安主簿,把他家被籍没的怀州墓地还给他。卢雍去世后,他的弟弟们都特敕授任州县官。
当初,卢亿为人俭朴,自己消费很节俭。多逊显贵后,赏赐丰厚,消费渐渐奢侈,他忧愁不乐,对亲友说“:我家世代儒素,一旦富贵突然到来,我不知日后葬身之地啊。”后来多逊果然败落,人们叹服他的见识。
咸平五年(1002),又录用卢雍的弟弟卢宽为襄州司士参军。卢宽的弟弟卢察,考中景德进士,将要廷试时,特诏授任他为州掾。大中祥符二年(1009),才改任簿尉。大中祥符三年,卢察护送多逊丧柩回葬襄阳,又诏令本州赐给他钱三十万。四年,仍录用多逊的孙子又玄为襄州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