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愚(子崇宪)
赵汝愚,字子直,汉恭宪王元佐七世孙,居饶之余干县。父善应,字彦远,官终修武郎、江西兵马都监。性纯孝,亲病,尝刺血和药以进。母畏雷,每闻雷则披衣走其所。尝寒夜远归,从者将扣门,遽止之曰:"无恐吾母。"露坐达明,门启而后入。家贫,诸弟未制衣不敢制,已制未服不敢服,一瓜果之微必相待共尝之。母丧,哭泣呕血,毁瘠骨立,终日俯首柩傍,闻雷犹起,侧立垂涕。既终丧,言及其亲,未尝不挥涕,生朝必哭于庙。父终肺疾,每膳不忍以诸肺为羞。母生岁值卯,谓卯兔神也,终其身不食兔。闻四方水旱,辄忧形于色。江、淮警报至,为之流涕,不食累日;同僚会宴,善应怅然曰:"此宁诸君乐饮时耶!"众为失色而罢。故人之孤女,贫无所归,善应聘以为己子妇。有尝同僚者死不克葬,子佣食他所,善应驰往哭之,归其子而予之赀,使葬焉。道见病者必收恤之,躬为煮药。岁饥,旦夕率其家人辍食之半,以饲饥者。夏不去草,冬不破坏,惧百虫之游且蛰者失其所也。晋陵尤袤称之曰:"古君子也。"既卒,丞相陈俊卿题其墓碣曰:"宋笃行赵公彦远之墓。"
汝愚早有大志,每曰:"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不负此生。"擢进士第一,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孝宗方锐意恢复,始见,即陈自治之策,孝宗称善,迁校书郎。知阁门张说擢签书枢密院事,汝愚不往见,率同列请祠,未报。会祖母讣至,即日归,因自劾,上不加罪。
迁著作郎、知信州,易台州,除江西转运判官,入为吏部郎兼太子侍讲。迁秘书少监兼权给事中。内侍陈源有宠于德寿宫,添差浙西副总管。汝愚言:"祖宗以童贯典兵,卒开边衅,源不宜使居总戎之任。"孝宗喜,诏自今内侍不得兼兵职。旧制,密院文书皆经门下省,张说在西府,托言边机不宜泄。汝愚谓:"东西二府朝廷治乱所关,中书庶政无一不由东省,何密院不然?"孝宗命如旧制。
权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论知阁王抃招权预政,出抃外祠。以集英殿修撰帅福建,陛辞,言国事之大者四,其一谓:"吴氏四世专蜀兵,非国家之利,请及今以渐抑之。"进直学士、制置四川兼知成都府。诸羌蛮相挻为边患,汝愚至,悉以计分其势。孝宗谓其有文武威风,召还。光宗受禅,趣召未至,殿中侍御史范处义论其稽命,除知潭州,辞,改太平州。进敷文阁学士,知福州。
绍熙二年,召为吏部尚书。先是,高宗以宫人黄氏侍光宗于东宫,及即位为贵妃,后李氏意不能平。是年冬十一月郊,有司已戒而风雨暴至,光宗震惧,及斋宿青城,贵妃暴薨,驾还,闻之恚,是夕疾作。内侍驰白孝宗,孝宗仓卒至南内,问所以致疾之由,不免有所戒责。及光宗疾稍平,汝愚入对。上常以五日一朝孝宗于重华宫,至是往往以传旨免,至会庆节上寿,驾不出,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以为忧。汝愚往复规谏,上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护,于是两宫之情通。光宗及后俱诣北内,从容竟日。
四年,汝愚知贡举,与监察御史汪义端有违言。汝愚除同知枢密院事,义端言祖宗之法,宗室不为执政,诋汝愚植党沽名,疏上,不纳。又论台谏、给舍阴附汝愚,一切缄默,不报。论汝愚发策讥讪祖宗,又不报。汝愚力辞,上为徙义端军器监。给事中黄裳言:"汝愚事亲孝,事君忠,居官廉,忧国爱民,出于天性。义端实忌贤,不可以不黜。"上乃黜义端补郡,汝愚不获已拜命。未几,迁知枢密院事,辞不拜,有旨趣受告。汝愚对曰:"臣非敢久辞。臣尝论朝廷数事,其言未见用,今陛下过重华,留正复相,天下幸甚。惟武兴未除帅,臣心不敢安。"上遂以张诏代领武兴军,汝愚乃受命。
光宗之疾生于疑畏,其未过宫也,汝愚数从容进谏,光宗出闻其语辄悟,入辄复疑。五年春,孝宗不豫,夏五月,疾日臻。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入,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臣、台谏继入,阁门吏以故事止之,不退。光宗益疑,起入内。越二日,宰相又请对,光宗令知阁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至浙江亭俟命。孝宗闻之忧甚,嗣秀王简丞相传孝宗意,令宰执复入。侂胄奏曰:"昨传旨令宰执出殿门,今乃出都门。"请自往宣押,汝愚等乃还第。
六月丁酉,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宰执私第,报孝宗崩,中书以闻,汝愚恐上疑,或不出视朝,持其札不上。次日,上视朝,汝愚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上乃许过北内,至日昃不出,宰相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壬寅,将成服,留正与汝愚议,介少傅吴琚请宪圣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宪圣不许。正等附奏曰:"臣等连日造南内请对,不获。累上疏,不得报。今当率百恭官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恐人情骚动,为社稷忧。乞太皇太后降旨,以皇帝有疾,蹔就宫中成服。然丧不可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摄行祭礼。"盖是时正、汝愚之请垂帘也,以国本系乎嘉王,欲因帘前奏陈宗社之计,使命出帘帏之间,事行庙堂之上,则体正言顺,可无后艰。而吴琚素畏慎,且以后戚不欲与闻大计,此议竟格。
丁未,宰臣已下,待对和宁门,不报,乃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又不报。越六日再请,御批云:"甚好。"明日,同拟旨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批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留正见之惧,因朝临佯仆于庭,密为去计。汝愚自度不得辞其责,念故事须坐甲以戒不虞,而殿帅郭杲莫有以腹心语者。
会工部尚书赵彦逾至私第,语及国事,汝愚泣,彦逾亦泣,汝愚因微及与子意,彦逾喜。汝愚知彦逾善杲,因缪曰:"郭杲傥不同,奈何?"彦逾曰:"某当任之。"约明乃复命。汝愚曰:"此大事已出诸口,岂容有所俟乎?"汝愚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彦逾之至。有顷,彦逾至,议遂定。明日,正以五更肩舆出城去,人心益摇,汝愚处之恬然。自吴琚之议不谐,汝愚与徐谊、叶适谋可以白意于慈福宫者,乃遣韩侂胄以内禅之意请于宪圣。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不获命,明日往,又不获命。侂胄逡巡将退,重华宫提举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少俟,入见宪圣而泣。宪圣问故,礼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宪圣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去,所赖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宪圣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他人异,乃亦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宪圣问侂胄安在,礼曰:"臣已留其俟命。"宪圣曰:"事顺则可,令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使郭杲及步帅阎仲夜以兵卫南北内,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临,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礻覃祭,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大行前,宪圣垂帘,汝愚率同列再拜,奏:"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语,取太皇太后处分。"宪圣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宪圣允诺。汝愚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览毕曰:"甚善。"汝愚奏:"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须烦太皇太后主张。"又奏:"上皇疾未平,骤闻此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喻之。宪圣乃命皇子即位,皇子固辞曰:"恐负不孝名。"汝愚奏:"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入素幄,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宁宗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帝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内侍扶掖乃坐。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长百僚,命朱熹待制经筵,悉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侍御史张叔椿请议正弃国之罚,汝愚为迁叔椿官。
是月,上命汝愚兼权参知政事。留正至,汝愚乞免兼职,乃除特进、右丞相。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乃命以特进为枢密使,汝愚又辞特进。孝宗将欑,汝愚议欑宫非永制,欲改卜山陵,与留正议不合。侂胄因而间之,出正判建康,命汝愚为光禄大夫、右丞相。汝愚力辞至再三,不许。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来谒,故不见,侂胄惭忿。签书枢密罗点曰:"公误矣。"汝愚亦悟,复见之。侂胄终不怿,自以有定策功,且依托肺腑,出入宫掖,居中用事。朱熹进对,以为言,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同劾之,未果。熹白汝愚,当以厚赏酬劳,勿使预政,而汝愚谓其易制不为虑。
右正言黄度欲论侂胄,谋泄,以内批斥去。熹因讲毕,奏疏极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疏入,遽出内批,除熹宫观。汝愚袖批还上,且谏且拜,侂胄必欲出之,汝愚退求去,不许。吏部侍郎彭龟年力陈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贻患。又奏:"近日逐朱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既而内批龟年与郡,侂胄势益张。
侂胄恃功,为汝愚所抑,日夜谋引其党为台谏,以摈汝愚。汝愚为人疏,不虞其奸。赵彦逾以尝达意于郭杲,事定,冀汝愚引与同列,至是除四川制置,意不惬,与侂胄合谋。陛辞日,尽疏当时贤者姓名,指为汝愚之党,上意不能无疑。汝愚请令近臣举御史,侂胄密谕中司,令荐所厚大理寺簿刘德秀,内批擢德秀为察官,其党牵联以进,言路遂皆侂胄之人。会黄裳、罗点卒,侂胄又擢其党京镗代点,汝愚始孤,天子益无所倚信。于是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斥去,群憸和附,疾正士如仇雠,而衣冠之祸始矣。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或教之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纲无遗。"侂胄然之,擢其党将作监李沐为正言。沐,彦颖之子也,尝求节度使于汝愚不得,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乞罢其政。"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罢右相,除观文殿学士、知福州。台臣合词乞寝出守之命,遂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国遭大戚,中外汹汹,留正弃相位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军民皆将为乱,两宫隔绝,国丧无主。汝愚以枢臣独不避殒身灭族之祸,奉太皇太后命,翊陛下以登九五,勋劳著于社稷,精忠贯于天地,乃卒受黯黮而去,天下后世其谓何?"博士杨简亦以为言。李沐劾祥、简,罢之。太府丞吕祖俭亦上书诉汝愚之忠,诏祖俭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缺)、林仲麟、蒋傅、徐范等伏阙言:"去岁人情惊疑,变在朝夕。当时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议,虽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恬,乃独有异志乎?"书上,悉送五百里外羁管。
侂胄忌汝愚益深,谓不重贬,人言不已。以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监察御史胡纮疏汝愚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责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宁宗以素服登大宝,盖其验也,而谗者以为言。时汪义端行词,用汉诛刘屈氂、唐戮李林甫事,示欲杀之意。迪功郎赵师召亦上书乞斩汝愚。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我,我死,汝曹尚可免也。"至衡州病作,为守臣钱鍪所窘,暴薨,天下闻而冤之,时庆元二年正月壬午也。
汝愚学务有用,常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如张栻、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所著诗文十五卷、《太祖实录举要》若干卷、《类宋朝诸臣奏议》三百卷。汝愚聚族而居,门内三千指,所得廪给悉分与之,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无间言。自奉养甚薄,为夕郎时,大冬衣布裘,至为相亦然。
汝愚既殁,党禁浸解,旋复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已而赠少保。侂胄诛,尽复元官,赐谥忠定,赠太师,追封沂国公。理宗诏配享宁宗庙庭,追封福王,其后进封周王。子九人,崇宪其长子也。
崇宪,字履常,淳熙八年以取应对策第一,时汝愚侍立殿上,降,再拜以谢。孝宗顾近臣曰:"汝愚年几何?已有子如此。"越三年,复以进士对策,擢甲科。上谓执政曰:"此汝愚子,岂即前科取应第一人者耶?"
崇宪初仕为保义郎、监饶州赡军酒库,换从事郎、抚州军事推官。汝愚帅蜀,辟书写机宜文字,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监西京中岳庙。汝愚既贬死,海内愤郁,崇宪阖门自处。居数年,复汝愚故官职,多劝以仕。
改奉议郎、知南昌县事,奉行荒政,所活甚众。升籍田令,制曰:"尔先人有功王室,中更谗毁,思其功而录其子,国之典也。"崇宪拜命感泣,陈疏力辞,以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宠光,非公朝所以劝忠孝、厉廉耻之意。"俄改监行在都进奏院,复引陈瓘论司马光、吕公著复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陈下三省集议:"若先臣心迹有一如言者所论,即近日恩典皆为冒滥,先臣复官赐谥,与臣新命,俱合追寝。如公论果谓诬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谗谤既辨,忠节自明,而宪圣慈烈皇后拥佑之功德益显。然后申饬史官、改正诬史,垂万世之公。"
又请正赵师召妄贡封章之罪,究蔡琏与大臣为仇之奸,毁龚颐正《续稽古录》之妄。诏两省史官考订以闻。已而吏部尚书兼修国史楼钥等请施行如章,从之。及诬史未正,复进言,其略谓:"前日史官徒以权臣风旨,刊旧史、焚元稿,略无留难。今诏旨再三,莫有慨然奋直笔者,何小人敢于为恶,而谓之君子者顾不能勇于为善耶?"闻者愧之。其后玉牒、日厉所卒以《重修龙飞事实》进呈,因崇宪请也。
未几,赠汝愚太师,封沂国公,擢崇宪军器监丞,改太府监丞,迁秘书郎,辞,弗许。寻为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尝因闵雨求言,乃上封事,谓:"今日有更化之名,无更化之实。人才,国之元气,而忠鲠摈废之士,死者未尽省录,存者未悉褒扬。言论,国之风采,其间输忠亡隐,有所规益者,岂惟奖激弗加,盖亦罕见施用;偷安取容,无所建明者,岂惟黜罚弗及,或乃遂阶通显。"至若勉圣学以广聪明,教储贰以固根本,戒宰辅大臣同寅尽瘁以济艰难,责侍从台谏思职尽规以宣壅蔽,防左右近习窃弄之渐,察奸憸余党窥伺之萌,皆恳恳为上言之。
请外,知江州。郡民岁苦和籴,崇宪疏于朝,永蠲之。且转籴旁郡谷别廪储之,以备岁俭。瑞昌民负茶引钱,新旧累积,为缗十七万有奇,皆困不能偿,死则以责其子孙犹弗贷。会新券行,视旧价几倍蓰,崇宪叹曰:"负茶之民愈困矣。"亟请以新券一偿旧券二,诏从之。盖受赐者千余家,刻石以纪其事。修陂塘以广溉灌,凡数千所。提举江西常平兼权隆兴府及帅漕司事,迁转运判官仍兼帅事。
初,汝愚捐私钱百余万创养济院,俾四方宾旅之疾病者得药与食,岁久浸移为它用。崇宪至,寻修复,立规约数十条,以愈疾之多寡为赏罚。弃儿于道者,亦收鞠之。社仓久敝,访其利害而更张之。、
以兵部郎中召,寻改司封,皆固辞,遂直秘阁、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静江之属邑十,地肥硗略等,而阳朔、修仁、荔浦之赋独倍焉。自张栻奏减之余,人犹以为病。崇宪请再加蠲减,诏递损有差,三县民立祠刻石。琼守非才,激黎峒之变,乃劾去之,改辟能者代其任。萝蔓峒者仍岁寇钞为暴,实民何向父子阴诱导之。崇宪捐金缯付小校使系以来,置之法。因严民夷交通之禁,使边民相什伍,寇至则鸣鼓召众,先后掩击,俘获者赏,不至者有惩。先是,部内郡邑有警,辄移统府兵戍之,在宜州者百人,古县半之。崇宪谓根本单虚,非所以窒奸萌,乃于其地各置兵如戍兵之数,而敛戍者以归。邕为边要害地,自狄青平侬智高,所以设韩捍防者甚至,岁久浸弛,而溪峒日强。崇宪条上其议,朝廷颇采其言,然未及尽用也。
崇宪天性笃孝,居父丧,月余始食食,小祥始茹果实,终丧不饮酒食肉,比御犹弗入者久之。
论曰:自昔大臣处危疑之地,而能免于祸难者盖鲜矣。昔者周成王立而幼冲,周公以王室懿亲为宰辅,四国流言,而周公不免于居东之忧,非天降风雷之变,以彰周公之德而启成王之衷,则所谓《金滕》之书,固无因而关于王之耳目,公之心果能以自明乎?公之心能自明,则天意之所以属于周而绵八百载之丕祚者,实系于兹。不然,周其殆哉!
赵汝愚,宋之宗臣也,其贤固不及周公,其位与戚又非若周公之尊且昵也。方孝宗崩,光宗疾,大丧无主,中外汹汹,一时大臣有畏难而去者矣。汝愚独能奋不虑身,定大计于顷刻,收召明德之士,以辅宁宗之新政,天下翕然望治,其功可谓盛矣。然不几时,卒为韩侂胄所构,一斥而遂不复返,天下闻而冤之。于此见天之所以眷宋者不如周,而宋之陵夷驯至于不可为,信非人力之所能也。
汝愚父以纯孝闻,而子崇宪能守家法,所至有惠政,亦可谓世济其美者已。
赵汝愚字子直,汉恭宪王赵元佐的七世孙,居住在饶州余干县。
赵汝愚的父亲赵善应,字彦远,官职至修武郎、江西兵马都监。他性格纯朴孝顺,父亲生病时,曾刺出自己的血和药给父亲吃。母亲害怕雷鸣,他每次听到雷声就披衣到母亲房间陪母亲。曾经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他从远处回家,随从们将要扣门,赵善应于是阻止说:“不要吓着我母亲。”他露天坐在门外到天亮,门开后才进家。家里贫穷,几个弟弟没做新衣服他就不敢制新衣,弟弟们有新衣但未穿他也不敢穿,一个瓜果这样的小东西必定大家共同品尝。母亲死后,赵善应哭得吐血,身体瘦骨伶仃,终日伏在灵柩旁,一听到雷声就起来,侧立在灵柩旁流泪。丧事已经结束了,一讲到他的母亲,未曾不流泪的,母亲生日那天,他必定在庙中大哭一场。赵善应的父亲死于肺病,他每次吃饭不忍心以各种肺为食物。母亲的生辰正值卯时,视卯兔为神,赵善应终生不吃兔子。他听说四方水旱灾害,就会忧形于色。江淮地区传来敌人入侵的警报,他就为这流泪,数日不吃东西;同僚宴会,赵善应不悦地说:“这难道是各位娱乐、饮酒之时!”大家深感不妥而罢除了酒宴。故人的孤女,贫困无家可归,赵善应把她聘为自己的儿媳妇。有个曾与他是同僚的人死了家人无力埋葬,其子到另处受雇求食,赵善应跑去哭奠,并把他的儿子带回家又给他钱,让他葬父。赵善应在路上看见生病的人必定带回家救济,亲自为他煮药。遇到饥年,每天早晚带领全家人省下食物的一半,给饥饿的人吃。赵善应夏天不除去庭院的草,冬天不挖土,怕百虫游荡及蛰身者失去其所。晋陵尤袤称赞他“:是古代的君子。”赵善应死后,丞相陈俊卿在其墓碑上题字为“宋笃行赵公彦远之墓”。
赵汝愚早年就胸怀大志,他常说:“大丈夫被载入史册,才不辜负此生。”赵汝愚考中进士第一名,任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朝廷召他参加馆职考试,拜为秘书省正字。孝宗正锐意恢复疆土,赵汝愚首次拜见孝宗,就陈述自治之策,孝宗称好,升他为校书郎。知..门张说被升为签书枢密院事,赵汝愚不去拜见,率同僚一起请求管理一祠观,未得到批准。正好他祖母的讣闻到,赵汝愚当天回去,又自我弹劾,皇上不加他的罪。
赵汝愚升为著作郎、信州知州,改为台州知州,拜官江西转运判官,进宫任吏部郎兼太子侍讲。又升为秘书少监兼代给事中。内侍陈源受宠于高宗,补差为浙西副总管。赵汝愚说“:祖宗派童贯主管军队,最终引起边境的战争,陈源不宜担任统兵之职。”孝宗很高兴,从今后内侍不能兼军职。过去的制度规定,枢密院文书都要经过门下审查,张说在枢密院,托言边防机密不可泄露,拒交文书予门下省审查。赵汝愚说:“中书门下、枢密院二府关系到朝廷政治的好坏,中书门下的大小政事无一不经枢密院审查,为何枢密院不这样做?”孝宗令一切照旧。
赵汝愚暂代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他论及知..门王扌卞揽权预政,皇上派王扌卞离朝到外地的祠观任职。赵汝愚以集英殿撰修身份统帅福建,他到宫中辞行时,对皇上指出国家大事有四方面,其一是:“吴氏四世掌管蜀军,对国家不利,请从今慢慢限制他的权力。”赵汝愚被提为直学士、制置四川使兼成都府知府。诸羌族相继挑起边患,赵汝愚到四川后,全部施计瓦解了他们的势力。孝宗说他文武双全,召他回朝。光宗受禅即位,派人去四川召赵汝愚回朝,赵汝愚没回,殿中侍御史范处义说赵汝愚拖延命令,朝廷让赵汝愚任潭州知州,赵汝愚不接受,朝廷又任他为太平州知州。赵汝愚进升为敷文阁学士,福州知州。
绍熙二年(1191),赵汝愚被召为吏部尚书。当初,高宗让宫女黄氏侍奉光宗于东宫,等到光宗即位黄氏为贵妃时,皇后李氏内心愤愤不平。这年冬十一月郊祀,有关部门已经警告将有暴风雨来临,光宗很震惧,等到在青城斋宿时,贵妃突然去世,光宗回宫后,听说此事十分生气,当天晚上疾病发作。内侍跑去报告孝宗,孝宗慌忙赶到南内,询问光宗致病的原因,不免对光宗有所警告、责怪。等光宗病稍稍好些时,赵汝愚进宫回答皇上提问。光宗常常五天一次到重华宫拜见孝宗,到这时孝宗往往传旨让光宗免去,到会庆节光宗生日时,光宗不上朝,冬至大臣们进宫朝贺他也不出来,国都的人都很担心。赵汝愚前去反复规劝,光宗于是醒悟。赵汝愚又叮嘱嗣秀王伯圭护理、调和,于是孝宗与光宗的感情得以沟通。光宗及李后都到孝宗住所北内去,与孝宗一起愉快地度过了一天。
绍熙四年(1193),赵汝愚主持贡举,与监察御史汪义端有违忤之言。赵汝愚拜为同知枢密院事,汪义端说祖宗时法律规定,宗室不能为执政,他还诋毁赵汝愚植党营私沽名钓誉,汪义端呈上奏书,皇上不接受。汪义端又指责台谏、给舍暗中附和赵汝愚,对赵汝愚的一切言行缄默不语,皇上对此不予答复。汪义端又说赵汝愚发的策问讥讽祖宗,皇上还是不予回复。赵汝愚竭力辞职,皇上于是把汪义端调任军器监。给事中黄裳说“:赵汝愚事奉双亲孝顺,事奉君主忠心,居官廉洁,忧国爱民,出于天性。汪义端真正是忌贤,不可以不罢黜。”皇上于是罢黜汪义端,让他到地方任职,赵汝愚不得已只好接受任命。不久,赵汝愚被升为知枢密院事,他辞去不受,皇上下旨要他去接受诰命。赵汝愚回答说“:我不敢久久地推辞。我曾论述朝廷的几件事,所提的意见未见采纳,今天陛下探访孝宗,留正恢复相职。这是天下的大幸。只是武兴军未确定统帅,我心中不安。”皇上于是派张诏代任武兴军统帅,赵汝愚于是接受任命。
光宗的病源于对孝宗心存疑惧,他不肯去拜见孝宗,赵汝愚多次从容劝谏,光宗出寝宫听到赵汝愚的劝说就醒悟,一入寝宫又疑心了。绍熙五年(1194)春,孝宗生病,夏五月,孝宗的病一天天加重。光宗到后殿去,丞相率同僚进来,请求光宗到重华宫侍奉孝宗,侍从、台谏相继进入后殿,..门吏根据过去的惯例加以阻止,他们都不肯退出。光宗更加疑心,起身入寝宫。过了二天,宰相又请求面奏,光宗令知..门事韩..胄传旨说:“宰相执政一起出去。”于是赵汝愚、留正二人一起到浙江亭待罪。孝宗听说后很担心,嗣秀王派丞相传达孝宗的旨意,令宰执又进宫。韩..胄奏言说“:昨天陛下传旨让宰执出宫门,今天应下令把他们赶出国都。”并请求自己前去押送他们,赵汝愚等人于是回到家中。
六月初八,晚上五更,重华宫的大宦官叩响宰执赵汝愚的家门,报告孝宗驾崩的消息,中书报告皇上,赵汝愚担心皇上疑心病发作,又不肯出来视朝,就扣住奏札不呈上。第二天,皇上视朝,赵汝愚把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献上,皇上于是答应到北内探望孝宗,但一直到太阳下山光宗仍不出宫,宰相率领百官到重华宫发丧。十三日,将制成服,留正与赵汝愚商议,通过少傅吴琚请宪圣太后垂帘暂且主丧事,宪圣太后不答应。留正等人一起奏道:“我们连日到南内请求面奏,未得到皇上批准。屡次上疏,也得不到回音。今天当率领百官恭请皇上,如果皇上不出宫,百官一起在宫门大哭,恐怕会引起人心骚动,有害于国家。恳求太皇太后降旨,说明由于皇上有病,暂且让他就在宫中服丧。然而丧事不可以无人主持,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是寿皇孝宗的母亲,请主持行祭礼。”在这时留正、赵汝愚请求太后垂帘主丧,是想把国家大权交给嘉王,想在帘前奏陈国家大策,使命令出自帘帏之间,所行之事居于庙堂之上,那么一切名正言顺,可以没有后顾之忧。而吴琚一向胆小、谨慎,并以自己是后戚不想参与国家大计,这个计划最终中止。
十八日,宰臣已到宫门前,在和宁门外等待与皇上对话,未得到回复,于是上奏书说:“皇子嘉王仁孝早就显现出来,应早日确定王储之位以安人心。”仍未得到回复。过了六天宰相又来请求,皇上批示说:“很好。”第二天,大家一同拟旨呈上,请皇上亲自批示交给学士院降诏。这天晚上,皇上批示给丞相说:“我执政年月久了,想退下来清闲一下。”留正看到后很害怕,就趁上朝时假装倒在朝廷上,私下考虑离去的计谋。赵汝愚估计自己不得推脱干系,想起过去的事例须让士兵披甲不卧,坐以待敌,以备不测,而殿帅郭杲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赵汝愚不敢轻举妄动。
正遇工部尚书赵彦逾到赵汝愚的私宅来,谈到国家大事,赵汝愚哭泣起来,赵彦逾也哭起来,赵汝愚于是透露出想让光宗传位给嘉王的意思,赵彦逾很高兴。赵汝愚知道赵彦逾与郭杲关系好,就假装说:“郭杲如果不同意,怎么办?”赵彦逾说“:我会让他听从的。”二人约定明天就回话。赵汝愚说“:这件事已经从大家口中传出,岂能有时间等待?”赵汝愚不敢入寝室睡觉,退坐到屏风后面,以等待赵彦逾的到来。一会儿,赵彦逾到了,决定于是定下。第二天,留正五更乘轿子出城去,人心更加动摇,赵汝愚显得很坦然。自从与吴琚的意见不一致后,赵汝愚与徐谊、叶适商量可以把意见报告慈福宫,于是派韩..胄把内禅的意见请示于宪圣太后。韩..胄通过所相好的内侍张宗尹去禀奏,没有得到回音。第二天又去,仍没获得旨意。韩..胄迟疑不决准备退出时,重华宫提举关礼看见他就问何事,韩..胄具体叙述了赵汝愚的意见。关礼令他少候,进宫见宪圣太后就哭。宪圣太后问什么原因,关礼说:“圣人读书达万卷,敢曾看见过有这样的时节而能保证没有出乱子的吗?”宪圣太后说:“这不是你所想知道的。”关礼说:“这件事人人知道,今天丞相已经走了,朝廷所依靠的赵知院,早晚也要走的。”说完眼泪流下来了。宪圣太后吃惊地说“:赵知院与皇家同姓,处理事情应与别人不同,他也要走吗?”关礼说:“赵知院没走,并不只是因为与皇家同姓的缘故,是因为太皇太后可以依靠呀。今天他们制定的大计划呈入但没有得到答复,形势令他不得不走。他走了,国家将怎么办?希望太后三思。”宪圣太后问韩..胄在哪里,关礼说:“我已留他等候命令了。”宪圣太后说:“事情顺利就行,告诉他好自为之。”关礼告诉韩..胄宪圣太后的意见,并说:“明早太皇太后在孝宗梓宫前垂帘接见执政。”韩..胄向赵汝愚转达了太后的命令,赵汝愚才把此事告诉陈马癸、余端礼,派郭杲以及步帅阎仲晚上率兵守卫南北内,关礼派他的姻亲宣赞舍人傅昌朝秘密制作黄袍。
当日,嘉王告诉赵汝愚他不想去哭吊孝宗,赵汝愚说:“礻覃祭这么重要的事,王子不可以不去。”第二天礻覃祭,群臣都去了,嘉王也去了。赵汝愚带领百官到孝宗前面去,宪圣太后垂帘,赵汝愚率同僚拜见了宪圣太后,然后奏道:“皇上生病,不能执丧事,我们请求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稳定人心。皇上批示‘很好’二字,又有‘想退下来休息’的话,听由太皇太后处分。”宪圣太后说“:既然有御笔批示,你们应当奉行。”赵汝愚说:“这件事事关重大,要传谕天下,载入史册,必须议定一个指挥。”宪圣太后答应了。赵汝愚从袖中拿出所拟定的太皇太后指挥呈上,指挥说:“皇上因为生病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批示,想退下休息。皇子嘉王赵扩可以继承皇位,尊光宗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太后看完后说“:很好。”赵汝愚奏道“:从今我们有需上奏的事,应该听从嗣皇帝处理。然而担心两宫父子间有难以处理的地方,须烦请太皇太后论处。”赵汝愚又奏道“:太上皇病未好,突然听到此事,不无惊讶,请求令都令杨舜卿提举泰安宫,担负侍奉太上皇的职责。”于是宪圣太后召杨舜卿到帘前,当面告诉他。宪圣太后于是命令皇子即位,皇子坚决推辞说:“恐怕背上不孝之名。”赵汝愚奏道“:天子应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天内外人人忧心忡忡,一片混乱,万一发生事变,把太上皇置于何地?”大家扶着皇子入素幄,披上黄袍,正站立未坐下,赵汝愚率同僚又拜。宁宗前往几个筵殿,悲哀地大哭。过了一会儿,陈设仪仗结束,催促百官回去。皇上穿着丧服就在重华殿东厢房的素幄旁站着,内侍扶着他的胳膊才坐下。百官请安完毕,行礻覃祭礼。赵汝愚就在主持丧事的地方,派人召回留正为宰相,令朱熹待制经筵,把在朝外的士人君子全部召来。侍御史张叔椿请求治留正弃国之罪,赵汝愚于是改换了张叔椿的官职。
在这个月,皇上令赵汝愚兼任暂代参知政事。留正回朝后,赵汝愚乞求免去兼职,于是赵汝愚拜为特进、右丞相。赵汝愚推辞不接受任命,说:“我是与皇家同姓的官卿,不幸处理君臣之变,怎敢讲有功劳?”于是皇上令他以特进身份任枢密使,赵汝愚又辞去特进身份。孝宗被埋入临时葬地木赞宫,赵汝愚认为木赞宫不是永久的制度,想改卜山陵,他与留正商量,二人意见不合。韩..胄于是从中离间他们,皇上让留正离朝任建康判官,命令赵汝愚为光禄大夫、右丞相。赵汝愚极力再三推辞,皇上不答应。赵汝愚原本依靠留正共事,他恨韩..胄不把留正被罢的消息告诉他,等到韩..胄来拜访他时,就故意不见,韩..胄又羞又气。签书枢密罗点说“:你做得不对了。”赵汝愚也醒悟过来,又接见韩..胄。韩..胄始终不高兴,自以为有制定策略的功劳,并依靠心腹,出入宫廷,在宫中理事。朱熹进宫对话,把此事报告皇上,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一同弹劾他,没有结果。朱熹报告赵汝愚,要他多付酬劳重奖韩..胄,不要让韩..胄参政,而赵汝愚认为韩..胄容易制服,不必担心。
右正言黄度想论韩..胄的罪,其计划暴露,皇上手诏将他罢黜。朱熹讲经结束,奏书时极力说:“陛下即位未到十个月,而进退宰相、执政,变换台谏,都出自陛下个人独自的决定,大臣没参与商量,给舍官来不及讨论。这个弊端不革除,我担心皇上名义上是独断专行,而实际上皇上的威权不免下移。”朱熹呈上奏书后,皇上就颁布批示,任朱熹为宫观官。赵汝愚把藏在衣袖里的批示还给皇上,又劝又拜,韩..胄一定要赶出朱熹,赵汝愚退下请求离职。皇上不答应。吏部侍郎彭龟年极力陈述韩..胄窃弄威福,内外大臣都依附他,不去除他必定后患无穷。又奏道:“近日驱逐朱熹太突然,所以希望陛下也立即去除韩..胄这一小人。”不久皇上批示令彭龟年任一地方官,韩..胄的势力更加膨胀。
韩..胄自恃有功,被赵汝愚所抑制,韩..胄日夜想提拔他的私党为台谏,以排斥赵汝愚。赵汝愚为人粗心,没有预料到他的奸邪。赵彦逾因为曾传话给郭杲,事情结束后,他希望赵汝愚引荐自己为同僚,到这时他被任命为四川制置,心中不满,就与韩..胄合谋排挤赵汝愚。赵彦逾到宫中辞行的那天,尽奏当时贤者的姓名,指出他们是赵汝愚的私党,皇上心中不能不有所怀疑。赵汝愚请求令亲近大臣推荐御史,韩..胄秘密告诉中司,要他们推荐与他交情深厚的大理寺簿刘德秀,皇上批示升刘德秀为御史,他的党徒也跟随得以升职,言官于是都是韩..胄的人。遇到黄裳、罗点死去,韩..胄又提拔他的党徒京镗取代罗点的职位,赵汝愚开始被孤立,皇上更加无所倚仗和信任的人了。于是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先后被排斥,群臣邪佞附和韩..胄,视正直之士如仇敌,而士大夫之祸开始。
韩..胄想驱逐赵汝愚而难以找到名目,有人教他说:“他与宗室同姓,诬陷他阴谋危害国家,那么就把他及私党一网打尽了。”韩..胄认为这个方法很好,于是提拔他的私党将作监李沐为正言。李沐,是李彦颖的儿子,曾向赵汝愚求节度使一职未得到,他奏道:“赵汝愚因为与宗室同姓而居相位,这将不利于国家,请求皇上罢去其权。”赵汝愚被赶到浙江亭待罪,于是被罢除右相之职,任观文殿学士、福州知州。台谏大臣一起奏请去掉他的郡守的职务,于是赵汝愚以大学士身份提举洞霄宫。
国子祭酒李祥说“:去年国家遭遇大的变故,内外议论纷纷,留正弃相位而走,官僚们几度要解散,军民都将会作乱,两宫消息隔绝,孝宗死了,国丧无人主持。赵汝愚以枢臣身份独独不避开身死灭族之祸,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帮助陛下登上帝位,对国家有显著功勋,对君主的精忠贯穿于天地,而突然受人暗算离朝,天下后世人会怎么看呢?”博士杨简也如此说。李沐弹劾李祥、杨简,罢黜了他们。太府丞吕祖俭也上书诉说赵汝愚的忠心,皇上下诏说吕祖俭与同党相互勾结欺骗皇上,把他安置到韶州。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林仲麟、蒋传、徐范等人伏在宫殿前说:“去年人心慌恐,变故在朝夕之间。当时如果不是赵汝愚出死力,定大策,即使一百个李沐,也不知道如何渡过难关。当国家多难时,赵汝愚位居枢府,掌握兵权,指挥操纵一切,要国家朝哪个方向都行,但他不因此乘机谋划,今天上下安宁,他又怎么会有异心呢?”奏书呈上后,太学生们全被送到五百里外管制。
韩..胄对赵汝愚的怨恨更深了,认为不大大贬斥他,人们的议论不会终止。由于中丞何澹的上疏,赵汝愚被落职为大观文。监察御史胡..上书说赵汝愚诱引大臣为自己的党徒,图谋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朝廷贬赵汝愚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把赵汝愚安置在永州。当初,赵汝愚曾梦见孝宗授给他汤鼎,背着白龙升天,后保护宁宗素服登上皇位,是为验证,而谗言者以此指控赵汝愚。当时汪义端提出,引用汉代杀刘屈..、唐朝杀李林甫的事例,暗示宁宗杀掉赵汝愚。迪功郎赵师召也上书乞求杀赵汝愚。赵汝愚怡然启程,他对诸子说:“看韩..胄的意思,一定想杀死我,我死了,你们才可能幸免。”赵汝愚到衡州时疾病发作,被守臣钱鍪所困迫,突然死去,天下人听说后为他感到冤屈,当时是庆元二年(1196),正月壬午日。
赵汝愚做学问务求学以致用,常常把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凡是平时从师友处听到的,如张木式、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所说的话,他都想依次做到,但没有来得及施行而身死。赵汝愚所著的诗文有十五卷、《太祖实录举要》若干卷、《类宋朝诸臣奏议》三百卷。赵汝愚聚族人而居,家里有三百人,他所得的粮物全部分给他们,菜汤蔬菜食物,按所得多少平均分配,人们没有不满之言。赵汝愚自己生活很清苦,为夕郎时,冬天穿布衣,为相时也是如此。
赵汝愚已经死去,党禁渐渐解除,不久朝廷恢复他资政殿大学士、太中大夫之官职,不久又赠他为少保。韩..胄被杀后,赵汝愚全部恢复了原来的官职,朝廷赐他谥号“忠定”,赠他为太师,追封他为沂国公。理宗时下令把赵汝愚衤付祭在宁宗庙里,追封为福王,其后又封为周王。赵汝愚有九个儿子,赵崇宪是他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