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一名旉。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心解分剂,不复称量,煮熟便饮,语其节度,舍去辄愈。若当灸,不过一两处,每处不过七八壮,病亦应除。若当针,亦不过一两处,下针言“当引某许,若至,语人。病者言已到,应便拔针,病亦行差。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
故甘陵相夫人有娠六月,腹痛不安,佗视脉曰:“胎已死矣。”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左则男,在右则女。人云:“在左,于是为汤下之,果下男形,即愈。县吏尹世苦四支烦。口中干,不欲闻人声,小便不利。佗曰”试作热食,得汗则愈,不汗,后三日死。“即作热食而不汗出。佗曰:”藏气已绝于内,当啼泣而绝。“果如佗言。府吏儿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即各与药,明旦并起。盐渎严昕与数人共候佗,适至,佗谓昕曰:”君身中佳否?“昕曰:”自如常。“佗曰:”君有急病见于面,莫多饮酒。“坐毕归。行数里,昕卒头眩堕车,人扶将还,载归家,中宿死。
故督邮顿子献得病己差,诣佗视脉曰:“尚虚,未得复,勿为劳事,御内即死。临死,当吐舌数寸。”其妻闻其病除,从百余里来省之。止宿交接,中间三日发病,一如佗言。督邮徐毅得病,佗往省之,毅谓佗曰:“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便苦咳嗽,欲卧不安。”佗曰:“刺不得胃管,误中肝也,食当日减,五日不救。”遂如佗言。
东阳陈叔山小男二岁得疾,下利常先啼,日以羸困。问佗,佗曰:“其母怀躯,阳气内养,乳中虚冷,儿得母寒,故令不时愈。”佗与四物女宛丸,十日即除。
彭城夫人夜之厕。虿螫其手,呻呼无赖。佗令温汤近热,渍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数为易汤,汤令暖之,其旦即愈。
军吏梅平得病,除名还家,家居广陵,未至二百里,止亲人舍。有顷,佗偶至主人许,主人令佗视平,佗谓平曰:“君早见我,可不至此。今疾已结,促去可得与家相见,五日卒。”应时归,如佗所刻。
佗行道,见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佗闻其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边有卖饼家蒜齑大酢,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即如佗言,立吐蛇—校,县车边,欲造佗。佗尚未还,小儿戏门前,逆见,自相谓曰:“似逢我公,车边病是也。”疾者前入坐,见佗北壁县此蛇辈约以十数。
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
郡守果大怒,令人迫捉杀佗。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
又有一士大夫不快。佗云:“君病深。当破腹取。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杀君,忍病十岁,寿惧当尽,不足故自刳裂。”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佗遂下手,所患寻差,十年竟死。
广陵太守陈登得病,胸中烦懑,面赤不食。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后三期当发,遇良医乃可济救。”
依期果发动,时佗不在,如言而死。太祖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随手而差。
李将军妻病甚,呼佗视脉曰:“伤娠而胎不去。”将军言:“(闻)[间]实伤娠,胎已去矣。”佗曰:“案脉,胎未去也。”将军以为不然。佗舍去,妇稍小差。百余日复动,更呼佗。佗曰:“此脉故事有胎。前当生两儿,一儿先出,血出甚多,后儿不及生。母不自觉,旁人亦不寤,不复迎,遂不得生。胎死,血脉不复归,必燥着母脊。故使多脊痛。今当与汤,并针一处,此死胎必出。”汤针既加,妇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长可尺所。
佗之绝技,凡此类也。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后太祖亲理,得病篙笃,使佗专视。佗曰:“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佗久远家思归,因曰:“当得家书,方欲暂还耳。”到家,辞以妻病,数乞期不反。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
若其虚诈,便收送之。于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荀彧请曰:“佗术实工,人命所县,宜含宥之。”太祖曰:“不忧,天下当无此鼠辈耶?”遂考竟佗。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强,索火烧之。佗死后,太祖头风未除。太祖曰:“佗能愈此。小人养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杀此子,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及后爱子仓舒病因,太祖叹曰:“吾侮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
初,军吏李成苦咳嗽,昼夜不寤,时吐脓血,以问佗。佗言:“君病肠臃,咳之所吐,非从肺来也。与君散两钱,当吐二升余脓血讫,快自养,一月可小起,好自将爱,一年便健。十八岁当一小发,服此散,亦行复差。若不得此药,故当死。”复与两钱散。
成得药,去五六岁,亲中人有病如成者。谓成曰:“卿今强健,我欲死,何忍无急去药,以待不样?先持贷我,我差,为卿从华佗更索。”成与之。已故到谯,适值佗见收,匆匆不忍从求。后十八岁,成病竟发,无药可服,以至于死。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普依准佗治,多所全济。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尔。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体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沾濡汗出,因上着粉,身体轻便,腹中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阿善针术。凡医咸言背及胸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过四分,而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胸藏针下五六寸,而病辄皆瘳。阿从佗求可服食益于人者,佗授以漆叶青黏散。漆时屑一升,青粘屑十四两,以是为率,盲久服去三虫,利五藏,轻体,使人头于白。阿从其言,寿百余岁。漆叶处所而有,青黏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云。
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以知音为雅乐郎,中平五年,疾去官。州、郡、司徒礼辟,以世乱奔荆州。荆州牧刘表令与孟曜为汉主合雅乐,乐备,表欲庭观之,夔谏曰:“今将军号(不)为天于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表纳其言而止。后表子琮降太祖,太祖以夔为军谋祭酒,参太乐事,因令创制雅乐。夔善钟律,聪思过人,丝竹八音,靡所不能,惟歌舞非所长。时散郎邓静、尹齐善咏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统研精,远考诸经,近采故事,教习讲肄,备作乐器。
绍复先代古乐,皆自夔始也。
黄初中,为太乐令、协律都尉。汉铸钟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亦为时贵人见知。夔令玉铸铜钟,其声均清浊多不如法,数毁改作。玉甚厌之,谓夔清浊任意,颇拒扞夔。夔、玉更相白干太祖,太祖取所铸钟,杂错更试,然后知夔为精而玉之妄也,于是罪玉及诸子,皆为养马士。文帝爱待玉,又尝令夔与左愿等于宾客之中吹笙鼓琴,夔有难色,由是帝意不悦。后因他事系夔。使愿等就学,夔自谓所习者雅,仕宦有本,意犹不满,遂黜免以卒。
弟子河南邵登、张泰、桑馥,备至太乐丞,下邳陈颃司律中即将。自左延年等虽妙于音,咸善郑声,其好古存正莫及夔。
朱建平,沛国人也。善相术,于闾巷之间,效验非一。太祖为魏公,闻之,召为郎。
文帝为五官将,坐上会客三十余人,文帝问己年寿,又令遍相众宾。建平曰:“将军当寿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愿谨护之。”谓夏侯威曰:“君四十九位为州牧,而当有厄,厄若得过,可年至七十,致位公辅。”谓应璩曰:“君六十二位为常伯,而当有厄,先此一年,当独见一白狗,而旁人不见也。”谓曹彪曰:“君据藩国,至五十七当厄于兵。宜善防之。”
初,颖川荀攸、钟繇相与亲善。攸先亡,子幼。繇经纪其门户,欲嫁其妾。与人书曰:“吾与公达曾共使朱建平相。建平曰:”荀君虽少,然当以后事付钟君。‘吾时啁之曰:“惟当嫁卿阿骛耳。’何意此子竟早陨没,戏言遂验乎!今欲嫁阿骛,使得善处。
追思建平之妙,虽唐举、许负何以复加也!“
文帝黄初七年,年四十,病困。谓左右曰:“建平所言八十,谓昼夜也,吾其决矣。”顷之,果崩。夏侯威为兖州刺史,年四十九,十二月上旬得疾,念建平之言,自分必死,豫作遗令及送丧之备,咸使素办。至下旬转差,垂以平复。三十日日昃,请纪纲大吏设酒,曰:“吾报苦渐平,明日鸡鸣,年便五十,建平之戒,真必过矣。”威罢客之后,合瞑疾动,夜关遂卒。璩六十一为待中,直省内,欻见白狗,问之众人,悉无见者。于是数聚会,并急游观田里,饮宴自娱,过期一年,六十三卒。曹彪封楚王,年五十七,坐与王淩通谋,赐死。凡说此辈,无不如言,不能具详,故粗记数事。惟相司空王昶、征北将军程喜、中领军王肃有蹉跌云。肃年六十二,疾笃,众医并以为不愈。
肃夫人问遗言。肃云:“建平相我逾七十,位至三公,今皆未也,将何虑也乎!”而肃竟卒。建平又善相马。文帝将出,取马外入,建平道遇之语曰:“此马之相,今日死矣。”帝将乘马,马恶衣香,惊啮文帝膝,帝大怒,即便杀之。建平黄初中卒。
周宣字孔和,乐安人也。为郡吏。太守杨沛梦人曰:“八月—日曹公当至,必与君杖,饮以药酒。”使宣占之。是时黄巾贼起。宣对曰:“夫杖起弱者,药治人病,八月一日,贼必除灭。”至期,贼果破。后东平刘桢梦蛇生四足,穴居门中,使宣占之,宣曰:“此为国梦,非君家之事也。当杀女子而作贼者。”顷之,女贼郑、姜遂惧夷讨,以蛇女子之祥,足非蛇之所宜故也。文帝问宣曰:“吾梦殿屋两瓦坠地,化为双鸳鸯,此何谓也?”宣对曰:“后宫当有暴死者。”帝曰:“吾诈卿耳!”宣对曰:“夫梦者意耳,苟以形言,便占吉凶。”言未毕,而黄门令奏宫人相杀。无几,帝复问曰:“我昨夜梦青气自地属天。”宣对曰:“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是时,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闻宣言而悔之,遣入迫使者不及。帝复问曰:“吾梦摩钱文,欲令灭而更愈明,此何谓邪?”宣怅然不对。帝重问之,宣对曰:“此自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是以文欲灭而明耳。”时帝欲治弟植之罪,逼于太后,但加贬爵。以宣为中郎,属太史。尝有问宣曰:“吾昨夜梦见刍狗,其占何也?”宣答曰:“君欲得美食耳!”有顷,出行,果遇丰膳。后又问宣曰:“昨夜尝见刍狗,何也?”宣曰:“君欲堕车折脚,宜戒慎之。”顿之,果如宣言。后又问宣:“昨夜梦见刍狗何也?”宣曰:“君家失火,当善护之。”俄遂火起。语宣曰:“前后三时,皆不梦也。聊试君耳,何以皆验邪?”宣对曰:“此神灵动君使言,故与真梦无异也。”又问宣曰:“三梦刍狗而其占不同,何也?”宣曰:“刍狗者,祭神之物。故君始梦,当得饮食也。祭祀既讫,则刍狗为车所轹,故中梦当堕车折脚也。刍狗既车铄之后,必载以为樵,故后梦忧失火也。”宣之叙梦,凡此类也。十中八九,世以比建平之相矣。其余效故不次列。明帝末卒。
管辂字公明,平原人也。容貌粗丑,无威仪而嗜酒,饮食言戏,不择非类,故人多爱之而不敬也。父为利漕,利漕民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使辂筮其所由。辂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当叔母也。昔饥荒之世,当有利其数升米者,排着井中,啧啧有声,推一大石,下破其头,孤魂冤痛,自诉于天。”于是恩涕泣服罪。
广平刘奉林妇病困,已买棺器。时正月也,使辂占,曰:“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时。”林谓必不然,而妇渐差,至秋发动,一如辂言。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
辂曰:“当有贱妇人,生一男儿,堕地便走入灶中死。又床上当有一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去之也,又乌来入室中,与燕共斗,燕死,乌去。有此三怪。”基大惊,问其吉凶。辂曰:“直官舍久远,魑魅魍魉为怪耳。儿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大蛇衔笔,直老书佐耳。乌与燕斗,直老铃下耳。今卦中见象而不见其凶,知非妖咎之征,自都忧也。”后卒无患。
时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县痛不得饮食也。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于是掘徙骸骨,家中皆愈。
清河王经去官还家,辂与相见。经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烦作卦。”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君夜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彷徉,招呼妇人,觅索余光。”经大笑曰:“实如君言。”辂曰:“吉,迁官之征也,其应行至。”顷之,经为江夏太守。
辂又至郭恩家,有飞鸠来在梁头,鸣甚悲。辂曰:“当有老公从东方来,携豚一头,酒一壶。主人虽喜,当有小故。”明日果有客,如所占。恩使客节酒、戒肉,慎火,而射鸡作食,箭从树间激中数岁女子手,流血惊怖。
辂至安德令刘长仁家,有鸣鹊来在的阁屋上,其声甚急。辂曰:“鹊言东北有妇昨杀夫,牵引西家人夫离娄,候不过日在虞渊之际,告者至矣。”到时,果有东北同伍民来告邻妇手杀其夫。诈言“西家人与夫有嫌,来杀我婿”。辂至列人典农王弘直许,有飘风高三尺余,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息以复起,良久乃止。直以问辂,辂曰:“东方当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如何!”明日胶东吏到,直子果亡。直问其故,辂曰:“其日乙卯,则长子之候也。木落于申,斗建申,申破寅,死丧之候也。日加午而风发,则马之候也。离为文章,则吏之候也。申未为虎,虎为大人,则父之候也。”有雄雉飞来,登直内铃柱头,直大以不安,令辂作卦,辂曰:“到五月必迁。”时三月也。至期,直果为勃海太守。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祖饯之,宾客并会。原自起取燕卵、蜂蜜、蜘蛛着器中,使射覆。卦成辂曰:“第一物,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冀舒张,此燕卵也;第二物,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第三物,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举坐惊喜。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
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宣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徙部巨鹿,迁治中别驾。
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狸,尔者乃显。”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狸共踞城侧,兄弟并喜。正始九年举秀才。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之,邓飏在晏许。晏谓辂曰:“闻君着乂神妙,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辂曰:“夫飞鸮,天下贱鸟,及其在食椹,则怀我好音,况辂心非草木,敢不尽忠?昔元、凯之弼重华,宣惠慈和,周公之冀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万国咸宁。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
今青蝇臭恶,而集之焉。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是故山在地中日谦,雷在天上曰壮;谦则裒多益寡,壮则非礼不履。未有损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伤败。愿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然后三公可决,青蝇可驱也。“飏曰:”此老生之常谭。“辂答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晏曰:”过岁更当相见。“辂还邑舍,具以此言语舅氏,舅氏责辂言太切至。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舅大怒,谓辂狂悖。岁朝,西北大风,尘埃蔽天,十余日,闻晏、飏皆诛,然后舅氏乃服。
始路过魏郡太守钟毓,共论《易》义。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无蹉跌。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复筮。
毓问辂:“天下当太平否?”辂曰:“方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忧不平?”毓未解辂言,无几,曹爽等诛,乃觉寤云。
平原太守刘邠取印囊及山鸡毛着器中,使筮。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冀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邠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使人恐怖,其理何由?”辂曰:“或因汉末之乱,兵马扰攘,军尸流血。污染丘山,故因昏夕,多有怪形也。明府道德高妙,自天佑之,愿安百禄,以光休宠。”
清河令徐季龙使人行猎,令辂筮其所得。辂曰:“当获小兽,复非食禽,虽有爪牙,微而不强,虽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猎人暮归,果如辂言。季龙取十三种物,着大箧中,使辂射。云:“器中藉藉有十三种物。”先说鸡子,后道蚕蛹。
遂一一名之,惟到梳为枇耳。
辂随军西行,过毋丘头墓下,倚树哀吟,精神不乐。人问其故。辂曰:“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诔虽美,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卒如其言。后得休,过清河倪太守。时天旱,倪问辂雨期。辂曰:“今夕当雨。”是日晹燥,昼无形似,府丞及令在坐,咸谓不然。
到鼓一中,星月皆没,风云并起,竟成快雨。于是倪盛修主人礼,共为欢乐。
正元二年,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厚,冀当富贵乎?”辂长叹曰:“吾自知有分直耳,然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女嫁儿娶妇也。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路不拾遗,枹鼓不鸣。但恐至太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辰问其故。辂曰:“吾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精,鼻无梁校,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又吾本命在寅,加月食夜生。天有常数,不可得讳,但人不知耳。
吾前后相当死者过百人,略无错也。“
是岁八月,为少府丞。明年二月卒,年四十八。
评曰: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诚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绝技矣。昔史迁着扁鹊、仓公、日者之传,所以广异闻而表奇事也。
故存录云尔。
(华佗传、杜夔传、朱建平传、周宣传、管辂传)
华佗传,(附吴普、樊阿传)华佗,字元化,沛国谯县人。又叫甫方。在徐土求学,精通几部经书。
沛国相陈王圭推荐他作了孝廉。太尉黄琬征召他作官,但他没有去。他通晓养生之术。当时人们认为他年龄已接近百岁,但容貌仍很健朗。又精通各种药方,治病时,配药只要几种就行。也十分熟悉剂量,一抓即得,不必再称。煮熟饮用,交待一下注意事项,病人吃完药就感到好多了。如需灸,不过灼一、二处穴位,每一处不过七八次,病也就好了。如需要针,也不过一、二处,下针时说:“扎针后那胀麻的感觉应当传导到身体某处,如到,请说。”病人说:“已到。”华佗马上拔针,病也马上就好。如果腹内长肿瘤,针灸、药物不能治,须动手术的,他便让病人先喝麻沸散,很快病人就麻醉过去,于是,动刀破腹割取。如果肠子有毛病,便割开肠子清洗,然后敷上膏药,缝好伤口,四五日就能见好,病人丝毫不觉痛苦,不知不觉一个月左右,就能痊愈了。
原甘陵相的夫人怀孕六个月,腹内痛得厉害。华佗诊脉,说:“胎儿已死了。”又派人用手摸胎儿的位置,如在左边则是男胎,在右边则是女胎。那人说:“胎位在左。”于是让孕妇吃打胎药,果然打下一男胎。这位夫人腹痛也好了。县里的官吏尹世四肢不舒服,口中干渴,不愿意听见人声,小便困难。华佗说:“试着做些热食吃,如能出汗,病就好了;如不出汗,三天后想就没救了。”这人赶紧做热食吃,可惜仍不出汗。华佗说:“五脏的生气已断,当哭泣而死。”结果真如华佗所料。府吏儿寻、李延一起找华佗看病,二人都是头痛,身体发热,病状相同。华佗说:“儿寻应当通导,李延应当发汗。”有人不解为什么两人治法不同。华佗说:“儿寻是外热,李延是内热,所以治疗方法不同。”随即给二人开不同的药,第二天两人的病都好了。盐渎县的严昕与几个人一起等候华佗,华佗到了以后,对严昕说:“您身体感到不舒服吗?”严昕说:“和平常一样。”华佗说:“从您的面部上看,您得了急病,不要多喝。”严昕他们坐了一会告辞,走了几里远,严昕突然头晕,从车上摔下来。人们扶着他回到家中,第二天便死了。督邮顿子献得的病已差不多治好,找华佗诊脉,华佗说:“身体还虚,没有完全恢复,别太受累。如和妻子同房会发病而死的。临死时会吐着舌有几寸长。”妻子听说顿子献病好,从百里之外来探视他,当夜留宿同房。
三天之后发病,结果完全像华佗预言的那样。督邮徐毅得病,华佗前往探视,徐毅对华佗说:“昨天让医官刘租扎中脘穴,扎完后咳嗽得相当厉害,无法躺。”华佗说:“他未能扎中脘穴,误伤中肝。您会饭量一天天减少,五天以后就没救了。”后来果真如华佗所言。东阳县陈叔山的小男孩两岁时得病,腹泻哭啼,日见消瘦无力。求华佗诊病,华佗说:“他母亲怀他的时候,阳气内养,乳中虚冷。这孩子得了母寒,所以不容易好。”华佗开了四付女宛丸,十天就把病治好了。彭城夫人夜里去厕所,被毒虫咬伤,痛得厉害,没法入睡。华佗让她把手放在温水中,终于可以使她入睡,旁人反复给她换水,使水保持温度,第二天肿就消除了。军吏梅平得病,回家休养。他家在广陵,未走二百里,到一个亲戚家借宿。过了一会,华佗偶然来到这里,主人请求华佗给梅平诊病,华佗对梅平说:“您要是早点找我看病,还不至于如此严重。今病情已重,赶紧回去和家人相见,五天后就该有生命危险了。”梅平赶紧回到家中,果真像华佗预计的那样。华佗在路上行走,看见一人吃东西咽不下去。知道食管有毛病。他的家属正拉着他去找大夫。
华佗听见呻吟声,停下来前去探视,对病者家人说:“前边道边卖饼的人家有醋泡蒜沫,买三升喝下去,病就好了。”病人家属按华佗说的去做,立即病人的嘴里吐出一条蛇(一种寄生虫)。他们把它悬挂在车边,想前往拜访华佗。华佗还未回来。孩子们在门前玩,迎面看见来人,相互说:“车边挂着蛇的病人,想是遇见我们公公了。”那位病人进屋坐,见华佗的北墙上悬挂着十几条这样的蛇。又有一个郡守得病,华佗认为这个人必须发大怒才能去病,于是他接受他很多货礼,却不去给他治病,不久就离开他远去,同时还留下一封信大骂郡守。这个郡守果然大怒,派人去杀华佗。红潮网
郡守的儿子知道此中缘由,吩咐手下人不要去追。郡守愤怒已极,吐了几升黑血,随即病也就好了。又有一个士大夫感觉身体不大舒服,华佗说:“您病得深,得开腹治疗。但是您的寿命也不过再有十年。您的病一时不会要您的命,忍病十年,您的寿命也该差不多了,不必特地剖腹了。”这个士大夫忍不住痛痒,一定要求华佗去除病根。华佗于是给他动手术,随即病就消失了。但十年后这人真的死了。广陵太守陈登得病,心中烦懑,面色发红,不思饮食。华佗诊脉曰:“您的胃中有好几升虫子,已结成肿烂的毒疮,是多吃了生鱼造成的。”随即制成了二升激发药,先服一升,过一会全都喝尽。等了片刻,吐出三升多虫子,红头,躯体会动,半身是生鱼。
陈登的病马上就好了。华佗说:“这种病三年后还会复发,遇上好的大夫才能治好。”三年后果然复发,可惜这时华佗不在,不治而死。曹操听说后,征召华佗,经常在左右服侍,曹操患有头风病,发病时,心中慌乱,眼冒金星,华佗扎膈俞穴,立刻就治好。李将军妻子病得很厉害,求华佗诊脉。华佗说:“你孕时伤着,但胎儿未坠。”将军说:“听说伤着孕妇,胎儿已下来了。”华佗说:“根据诊脉,胎儿没掉。”将军不信华佗的话。华佗离去后,妻子的病渐渐好转。但是百余天后又复发了。只得又把华佗召来。
华佗说:“诊脉仍与前次一样,腹中有胎,而且是双胞胎。一胎儿先生,孕妇会出很多血。后一胎儿不会自生。孕妇也感觉不出来,旁人也意识不到,所以不再考虑接生了。所以这个胎儿没有能生下来。胎儿已死,血脉不再营养胎儿,使胎儿枯死贴近母背。所以孕妇感到后背痛。今能开汤药,再扎一针,这个胎儿一定能出来。”汤药已喝,针也扎过,孕妇疼痛难忍,急于要把胎儿生出来。华佗说:“这个死胎早已枯萎,不会自己生出来,应当由旁人给予助产。”后来果然生下一男胎,手脚都全,但肤色发黑,长一尺左右。华佗的绝技,都像上面所说的。然而他本想作为士人,后来把行医当作职业,常常后悔。曹操亲自处理国家大事,得了重病,让华佗诊治。华佗说:“这种病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应长期治疗,可以延寿。”华佗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思乡心切,因此说:“刚才得到家信,想要回家看。”回到家后,借口妻子病重,好几次请假不愿回来。
曹操反复写信,又派官吏催促,华佗仍不上路,他觉得自己有专长,厌恶为人役使。曹操大怒,又派人前去探视,如果华佗的妻子确实有病,赐给小豆四十斛,并放宽假日;如果华佗撒谎,就把他抓起来。结果华佗被关押起来,让他认罪。荀彧为华佗求情说:“华佗身怀绝技,能解救人命,应当宽容他。”曹操说:“不怕。难道像华佗之辈,天下会没有吗?”竟将华佗拷打至死。华佗临死时,拿出一卷书递给看管监狱的人,说:“这书教你怎么救活人。”狱吏害怕受牵连,不敢接受。华佗也不勉强,一把火把书烧了。华佗死后,曹操头痛病没法除去。曹操说:“只有华佗能治好我的病。那小子想要凭借给我治病的机会抬高自己。就是我不杀了他,他也不会给我除去病根的。”后来他爱子仓舒病重,曹操感叹说:“我后悔杀了华佗,结果害得我儿子也死了。”起初,军中小吏李成咳嗽厉害,以至于无法入眠,不时吐脓血。他求华佗诊断。华佗说:“您的毛病是肠中腐烂,已成毒疮。您咳吐出来的东西,不是出自肺部。给您开两钱散剂,将吐出二升脓血,其后赶紧调养,一个月就见效,然后小心保重,一年就可以恢复健康。十八年后会小有复发,服用此药,就会好转的。如果不吃此药,便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又给李成两钱散剂。过了五六年,亲戚中有人得了与李成相同的病,对李成说:“你现在还很健康,我快要死了。你怎能忍心收藏你的药,眼见我去死呢?先借给我,等我病好了。为你再到华佗那儿去要。”李成把药交给了他。后因事到谯县,正值华佗被抓起来,他也没有忍心去求药。到了第十八年,李成果然发病,无药可服,结果病死。
广陵县吴普、彭城县樊阿都追随华佗学医。吴普遵照华佗的办法治病,效果很好。华佗对吴普说:“人体需要不断地运动,但一定不能过度。人体运动,食物中的养分能得到消化,血脉通畅,所以不会得病,就好像门总是开关,门枢不会腐烂。因此古代长寿的人以导引的方法健身,摹仿熊攀枝悬挂的动作。摹仿鸱鸟回顾的样子。牵引肢体,使各个关节得以运动,从而保持青春不老。我有一套养生之术,叫五禽之戏,一叫虎,二叫鹿,三叫熊,四叫猿,五叫鸟,也可以除病,使动作敏捷。如身体感到不适,可以做一禽之戏,全身会微微出汗,再敷上粉,身体就会感到轻便,食欲也大增。”吴普认真练习,活到九十岁,还耳聪目明,牙齿完整坚利。樊阿擅长扎针。凡懂得医道的人都说后背和前胸不能乱下针,即使下针也不过四分,而樊阿下针后背,可深入一二寸,而在肚脐沿腹线上至剑突处的任脉经穴,也竟可以下针五六寸,病者都能痊愈。樊阿向华佗询求可以食用的有利健康的方子,华佗给了他一方漆叶青黏散。漆叶末一升,青黏末十四两,说坚持服用可以去掉三种体内寄生虫,对五脏有利,使身体轻健,头发乌黑。樊阿听从华佗的话,活了百余岁。漆叶到处都有,青黏生长在丰县、许县、彭城、朝歌等地。
杜夔传,杜夔,字公良,河南人,因为懂得音律,当了雅乐郎官。
中平五年(188),因病辞职,州郡、司徒礼聘他,因为天下太乱,他奔赴荆州。荆州牧刘表下令让他和孟曜主持创作帝王郊庙朝会所用的雅乐。音乐准备好以后,刘表想在宫庭内欣赏,杜夔劝诫道:“今将军名义上是为皇帝准备雅乐,而在宫庭内欣赏,恐怕不可以吧!”刘表听了杜夔的话,就不再要求在宫庭赏乐了。后来,刘表的儿子刘琮向曹操投降,曹操让杜夔任军谋祭酒,在太乐手下任职,并命令杜夔创作雅乐。杜夔精通音乐,聪明过人,各种乐器无所不能,只有唱歌跳舞,不是他的特长。当时散郎邓静、尹齐擅长唱雅乐,歌师尹胡也能唱宗庙郊祀的乐曲,舞师冯肃、服养知晓以前和当时各种舞蹈。杜夔主管此事,深入研究。对前代经书所载,知道很多,近代掌故也多方收集,教授弟子,制作乐器,恢复、继承前代的古乐,这些事都是从杜夔开始的。
黄初年间(220~226),杜夔任太乐令、协律都尉。汉铸钟的工匠柴玉手很灵巧,很多乐器都是他制造的,当时的达官贵人都很看中他。杜夔命令柴玉铸铜钟,声韵清浊,与古法不合,杜夔命令他反复制作。柴玉感到厌烦,说杜夔任意指挥,所以也常常反驳不听杜夔的意见。两人的官司打到曹操那儿。曹操把各个钟取来,让敲试,得知杜夔确实精通,而柴玉多误,于是惩罚柴玉和他的儿子们,让他们养马去。魏文帝曹丕很喜欢柴玉,又下令杜夔和左马真等当着各宾客吹笙弹琴,杜夔很不愿意。因此,曹丕也感到不满。后来因为其他事而把杜夔拘囚起来,让左马真等人去跟杜夔学习。杜夔自恃所学都是雅乐,这是作官的资本,心中还是表示不满。杜夔于是被罢免,死去。杜夔的弟子有河南邵登、张泰、桑馥,他们都官至太乐丞。下邳县陈颃任司律中郎将。自汉代左延年始,他们虽然擅长音乐,但大都喜欢郑国的俗乐,真正能保存继承古乐的人,推杜夔为天下第一。
朱建平传,朱建平,沛国人,擅长相面术,在民间多所验证。魏太祖曹操为魏公时,召任朱建平作郎官。魏文帝曹丕任五官将时,一次,召集三十多位宾客相面。朱建平说:“将军能活八十岁。四十岁时会有小小的危险,请好好保重。”又对夏侯威说:“您四十九岁时能作一州之长,但会有危险。如能躲过这个危险,可以活到七十,而且能成为宰辅。”又对应璩说:“您六十二岁能任常伯,但也会遇危险。在您六十一岁时,您能见到一条白狗,而这条狗别人见不到。”又对曹彪说:“您据守藩国,五十七岁这年会被敌兵包围,应有预防。”起初,颍川的荀攸、钟繇与朱建平关系很好,荀攸先去世,孩子还很小。钟繇帮助荀攸料理家事。他想把荀攸的妾嫁出去,给人写信说:“我和荀攸曾经让朱建平相面,朱建平说:‘荀攸虽然年少,但是他的后事得托付给钟君。’我当时不以为然,于是戏弄说:‘只是把你的妾阿骛嫁出就是了。’没想到荀攸真的早死,当时的戏言竟变成真的了!今天想把阿骛嫁出去,让她找个好人家。回想朱建平的神妙,令人惊叹。就是古代相人名家唐举、许负也不能与之相比。”
黄初七年(226),魏文帝曹丕四十岁,身患重病,对左右亲信的家人说:“朱建平说我能活八十,是指昼夜加起来计算的。我的命数该到尽头了。”果真不久就死了。夏侯威任兖州刺史,四十九岁这年的十二月上旬,得了重病,想到朱建平的预言,自觉得必死无疑。于是预先立下遗书,并预备了一些后事,都很简单。到该月下旬病情好转,后竟快要痊愈。三十日傍晚,请府吏准备酒食,说:“我的灾难就要平复了。明天鸡鸣,我就该五十岁了。朱建平的预言说我四十九岁有灾厄,看来就要躲过去了。”夏侯威在酒席散了之后,突然发病,半夜死去。应璩六十一岁任侍中,到官府,看见一条白狗。他问别人,都说没看见。于是应璩赶紧与友人聚会,并四处游玩,返回家园,以度娱乐。超过了一年,六十三岁死去。曹彪被封为楚王。这一年五十七岁。因与王凌合谋反叛而被杀。类似这样的预言,无不应验。因为很多,不胜枚举。只能大概地记述几件而已。只有给司空王昶、征北将军程喜、中领军王肃相面略有误。
王肃六十二岁这年得病很重,很多医生看了都认为无法医治。王肃的夫人问王肃有什么遗言,王肃说:“朱建平给我相面,说我能活过七十,位至三公,而今都未兑现,有什么忧虑的呢?”但王肃却真的死了。朱建平还善于相马。魏文帝曹丕要外出,取过一匹马来骑。朱建平在道上看见说:“看这匹马的样子,今天定死无疑。”曹丕正要上马,马讨厌衣服上的香气,惊恐地咬曹丕的膝盖。曹丕大怒,当即把马杀死。
朱建平在黄初年间(220~226)去世。
周宣传,周宣,字孔和,乐安人,在郡里做官。太守杨沛作梦,有人对他说:“八月一日曹公会来,授与你仪仗,给你药酒喝。”杨沛叫周宣占卜。这时黄巾起义开始了。周宣说:“仪杖是为病弱文人预备的,药也是为人治病的。八月一日,叛贼一定被击败。”到这一天,黄巾军果然被打败。后来,东平的刘桢梦见一蛇有四只脚,在门中打洞而居。他让周宣占卜,周宣说:“这是为国家作梦,不关你一人一家的事,应当杀死那些作了贼的女子。”不久,果然有女子郑、姜等人因为参与反叛而被杀。这是因为蛇象征着女子。而脚不应是蛇所具有,所以这些反叛女子被杀。魏文帝曹丕问周宣:“我梦见宫殿上两片瓦掉下来,化为双鸳鸯。这是什么征兆呢?”周宣说:“后宫恐怕会有人突然死去。”曹丕说:“我如果是欺骗你呢?”周宣说:“作梦这件事,是意念中的事,如果能形之于言,便可以占卜凶吉。”话还未说完,黄门令来报告说,后宫发生内讧,彼此残杀。过了不久,曹丕又问周宣:“我昨天梦见一股青烟拔地升天。”周宣说:“天下恐怕会有一个高贵女子冤死。”当时,曹丕已派人赐给甄皇后诏书,欲令其死,听了周宣的话很是后悔,又派人去追赶使者,可惜来不及了。曹丕又问周宣:“我作梦摩娑铜钱花纹,想叫它们磨灭。但是越磨越亮。这是为什么?”周宣感到怅然,没有作答。曹丕一再追问,周宣说:“这是您家庭内部的事。
您意有所为,但是皇太后不愿意。这就是纹络越磨越亮的缘故。”当时,曹丕想给曹植判罪,但是皇太后坚决不同意,所以只是给曹植贬爵。曹丕任命周宣作中郎,为太史属下。有人问周宣:“我昨夜梦见一只小狗,这是什么征兆?”周宣说:“您要得到美味佳肴了。”不久,他出去办事,果然遇上一顿美餐。后来他又问周宣:“我昨夜又梦见小狗,是什么意思?”周宣说:“您恐怕要从车上掉下来,折断脚脖子,应当小心。”不久,果然应验。后来这人又问周宣:“我昨夜又梦见小狗,是什么原因?”周宣说:“您家要失火,应小心保护。”不久果然着火。后来这人对周宣说:“我三四天所说的梦,都不是梦,不过想试试您的占术,为什么都灵验了呢?”周宣说:“这是有神灵在督促您讲话,所以和真梦差不多。”他又问周宣:“我说三次梦见小狗,为什么每次占卜不同?”周宣说:“狗是祭神之物,所以您第一次梦见它,会得到好吃的。祭祀完了以后,小狗要被车轧死,所以您会从车上掉下来摔断脚。小狗被辗死后,一定用柳条筐装起来,所以您最后一个梦与失火有关。”周宣占梦,大都像这样,十有八九都能言中。当时人们把他和朱建平的相面术相提并论。他去世于魏明帝末年。
管辂传,管辂,字公明,平原人。面相粗陋,很丑,没有一点威武仪容,好喝酒,好开玩笑,不论是谁都如此。因此当地人都很喜欢他,但并不尊重他。管辂的父亲在利漕作官。当地居民郭恩兄弟三人都得辟足疾病,让管辂算算命。管辂说:“卦中说您家中有坟,其中有个女的是冤死鬼,不是您的伯母,而是叔母。从前生活困顿,有人想得到她的几升米,将她推入井中。她入水后挣扎了一会。井上的人又推下一块大石头,把您叔母砸死,孤魂冤痛,向上天控诉。”听了这些话,郭恩哭泣着认了罪。广平刘奉林的妻子病得很厉害,已买好棺材准备后事。当时是正月,让管辂算卦。管辂算完后说:“她的命数是八月辛卯日的中午才结束。”刘奉林不信,但他的妻子的病竟然渐渐好转。到秋天发病而死。果然像管辂说的那样。管辂去看望安平太守王基。王基叫他算卦,管辂说:“会有一卑贱的女人生下一个男孩,刚落地就能行走,走入锅灶中自死。又床上会有一条大蛇,叼着笔,全家人可去看望,很快就离走。又有鸟飞到屋内,与燕子咬斗,燕子死鸟飞去。这是三件怪事。”王基大惊,忙问凶吉。管辂说:“只因为您的家住得远,所以有鬼作怪。小男孩生下来会走,不是他自己能走,只是无忌的妖魔驱使他走入灶中。大蛇叼笔,只是老书佐。鸟燕相斗,只是老铃坠下。今卦上只有现象,没说凶事,知道不是灾难的象征,不必担心。”后来果然没事。当时信都县令家的女眷们无故恐惧,相继得病,让管辂算卦。管辂说:“您家北屋西头有两个死男人,一个拿矛,一个拿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拿矛的人管刺头,所以女眷头痛抬不起来。拿弓箭的人管射胸腹部,所以女眷肚痛心痛吃不下饭。他们白天到处游历,晚上来给人捣乱,使女眷们惊恐。”于是县令派人挖走尸骨,家中女眷的病都好了。清河王经离开官府回家,管辂去看他。王经说:“近来有一怪,很不讨人喜欢,请你算卦。”算完卦,管辂说:“吉卦,不是怪物。在您家的房前,晚上有一束流光,像燕子一样飞入您怀中,还能发出小声,您感到不安,解开衣服好像余光还在,于是招呼妻子来看。”王经大哭说:“和你说得一模一样。”管辂说:“吉祥,这是升官的征兆,会很快显灵。”不久,王经升为江夏太守。
管辂又到郭恩家,有个飞鸠在梁上悲鸣。管辂说:“会有一个老人从东方来,带着一头猪一壶酒,主人虽然欢喜,但会有小事故发生。”第二天果然有客人来,一如所占。郭恩叫客人少喝、少吃,小心防火。但射野鸠时,箭头射中树枝,反弹回来,伤着一个小孩子的手,流血,把小孩吓得够呛。管辂去安德县令刘长仁家,有个喜鹊飞到他家的屋顶,叫声很急。管辂说:“喜鹊说,东北边有个女人昨天晚上杀死丈夫,会牵连西邻人家。时间不会超过傍晚,就会有人告状。”果然到黄昏时,东北部同村的人来告状,邻居的女子杀死丈夫,还声称不是她杀,而是西邻有人和她丈夫不和,结果杀了她丈夫。管辂到列人县典农王弘直家,见有三尺多高的飘风,从天上飞下,在院中回转。稍停又起,刮了好半天才停止。王弘直问管辂是什么征兆。管辂说:“东方会有马吏到来,作父亲的要为儿子吊丧。”第二天胶东官吏到,王弘直的儿子死。王弘直问管辂是怎么回事,管辂说:“这一天是乙卯日,是长子的征候。树木在申时飘落,斗建申,申破寅,这是死丧的征候。中午而起飞,是马的征候。化成各种彩纹,是官吏的征候。申未为虎,虎为大人,是父亲的征候。”有公野鸡飞到王弘直家的铃柱头上,王弘直感到很不安宁,叫管辂算卦。管辂说:“到五月一定升官。”当时是三月。到了五月,王弘直果然升为渤海太守。馆陶县令诸葛原升任新兴太守,管辂前往送行。客人都到了。诸葛原亲自取下燕子蛋、蜂窝和蜘蛛等物放在容器中,让客人猜射。卦成,管辂说:“第一物,含气就变,在房梁上居住,雌雄不同,翅膀舒展,这是燕子蛋。第二物,它的窝悬挂,门窗极多,收藏宝物但同时又有毒,秋天出液,这是蜂窝。第三物,长足吐丝,靠网捕捉猎物,在晚上最有利,这是蜘蛛。”在座的人无不惊叹不止。管辂族兄孝国住在斥丘。管辂看他,正好有两个客人在。
二人离开后,管辂对孝国说:“这两个人的天庭和口耳之间有凶气,要发生变故,他们的魂灵都不消停,要流泊海外,尸骨还家。用不了多时两人会一同死去。”后过了十来天,二人喝醉酒乘牛车回家,牛受惊后转翻入漳河中,都被淹死了。在那时,管辂的邻里,外门不关,没有发生偷盗的。清河太守华表,召任管辂作文学掾。安平赵孔曜向冀州刺史裴徽推荐管辂说:“管辂性情宽厚,与世无争。能仰观天文,神妙如同甘公、石申一样;能精通《周易》,与季主相同。而今您研究幽深的东西,探讨微妙的道理,留心方术,应当让管辂顺应时代的需求,加以任用,以发挥其才干。”裴徽召任管辂为文学从事,特别器重。后来政府迁至钜鹿,管辂升任治中别驾。起初响应州里的召聘,管辂和弟弟季儒同乘一车到武城西,自己算了一卦,以占卜凶吉。管辂对弟弟说:“我们会在城里看见三只狐狸。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显名。”他们刚到河西故城的墙脚,正好看见三只狐狸蹲在城边。兄弟二人非常高兴。
正始九年(248)当上了秀才。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管辂,当时邓飏也在何晏家作客。何晏对管辂说:“听说您算卦神妙,请试卜一卦,看看我的官位会不会到三公。”又问:“近日连续几次梦见十几只苍蝇落在鼻子上,怎么挥赶都不肯飞,这是什么征候?”管辂说:“飞号鸟,是天下的贱鸟,它们在林间吃桑椹,则鸣唱怀念善人的好音,何况我心非草木,怎么敢不尽忠言。从前有八元、八凯为虞舜效力,尽忠尽职,周公辅佐成王,常常夜以继日,所以能平抚各地,举国安宁。这些都是遵循正道,顺应天意,不是卜筮所能宣明的。而今您掌握重权,身居高位,势如雷电,但真正能感念您的德行的很少,很多人是惧怕您,除非您小心谨慎,多行仁义。鼻子,属艮,这是天庭中的高山。若高而不危,才能长守富贵。而今青蝇臭恶都云集其上了。位高之人,跌得也狠。不能不考虑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道理。所以山在地上叫‘谦’,雷在天上叫‘壮’。谦,意味着聚敛多反觉其少;壮,意味着非礼之事不做。天下没有损己利人而不得到众人爱戴的事,也没有为非作歹而不败亡的事。愿您追思文王六爻的意旨,想想孔子彖象的含义。这样就可以做官到三公,青蝇也可以驱散了。”邓飏说:“这是老生常谈。”管辂回答说:“老书生看见不读书的人,常谈的人看见不谈的人。”何晏说:“过了年要再见您。”管辂回到家里,把自己说过的话告诉给舅舅,舅舅责怪他说话太直。管辂说:“和死人说话,有什么可怕的呢?”舅舅大为愤怒,咒骂管辂骄狂荒谬。这年朝会,西北起大风,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十来天后,听说何晏、邓飏都被杀,舅舅这才服气。管辂看望魏郡太守钟毓,共讨论《周易》。管辂说:“卜筮可以知道您的生死之日。”钟毓让他占卜生日,非常准确。钟毓十分惊奇,说:“您太可怕了。我的死日托给天,可不敢托付给您。”于是不敢再算。
钟毓问管辂:“天下会太平吗?”管辂说:“而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怎么能忧虑不平呢?”钟毓并不理解管辂的话。不久,曹爽等被杀,钟毓才醒悟过来。平原太守刘..把印囊和山鸡毛装在容器中让管辂卜筮猜测,管辂说:“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这是印囊。高山险峻,有鸟红身,羽翼黄色,鸣叫不错过早晨,这是山鸡毛。”刘..说:“这里的官府,连日出怪,叫人恐惧忧怕,是什么原因?”管辂说:“或许因为汉末大乱,兵马不息,血流成河,浸染山陵,所以黄昏时出现许多怪形。您道德高尚,上天保佑,愿安抚百姓,顺应天意。”清河县令徐季龙派人打猎,叫管辂算算能打到什么猎物。管辂说:“会获小兽,但不是吃的飞禽,虽有爪子,但并不尖利,虽皮毛有光彩,但并不鲜亮,不是虎,不是山鸡,而是狐狸。”猎人晚上回来,果然如管辂所言。徐季龙把十三种东西装在箱子里,叫管辂猜。管辂说:“箱子里装了十三种东西。”然后先猜出鸡子,又说出蚕蛹,后逐一道出。只是把梳说成枇杷。管辂随军西行,路过毋丘俭墓,靠着树哀叹不已,情绪极为低沉。别人问是什么原因,管辂说:“林木虽然繁茂,但不会长久;碑讠耒虽然很美,但是没有后人看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鸣,四种危害已经具备,按理当是国家必亡无疑。不过两年,就会应验。”果真不出所料。后来休假,管辂看望清河倪太守。当时大旱,太守问管辂什么时候下雨。管辂说:“今晚会下大雨。”当时正是烈日炎炎,看不出丝毫要下雨的痕迹,郡府官吏们都在场,谁也不相信管辂的话。到半夜,乌云四起,风雨交加。于是倪太守宴请管辂,十分欢快。
正元二年(255),弟弟管辰对管辂说:“大将军对你很好,你期望自己能富贵吗?”管辂长叹道:“我对自己有充分的了解。上天赐给我聪明才智,却不让我长寿。恐怕四十七八岁,看不见女儿出嫁、儿子娶媳妇就死了。如果能闯过来,想作洛阳县令,一定会使当地风俗淳美,路途上看不见逃荒之人。但恐怕要到太山去治理鬼了,不会统治活的人。怎么办呢!”管辰请哥哥解释原因,管辂说:“我额头上无生骨,眼睛里无守精,鼻子上无梁柱,脚下无根,背部无三甲,腹部无三壬。这些都是不能长寿的征兆。我的本命年是寅年,又在月食之夜出生。天命有自己的运动规律,不能回避,只是多数人不知道其中道理罢了。我一生中给数百个快死的人占卜过,基本上没有差错。”这年八月,任少府丞。第二年二月死,享年四十八岁。
评:华佗的医术,杜夔的声乐,朱建平的相面术,周宣的占梦术,管辂的卜筮术,确实都玄妙巧极,非同寻常。从前司马迁为扁鹊、仓公、日者作传,为的是广泛采录异闻,以表彰奇事。所以这里也存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