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琛 高聪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汉太保甄邯后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闺 门之内,兄弟戏狎,不以礼法自居。颇学经史,称有刀笔,而形貌短陋,鲜风仪。 举秀才。入都积岁,颇以弈棋弃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苍头常令秉烛,或时睡顿, 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后不胜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辞父母,仕宦京师。若为 读书执烛,奴不敢辞罪,乃以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而赐加杖罚,不亦 非理!”琛惕然惭感,遂从许叡、李彪假书研习,闻见益优。
太和初,拜中书博士,迁谏议大夫,时有所陈,亦为高祖知赏。转通直散骑侍 郎,出为本州征北府长史,后为本州阳平王颐卫军府长史。世宗践祚,以琛为中散 大夫、兼御史中尉,转通直散骑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齐造化,济时拯物,为民父母。故年谷不登,为民祈祀。乾 坤所惠,天子顺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损躬无吝,如或所聚,唯为 赈恤。是以《月令》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禽兽者,皆野虞教导之;其迭相侵 夺者,罪之无赦。此明导民而弗禁,通有无以相济也。《周礼》虽有川泽之禁,正 所以防其残尽,必令取之有时。斯所谓障护虽在公,更所以为民守之耳。且一家之 长,惠及子孙;一运之君,泽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养,以为国家之富。未有尊居 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万品,而一物是规。今者,天为黔首生盐,国与黔首障护, 假获其利,是犹富专口断不及四体也。且天下夫妇岁贡粟帛。四海之有,备奉一人; 军国之资,取给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贫,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济其用,或巢宇以诲其居,或教农以去其饥, 或训衣以除其敝。故周《诗》称“教之诲之,饮之食之”,皆所以抚覆导养,为之 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识无远尚,每观上古爱民之迹,时读中叶骤税之书,未尝 不叹彼远大,惜此近狭。今伪弊相承,仍崇关鄽之税;大魏恢博,唯受谷帛之输。 是使远方闻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弃宝得民,硕鼠以受财失众。君王之义,宜其 高矣;魏之简税,惠实远矣。语称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难,人君之祸。夫 以府藏之物,犹以不施而为灾;况府外之利,而可吝之于黔首?且善藏者藏于民, 不善藏者藏于府。藏于民者民欣而君富,藏于府者国怨而民贫。国怨则示化有亏, 民贫则君无所取。愿弛兹盐禁,使沛然远及,依《周礼》置川衡之法,使之监导而 已。
诏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陈。付八座议可否以闻。”
司徒、录尚书、彭城王勰,兼尚书邢峦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大 备,或无可贬。但恐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是用迟回,未谓为可。窃惟古之善 为治者,莫不昭其胜途,悟其远理,及于救世,升降称时。欲令丰无过溢,俭不致 敝,役养消息,备在厥中,节约取足,成其性命。如不尔者,焉用君为?若任其生 产,随其啄食,便是刍狗万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 高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术广,恆恐财不周国,泽不厚民。故多方以达其情, 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货山川,轻在民之贡;立税关市,裨十一之储。收此与彼, 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为身也。所谓集天地之产,惠天地之民,藉造物之富,赈 造物之贫。彻商贾给戎战,赋四民赡军国,取乎用乎,各有义已。禁此渊池,不专 大官之御;敛此匹帛,岂为后宫之资?既润不在己,彼我理一,犹积而散之,将焉 所吝?且税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济生民,非为富贿藏货。不尔者,昔之君子 何为然哉?是以后来经图,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鉴之流,疑
兴复盐禁。然自行以来,典司多怠,出入之间,事不如法,遂令细民怨嗟,商贩轻 议。此乃用之者无方,非兴之者有谬。至使朝廷明识,听营其间,今而罢之,惧失 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参论理要,宜依前式。”诏曰:“司盐之税,乃自古 通典,然兴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实所谓 助政毗治者也,可从其前计,使公私并宜,川利无拥。尚书严为禁豪强之制也。”
诏琛参八座议事。寻正中尉,常侍如故。迁侍中,领中尉。琛俯眉畏避,不能 绳纠贵游,凡所劾治,率多下吏。于时赵修盛宠,琛倾身事之。琛父凝为中散大夫, 弟僧林为本州别驾,皆托修申达。至修奸诈事露,明当收考,今日乃举其罪。及监 决修鞭,犹相隐恻。然告人曰:“赵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识以此非 之。修死之明日,琛与黄门郎李凭以朋党被召诣尚书,兼尚书元英、邢峦穷其阿附 之状。琛曾拜官,诸宾悉集,峦乃晚至,琛谓峦曰:“卿何处放蛆来,今晚始顾?” 虽以戏言,峦变色衔忿。及此,大相推穷。司徒公、录尚书、北海王详等奏曰: “臣闻党人为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虽宠必诛,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灵基 于永业者也。伏惟陛下,纂圣前晖,渊鉴幽慝,恩断近习,宪轨唯新,大政蔚以增 光,鸿猷于焉永泰。谨按: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纠擿是司,风邪响 黩,犹宜劾纠,况赵修奢暴,声著内外,侵公害私,朝野切齿。而琛尝不陈奏,方 更往来,绸缪结纳,以为朋党,中外影响,致其谈誉。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 七品之弟,越陟三阶之禄。亏先皇之选典,尘圣明之官人。又与武卫将军、黄门郎 李凭相为表里,凭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衅彰,方加弹奏。生则附其形势,死则 就地排之,窃天之功以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为鄙诈,于兹甚矣。不实 不忠,实合贬黜。谨依律科徒,请以职除。其父中散,实为叨越,虽皇族帝孙,未 有此例,既得不以伦,请下收夺。李凭朋附赵修,是亲是仗,交游之道,不依恆度, 或晨昏从就,或吉凶往来;至乃身拜其亲,妻见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请托。缁点 皇风,尘鄙正化,此而不纠,将何以肃整阿谀,奖厉忠概!请免所居官,以肃风轨。” 奏可。琛遂免归本郡,左右相连死黜者三十余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长史。及贵达,不复请归, 至是乃还供养。数年,遭母忧。母钜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得 鱼肉菜果珍美口实者,必令僮仆走奉其母,乃后食焉。琛母服未阙,复丧父。琛于 茔兆之内,手种松柏,隆冬之月,负掘水土。乡老哀之,咸助加力。十余年中,坟 成木茂。与弟僧林誓以同居没齿。专事产业,亲躬农圃,时以鹰犬驰逐自娱。朝廷 有大事,犹上表陈情。
久之,复除散骑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见亲宠,委以门下庶 事,出参尚书,入厕帷幄。琛,高祖时兼主客郎,迎送萧赜使彭城刘缵,琛钦其器 貌,常叹咏之。缵子晰为朐山戍主。晰死,家属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余 矣,乃纳晰女为妻。婚日,诏给厨费,琛深所好悦,世宗时调戏之。卢昶败于朐山, 诏琛驰驿检按。
迁河南尹,加平南将军,黄门、中正如故。琛表曰:“《诗》称‘京邑翼翼, 四方是则’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国家居代,患多盗窃, 世祖太武皇帝亲自发愤,广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长及五等散男有经略者乃得为 之。又多置吏士,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迁都已来,天下转广,四远 赴会,事过代都,五方杂沓,难可备简,寇盗公行,劫害不绝。此由诸坊混杂,厘 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检察故也。凡使人攻坚木者,必为之择良器。今河南郡是 陛下天山之坚木,盘根错节,乱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坚之利器,非贞刚精锐,无 以治之。今择尹既非南金,里尉铅刀而割,欲望清肃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 四品,职轻任碎,多是下才,人怀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盗得容奸,百赋失理。边 外小县,所领不过百户,而令长皆以将军居之。京邑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 其中皆王公卿尹,贵势姻戚,豪猾仆隶,廕养奸徒,高门邃宇,不可干问。又有州 郡侠客,廕结贵游,附党连群,阴为市劫,比之边县,难易不同。今难彼易此,实 为未惬。王者立法,随时从宜,改弦易调,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 观之,不便则改。今闲官静任,犹听长兼,况烦剧要务,不得简能下领?请取武官 中八品将军已下干用贞济者,以本官俸恤,领里尉之任,各食其禄;高者领六部尉, 中者领经途尉,下者领里正。不尔,请少高里尉之品,选下品中应迁之者,进而为 之。则督责有所,辇毂可清。”诏曰:“里正可进至勋品,经途从九品,六部尉正 九品,诸职中简取,何必须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为游军,于诸坊巷司察盗贼。 于是京邑清静,至今踵焉。
转太子少保,黄门如故。大将军高肇伐蜀,以琛为使持节、假抚军将军,领步 骑四万为前驱都督。琛次梁州獠亭,会世宗崩,班师。高肇既死,以琛肇之党也, 不宜复参朝政,出为营州刺史,加安北将军。岁余,以光禄大夫李思穆代之,时年 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镇西将军、凉州刺史,犹以琛高氏之昵也, 不欲处之于内。寻征拜太常卿,仍以本将军出为徐州刺史。及入辞肃宗,琛辞以老, 诏除吏部尚书,将军如故。未几,除征北将军、定州刺史,衣锦昼游,大为称满。 治体严细,甚无声誉。崔光辞司徒之授也,琛与光书,外相抑扬,内实附会也。光 亦揣其意,复书褒美以悦之。征为车骑将军、特进,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诏赐御 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十万、物七百段、蜡三 百斤。赠司徒公、尚书左仆射,加后部鼓吹。太常议谥“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 “案《礼》: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 大名,细行受细名。行生于己,名生于人,故阖棺然后定谥。皆累其生时美恶,所 以为将来劝戒;身虽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属所即言大鸿胪,移本郡大中正, 条其行迹功过,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评议,为谥列上。谥不应法者,博 士坐如选举不以实论。若行状失实,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为 褒贬之实也。今之行状,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无复相是非之事。 臣子之欲光扬君父,但苦迹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极辞肆意,无复限量。观其状 也,则周孔联镳,伊颜接衽;论其谥也,虽穷文尽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与古 不同,唯知依其行状,又先问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为议上,都不复斟酌与夺, 商量是非。致号谥之加,与泛阶莫异,专以极美为称,无复贬降之名,礼官之失, 一至于此!案甄司徒行状,至德与圣人齐踪,鸿名共大贤比迹,‘文穆’之谥,何 足加焉?但比来赠谥,于例普重,如甄琛之流,无不复谥。谓宜依谥法‘慈惠爱民 曰孝’,宜谥曰孝穆公。自今已后,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状如此,言辞流宕,无复 节限者,悉请裁量,不听为受。必准人立谥,不得甚加优越。复仍踵前来之失者, 付法司科罪。”从之。琛祖载,肃宗亲送,降车就舆,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诸子。 琛性轻简,好嘲谑,故少风望。然明解有干具,在官清白。自高祖、世宗咸相知待, 肃宗以师傅之义而加礼焉。所著文章,鄙碎无大体,时有理诣,《磔四声》、《姓 族废兴》、《会通缁素三论》及《家诲》二十篇,《笃学文》一卷,颇行于世。
琛长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释褐秘书郎。性险薄,多与盗劫交通。随琛在京, 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殴击主人,为司州所劾,淹在州狱,琛大以惭慨。广平王怀 为牧,与琛先不协,欲具案穷推。琛托左右以闻,世宗遣白衣吴仲安敕怀宽放,怀 固执治之。久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废,卒于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学,颇习吏事。太平中,上《高祖颂》十二篇,文多 不载,优诏报之。琛启除秘书郎。世宗崩未葬,楷与河南尹丞张普惠等饮戏,免官。 任城王澄为司徒,引为功曹参军。稍迁尚书仪曹郎,有当官之称。
肃宗末,定州刺史、广阳王渊被征还朝。时楷丁忧在乡,渊临发,召楷兼长史, 委以州任。寻值鲜于修礼、毛普贤等率北镇流民反于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 引向州城。州城之内,先有燕恆云三州避难之户,皆依傍市鄽,草庐攒住。修礼等 声云欲收此辈,共为举动。既外寇将逼,恐有内应,楷见人情不安,虑有变起,乃 收州人中粗豪者皆杀之,以威外贼,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冏、大都督杨津等至, 楷乃还家。后修礼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载棺巡城,示相报复。
孝庄时,征为中书侍郎。尔朱荣之死,帝以其堪率乡义,除试守常山太守,赐 绢二百匹。出帝初,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齐文襄 王取为仪同府谘议参军。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赠骠骑将军、秘书监、沧州刺史。
楷弟宽,字仁规。自员外散骑侍郎、本州别驾,稍迁太尉从事中郎、治书侍御 史。武定初,谢病还乡,卒于家。
僧林,终于乡里。
琛从父弟密,字叔雍。清谨少嗜欲,颇涉书史。太和中,奉朝请。密疾世俗贪 竞,乾没荣宠,曾作《风赋》以见意。后参中山王英军事。英钟离败退,乡人苏良 没于贼手,密尽私财以赎之。良既归,倾资报密,密一皆不受,谓良曰:“济君之 日,本不求货,岂相赎之意也?”
历太尉铠曹,迁国子博士。肃宗末,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时贼帅葛荣侵 扰河北,裴衍、源子邕败没,人情不安,诏密为相州行台,援守鄴城。庄帝以密全 鄴之勋,赏安市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领廷尉少卿,寻 转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静初,车骑将军、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誉。出为 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兴和四年卒。赠骠骑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史,谥曰靖。
长子俭,字元恭。官至前将军、太中大夫。卒。
俭弟颐,有才学,亦早卒。
琛同郡张纂,字伯业。祖珍,字文表,慕容宝度支尚书。太祖平中山,入国。 世祖时,拜中书侍郎。真君元年,关右慰劳大使。二年,拜使持节、镇西将军、凉 州刺史。卒,赠征东将军、燕州刺史,谥曰穆。纂颇涉经史,雅有气尚,交结胜流。 太和中,释褐奉朝请,稍迁伏波将军、任城王澄镇北府骑兵参军,带魏昌县令,吏 民安之。后为北中府司马,久之,除乐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纳,闻御史至,弃郡逃 走,于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赠使持节、都督冀定二州诸军事、骠骑将军、定州 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业,不应州郡之命。
子宣轨,少孤,事母以孝闻。历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释褐奉朝请、冀州 征东府长流参军,转相州中军府录事参军、定州别驾。后除镇远将军、员外散骑常 侍,出为相州抚军府司马。宣轨性通率,轻财好施。属葛荣围城,与刺史李神有固 守之效。永安中,以功赐爵中山公。中兴初,坐事死于鄴。
子子瑜。
纂从弟元宾,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请,迁员外郎、给事中。正光中,除中坚 将军、射声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贵达,启赠持节、抚军将军、 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参军。
高聪,字僧智,本渤海蓚人。曾祖轨,随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剧县。父 法昂,刘骏车骑将军王玄谟甥也。少随玄谟征伐,以军功至员外郎。早卒。
聪生而丧母,祖母王抚育之。大军攻克东阳,聪徙入平城,与蒋少游为云中兵 户,窘困无所不至。族祖允视之若孙,大加周给。聪涉猎经史,颇有文才,允嘉之, 数称其美,言之朝廷,云:“青州蒋少游与从孙僧智,虽为孤弱,然皆有文情。” 由是与少游同拜中书博士。积十年,转侍郎,以本官为高阳王雍友,稍为高祖知赏。
太和十七年,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昭业。高祖定都洛阳,追诏聪等曰: “比于河阳敕卿,仍届瀍洛,周视旧业,依然有怀,固欲先之营之,后乃薄伐。且 以赜丧甫尔,使通在昔,乘危幸凶,君子弗取。是用辍兹前图,远期来会,爰息六 师,三川是宅,将底居成周,永恢皇宇。今更造玺书,以代往诏,比所敕授,随宜 变之,善勖皇华,无替指意。”使还,迁通直散骑常侍、兼太府少卿,转兼太子左 率。
聪微习弓马,乃以将用自许。高祖锐意南讨,专访王肃以军事。聪托肃愿以偏 裨自效,肃言之于高祖。故假聪辅国将军,统兵二千,与刘藻、傅永、成道益、任 莫问俱受肃节度,同援涡阳。而聪躁怯少威重,所经淫掠无礼,及与贼交,望风退 败。与藻等同囚于悬瓠,高祖恕死,徙平州为民。行届瀛州,属刺史王质获白兔将 献,托聪为表。高祖见表,顾谓王肃曰:“在下那得复有此才,而令朕不知也?” 肃曰:“比高聪北徙,此文或其所制。”高祖悟曰:“必应然也,何应更有此辈?”
世宗初,聪复窃还京师。六辅之废,聪之谋也。世宗亲政,除给事黄门侍郎, 加辅国将军。迁散骑常侍,黄门如故。世宗幸鄴,还于河内怀界,帝亲射矢一里五 十余步。侍中高显等奏:“伏见亲御弧矢,临原弋远,弦动羽驰,矢镞所逮,三百 五十余步。臣等伏惟陛下圣武自天,神艺夙茂;巧会《驺虞》之节,妙尽矍圃之仪。 威棱攸叠,甝兕慑气,才猛所振,勍憝弭心,足以肃截九区,赫服八宇矣。盛事奇 迹,必宜表述,请勒铭射宫,永彰圣艺。”诏曰:“此乃弓弧小艺,何足以示后叶, 而喉脣近侍苟以为然,亦岂容有异,便可如请。”遂刊铭于射所,聪为之词。
赵修嬖幸,聪深朋附。及诏追赠修父,聪为碑文,出入同载,观视碑石。聪每 见修,迎送尽礼。聪又为修作表,陈当时便宜,教其自安之术,由是迭相亲狎。修 死,甄琛、李凭皆被黜落,聪亦深用危虑。而聪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获自 免,肇之力也。修之任势,聪倾身事之,及修之死,言必毁恶。茹皓之宠,聪又媚 附,每相招命,言笑携抚,公私托仗,无所不至。每称皓才识明敏,非赵修之俦。 乃因皓启请青州镇下治中公廨,以为私宅;又乞水田数十顷,皆被遂许。及皓见戮, 聪以为死之晚也。其薄于情义,类皆如此。
侍中高显出授护军,聪转兼其处,于时显兄弟疑聪间构而求之。聪居兼十余旬, 出入机要,言即真,无远虑。藉贵因权,耽于声色,贿纳之音,闻于遐迩。中尉崔 亮知肇微恨,遂面陈聪罪,世宗乃出聪为平北将军、并州刺史。聪善于去就,知肇 嫌之,侧身承奉,肇遂待之如旧。聪在并州数岁,多不率法,又与太原太守王椿有 隙,再为大使、御史举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寝缓。世宗末,拜散骑常侍、平 北将军。
肃宗践祚,以其素附高肇,出为幽州刺史,将军如故。寻以高肇之党,与王世 义、高绰、李宪、崔楷、兰氛之为中尉元匡所弹,灵太后并特原之。聪遂停废于家, 断绝人事,唯修营园果,以声色自娱。久之,拜光禄大夫,加安北将军。聪心望中 书令,然后出作青州,愿竟不果。正光元年夏卒,年六十九。灵太后闻其病,遣主 书问之,聪对使者嘘唏恸泣。及闻其亡,嗟悼良久,言:“朕既无福,大臣殒丧。 且其与朕父南征,契阔戎旅,特可感念。”赗布帛三百匹、冰一车。赠抚军将军、 青州刺史,谥曰献。聪有妓十余人,有子无子皆注籍为妾,以悦其情。及病,不欲 他人得之,并令烧指吞炭,出家为尼。聪所作文笔二十卷,别有集。
子长云,字彦鸿。起家秘书郎、太尉主簿,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建义初, 于河阴遇害。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
长云弟叔山,字彦甫。司徒行参军,稍迁宁朔将军、越骑校尉。卒,赠太常少 卿。
史臣曰:甄琛以学尚刀笔,早树声名,受遇三朝,终至崇重。高聪才尚见知, 名位显著。而异轨同奔,咸经于危覆之辙,惜乎!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汉朝太保甄邯后人。父甄凝,任州主簿。甄琛少年时即聪颖捷悟,闺门之内,兄弟嬉戏狎游,他不以礼法事等约束自己。博读经史,笔锋健达,但甄琛却天生形短貌丑,缺少风度气质。参加秀才考试,进入都城都几年了,总以下棋消磨时光,甚至与人通宵达旦地下棋。身边老仆人总是被他指使着秉烛照明,偶尔打起瞌睡,甄琛则愤怒而起,棍杖相加,诸如此类,时常发生。老仆人后来终于忍受不了鞭打之苦,禀告甄琛说:“郎君您辞乡别亲,入京求功名,假若我为您读书秉烛照字,奴才我万不敢推辞,但您却天天拴在棋盘上,没日没夜地下,这哪有入京求官之意?我稍有怠慢,您便加我杖罚,说起来,这也太没道理了!”一番话使甄琛如大梦初醒,幡然悔悟,于是痛改前非,在许睿、李彪那里借书研读,见识越来越广博。
太和初年(477~479),皇帝拜授他为中书博士,迁任谏议大夫,时时上疏圣上,也被高祖所称道嘉赏。后又转任通直散骑侍郎,出任本州征北府长史,后又为本州阳平王颐卫军府长史。世宗登极,任命甄琛为中散大夫,兼任御史中尉,转任通直散骑常侍,仍然兼任中尉。甄琛上表称:
“王者之道,如皇天后土,雨露养育,济时拯物,为生民父母。正因如此,收成不好,王者应为民祈祝祭祀。天地所惠万民的,天子应当顺从天意;山川的财富,天子应通之于世。只要有益于百姓万民,损害一点自己的利益应无所吝惜,假如圣上有所聚敛,也只应用来作为赈贫恤困之用。所以《月令》上说:山林之中,薮泽里面,如果能从中获取些菜蔬食物、禽鸟走兽之类,那都是大自然为百姓所设造的;有谁与百姓侵吞豪夺的,其罪不赦。这告诉圣上引导百姓而不禁止,接通有无以济养百姓的道理。《周礼》中虽然有禁止豪夺山川的条文,那目的正是防备山川之产被很快耗尽,为的是让人民取之有时,这就是所谓保护山川是为公众利益,更是为百姓守住山川财富而已。更何况一家之长,恩及子孙,一朝之君,泽被天下,都是说的厚生养财,为国家的兴旺发达打算。没有听说过位处父母尊位,但却吝惜食物;富有万物,但却一针一线都动不得。而今,老天为黎民百姓生盐,国家成为天下万民的障蔽,圣上凭借它获得好处,这就是所谓专任口福而四肢不受益处啊。况且天下百姓每年贡献粮食布匹。四海所有,奉养陛下一人;军国所需,取自百姓。身为天子,你何必担心贫困,而要禁止百姓去开发一个池子呢。
“古代君主,都十分爱护百姓,或者利用水火以供百姓之用,或者筑巢造舍教民居住,或者教民耕种以免饥荒之苦,或教民织布以障体保暖。所以周《诗》称:‘教之诲之,饮之食之’,这都是古代君王抚爱教导百姓,为天下众生谋求实利的例子。臣下我天生愚钝,不识道理,见识短浅,每每看到上古帝王爱民实迹,时时读到后来记述君主聚民税收的书,未尝不感叹上古帝王的胸怀远大,后来者的度量狭小。而今伪诈弊端相承不断,仍收市肆之税;大魏胸宽,只受粮食布帛的贡奉。这种举动,使远方百姓听说的,无不歌颂圣上功德。过去的..父因为不爱财宝而深得民心,《硕鼠》章描述接受财物而失却百姓。君王您的道义,如日月高悬;大魏简税政策,实在是惠民深远啊。有说法称财出府库,圣上吝惜,是臣僚们的福分;施与百姓恩惠,举措犹豫,是人君的祸患。大凡府库所藏。而且以不肯给予别人为灾祸,更何况府外的好处,哪能吝惜百姓得到什么利益呢?况且善藏财富的藏之于民,不善于藏富的藏于府库。藏富于民的,百姓高兴那么君主自然富有,敛财于府库的国怨沸腾而百姓贫困。举国上下,怨声载道,那就预示着教化有亏损,百姓贫困那君主也无从取财。臣下愿圣上您放松盐禁,使陛下恩泽广为被及。陛下可依照《周礼》设置川衡之官的方法,让他们监督引导百姓的行为即可。”
皇帝下诏说:“百姓利益,深如奏章所陈。将此章交给群臣广为议论,然后定夺。”
司徒、录尚书、彭城王元勰,兼尚书邢峦等启奏说:“甄琛所列举的,言论宏富,大体上面面俱到,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是,我们担心这会不会空坐谈理,道理很好,实行于事,则有欠缺,因此就该采取谨慎的态度,不能过早地说‘行’。臣等私下考虑古代善于治理国家的,没有不明白其胜利的途径,懂得其远大的道理,所以等到拯救世事,便行动合于节度。假若君主想让天下丰盈而不漫溢,节俭而不导致弊端,差使百姓、供养黎民的信息,都在奏疏之中了,节约俭省,取获有度,让百姓生活舒坦,道理大致如此。假如不像这样,那要君王干什么?假如人君听任百姓生产,放任百姓获取所需,那就会出现万物成为刍狗的现象,很可能导致什么都荡然无存的局面。从大道理出发,恩惠便会产生,万民奉养君主,君主恩泽万民,卑贱与高贵的道理睦顺通明。然而,实际做起来,虽然恩泽惠施既已交接,拯救万民的措施也很多,但我们仍担心天下之财不济国用,圣上恩泽未必能惠及百姓。所以要心怀多方以了解百姓感情,制定法规以实行圣上意愿。至于获取山川财货,是因为百姓贡赋不丰;收取市贾之税,是要增加一些国库储备。收取这收取那,并不是为了其有利于自己;躲开这接受那,也不是为了奉养己身。这就是所谓敛集天地所产,惠施天下万民,假借造物主的财富,赈济造物者某些方面的贫乏。征收商人税利是为了提供国家战伐所需,让百姓贡赋目的在赡养卫国力量,取财用财,都有各自的道理。禁止百姓开发这个渊池,不是专从大官的需要出发;敛聚这些布帛,又怎能说是后宫所需呢。既然好处不在自己,彼我一个道理,就像聚敛与散发财货一样,那有什么可吝惜的呢?况且税收的本意,是使事有可求,本来是希望能够济养百姓,并不是为了私自藏贮财货。不像这样,那过去的贤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正因如此,后来治理国家的,没有谁更改此类条文。所以先朝检校类条文,从人情物理出发,大小必校,从鉴如流,(疑)仍恢复盐禁。然而自盐禁实行以来,有关部门大多怠惰,实行的时候,往往走了原样,于是便让百姓怨声四起,商贩议论纷纷,这是执行政策的人没有方法,并不是制定政策的人有什么过错。而今,此事一出,致使朝廷明识之士,辨其原委,如果就此作罢,臣等担心失信于民。一行一改,法律的实施就像下棋动子一样,那怎么行呢,我们认为应当把条款中最重要的东西检寻出来,照先前做法依旧实施。”于是,皇帝下诏书说:“收取盐业之税,本是自古如此,然而各代从有利于百姓而制定政策,政策各代之间也不尽相同,但只要能使民富足,益于教化,便是道理所在。甄琛上的表,的确可称作是有助于治理国家,可照文前半所陈述,让公私并立,山川之利官民一同拥有。尚书应当在禁止豪强强取豪夺方面痛下功夫。”
皇帝又下诏书让琛参与八座讨论国事。不久甄琛就当上了中尉,常侍官职如故。又迁任侍中,为中尉。甄琛胆小怕事,所任不能纠治显贵,所有被他弹劾的人中,大都是下层官吏。当时赵修正得宠,甄琛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跟他抱成一团。甄琛的父亲甄凝任中散大夫,弟僧林为本州别驾,都是托付赵修向上传达的。等到奸诈的事情败露,明天准备收审,今天甄琛才列举其罪状。等到他看到刑官抽打赵修,恻隐之心还是油然而生,但等到他对别人说,就成了:“赵修小人,脊背就像土牛一样,特别经得起鞭打。”有识之士对他颇有看法。赵修死的第二天,甄琛与黄门郎李凭也以“朋党”之名被召往尚书处,兼尚书元英、邢峦穷究二人阿曲逢迎赵修的情况。甄琛先前拜官,有关官员都来了,邢峦出来晚了些,甄琛对邢峦说:“卿您死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出来?”说的虽是玩笑话,但邢峦动起火来,一直耿耿于怀。碰到这次机会,刨根问底,极为仔细地盘问甄琛。司徒公、钅录尚书、北海王元详等人启奏说:“为臣听说党人成为祸患,自古以来,为人痛恨;结党成奸,为政所忌讳,即使身为宠臣,只要是党人,一定得诛杀,这些都是为了保存国家大公,保护先王所创基业永固长存的做法。我斗胆考虑陛下承袭先王明识,探幽鉴匿,即为近臣,当责不贷,一切都按国法办事,审时度势,这使国家大政蔚增光辉,可保江山永泰平安。臣的看法: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身居执法高位,纠邪摘非,是其职责,风气不正,都应弹劾纠正,何况赵修奢侈暴虐,恶名远扬,侵吞公有,豪夺私产,朝野上下,切齿痛恨。但甄琛却从不上疏陈奏,反而与其来往密切,交接结党,成为其重要朋党,朝内朝外,互相照应,互相勾结、互相吹捧。让本是平民的父亲,跃登正四品的高位;七品之弟,连跳三级官阶。这种做法,亏损先王所立的选举大法,给圣贤明达的官员脸上抹黑。甄琛又与武卫将军、黄门郎李凭互为表里,凭兄被封官,甄琛知而不说。等到赵修恶迹败露,甄琛方才弹劾。赵修生时,甄琛等全都趋炎附势,被诛之后,则又摇身一变,大加批评,窃天之功以为己有,对上瞒欺朝廷;对下哄骗百姓,甄琛的为人卑鄙奸诈,在这一点上,暴露无遗了。不诚实,不忠耿,实在应该贬官放逐。谨按刑律规定,请求除去官名。其父身为中散大夫,实际上是窃居其位,即使是皇族帝孙,也无此先例,这既然来得不伦不类,请求收回官职。甄琛攀附赵修,把他看作亲戚、靠山,跟他交游,不按常规,或是早晚出入赵修府门,或是每逢吉凶之事,便密谋商讨,以至于降低身份,拜揖赵修家人,他的妻子也与赵修儿子相见,甄琛每有家事,一定先托付赵修。如此这般,玷污清明皇风,搅坏世俗风化。这种恶劣的情况都不纠正,那凭什么去纠阿正谀,奖拔忠直之人呢!臣请求免去甄琛官职,以正风气。”奏陈被认可。甄琛于是被罢去官职,送回家乡,他左右牵连被罢黜官职被处死的有三十多人。
甄琛为官之初,他因为父母年迈力衰,经常请求皇上免去他的官职让他回家服侍,因此,高祖授予他家乡州长史。等到甄琛官名显达,不再请归。这次遭际,他才回家专门供养父母。几年之后,母亲去世。他的母亲是钜鹿曹氏人,有孝性,丈夫家离自己父母家里有百里之遥,每次她弄到鱼肉菜果之类美味佳肴,一定要仆人送些给父母吃,然后她才开始食用。甄琛母亲丧服没有满期,父亲又去世了。琛在父母坟茔内,亲手种下松柏,隆冬腊月,挖土挑水。乡亲父老十分同情他,都来帮忙。十多年中,坟墓修好,树木葱荣。甄琛与弟甄僧林发誓兄弟二人一起生活到老。在家乡买田置产,亲自耕种,经常呼鹰唤犬,出门打猎,借以自娱。朝廷有什么大事,还上书陈奏。
过了很长时间,皇帝又任命他为散骑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又大为皇帝亲近宠幸,黄门内大小事情,全权由他负责,出则参与尚书事务,入则为皇帝出谋划策。甄琛,高祖时兼任过主客郎一职,迎送萧赜出使彭城刘缵,甄琛钦佩刘缵的才气风度,经常言于歌诗。刘缵的儿子刘日折任朐山驻守长官,日折死之后,家属迁入洛阳。刘日折有个姑娘,年龄不到二十岁,而甄琛当时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娶姑娘为妻。结婚那天,皇帝下诏为甄琛操办酒宴,甄琛十分高兴,世宗经常为这老少配开甄琛的玩笑。卢昶在朐山战败之后,皇帝下诏让甄琛前往检察调查。
后迁任河南令尹,加平南将军,黄门侍郎、大中正官职照旧。甄琛上表说:“《诗》说:‘京邑翼翼,四方是则。’说的是京师是国家四方的根本,社稷安危都依赖它,不可不清正。所以,从前国都在代州时,祸患不断、盗贼众多,世祖太武皇帝亲自发愤图安,广泛设置主司、里宰等官职,这些官员都从那些令长及五等男爵的后代有谋略的人中提拔。又广设吏卒武士,为其羽翼,提高他们的待遇,尊重他们的劳动,这样,不安定因素才得以消除。而今迁都以来,国土面积增加,四面八方,赴会京都,事情超过都处代郡的时候,天下人士,杂集京师,难以一一查明掌握,以致寇盗公行,劫害行为不断出现,究其原因,是因为行市混杂,难分鱼虾,有关部门暗昧软弱,不能胜任检查纠察责任必然产生的结果。大凡要人对付坚硬的木头,必定要为他选择好的工具。现在的河南郡是陛下您的坚木,各种人盘根错节,混杂在一起。六部里尉等部门官员便是攻坚的利器,不是贞直刚精锐利无敌的,则无法治理好京都。现在陛下您选择的令尹既不是良才,里尉等官也是柔软的铅刀,而陛下想要整顿京邑,恐怕难以达到预期目的。里正是流外四品之职,职位轻贱,责任琐屑,大都是下等官员,人人苟且偷安,不能行使督察之责,所以才使得盗贼奸邪横行霸道,各种赋税,失去常理。而边外小县,所统领的人数不过百十来户,但往往却以将军任职。京都诸坊,大的有千户、五百户之众,而且其中居住的都是王公卿尹、皇亲国戚之类高官显贵,豪绅猾吏,仆役奴隶,杂居其间,这些达官贵人往往私养奸恶之人,而他们高门广宇,不能随便干预。还有州郡侠胆的人,客居京都,私自交结贵戚,连群结党,暗地里欺行霸市,这比起边境小县,情况要复杂得多。现在朝廷以边事为难,京师治理容易,实在是不妥的做法。大凡王都制定法律,都根据情况随时有所改变,改弦易调,是明主当务之急。先朝确立品位高下,不是一说就定下来,而是根据实际情况,不合实际便着手更改。现在清闲官职,犹且高官兼任,况且烦杂重要的事务,怎能马马虎虎、拈重如轻,随便委职呢?我请求选取武官当中八品将军以下精干忠直的人,以本官待遇,任里尉之职,各自享受其应得俸禄,高的任六部尉,中等的任经途尉,下等的任里正。如不这样,臣请求稍稍提高里尉官职品位,选择本处下品中的本应升迁的人,充当此项官职。如果这样,则会让他们职重责任也大,京师就会气象太平,陛下身边就会安定。”皇帝下诏说:“里正可进品位于勋品,经途官员从九品,六部尉从正九品官员中提拔,就不必从武将中选拔这些官员了。”甄琛又启奏皇上以羽林军作为巡逻力量,巡逻在坊巷之间,纠察盗贼。从这以后,京都治安秩序大为好转,至今仍太平无事。
转任太子少保,黄门侍郎官职依旧。大将军高肇讨伐蜀乱,皇帝任命甄琛为持节使,代抚军将军,统领步、骑兵四万人为前锋都督。甄琛部队到了梁州獠亭时,适逢世宗逝世,班师回朝。高肇死了之后,朝廷认为甄琛是高肇党人,不宜再参与朝政,便命他为营州刺史出任外职,加安北将军。一年后,让光禄大夫杨思穆代替他的官职,当时甄琛都六十五岁了,于是他在中山闲居,很久以后,才到京城。被任命为镇西将军、凉州刺史,朝廷仍然认为他与高肇过从密切,不愿让他留在京师。不久又征召拜授太常卿,仍然以本将军出任徐州刺史。等到入京辞别肃宗,甄琛以年老体弱为由不愿赴任,皇帝下诏任他为吏部尚书,将军职位照旧。不久,又命为征北将军、定州刺史,衣冠锦绣,游历治地,心情大为舒畅。甄琛治州严厉刻苛,没有声誉。崔光不愿接受司徒之职,甄琛给光写信,表面贬责,实际附和。崔光揣度他的意图,回信称赞以取悦于他。不久又征召入京,授予车骑将军、特进等衔,又授官侍中。因他衰老,皇帝下诏赐给他御府杖,每天早晨拄杖上朝,出入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