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生昨自欈李还,忽然向我谭长安。自言指日长安去,及此春深花事阑。
嗟乎汪生何太迂,少年不肯守床帏,因人远役将何为。
我是长安旧游人,三年一度长安春。如今怕说长安道,送子忽忽伤心魂。
长安城中有何好,惟有十丈西风尘。人畜粪土相和匀,此物由来无世情。
贵人逢之亦入唇,其味不减庖厨珍。别有高梁桥下水,柳色一湾尘似洗。
从此沿流向玉泉,湖山亦有江南意,充君画本差可耳。
君不闻京师画工如布粟,闽中吴彬推老宿。前年供御不称旨,褫衣受挞真?畜。
此事下贱不可为,君但自娱勿干禄。吾友重瞳之孙气食牛,万金散尽图千秋。
一朝掉头出门去,为我问之何所求。君应朝夕进苦口,勉之闭门发策勿妄侈交游。
有感中来不自禁,短长亭下短长吟。梅花差可强人意,竹叶安能醉我心。
世事无凭多改变,仕途相识半升沉。摩挲老眼从头看,只有青山无古今。
旧隐西陂迹已陈。尚留诗屋寄云门。梵钟声里几晨昏。
物外山含无尽意,定中僧笑傥来人。烟波何处问迷津。
先生仰面叹华屋,手抱遗经常独宿。尽日集庭闻鸟呼,中宵掀窗来鹿触。
我常蹋月望西园,寒星寂寞垂短垣。径约汪君信阔步,青田壶泻三昆仑。
清言若遇王平子,绝倒当年定如此。稽古岂无春卿荣,随学尚有公超市。
先生不乐句羞素餐,先生毋躁句且少安。昼居于内侍汤药,不然讵肯轻儒冠。
病鹤支离堪对语,翩翩平原在何许。
先大父侧室,姓章氏,明崇祯丙子十一月二十七日生。年十八来归,逾年,生女子一人,不育。又十余年,而大父卒。先大母钱氏。大母早岁无子,大父因娶章大家。三年,大母生吾父,而章大家卒无出。大家生寒族,年少,又无出,及大父卒,家人趣之使行,大家则慷慨号恸不食。时吾父才八岁,童然在侧,大家挽吾父跪大母前,泣曰:“妾即去,如此小弱何?”大母曰:“若能志夫子之志,亦吾所荷也。”于是与大母同处四十余年,年八十一而卒。
大家事大母尽礼,大母亦善遇之,终身无间言。櫆幼时,犹及事大母。值清夜,大母倚帘帷坐,櫆侍在侧,大母念往事,忽泪落。櫆见大母垂泪,问何故,大母叹曰:“予不幸,汝祖中道弃予,汝祖没时,汝父才八岁。”回首见章大家在室,因指谓櫆曰:“汝父幼孤,以养以诲,俾至成人,以得有今日,章大家之力为多。汝年及长,则必无忘章大家。”时虽稚昧,见言之哀,亦知从旁泣。
大家自大父卒,遂表明。目虽无见,而操作不辍,槐七岁,与伯兄、仲兄从塾师在外庭读书。每隆冬,阴风积雪,或夜分始归,僮奴皆睡去,独大家煨炉以待。闻叩门,即应声策杖扶壁行,启门,且执手问曰:“书若熟否?先生曾朴责否?”即应以书熟,未曾朴责,乃喜。
大家垂白,吾家益贫,衣食不足以养,而大家之晚节更苦。呜呼!其可痛也夫。
揽辔郊原问俗行,青山原自昔年盟。玉台遗址情逾恋,厓海平波意转清。
乘月不妨归骑缓,聚星遍映彩凫明。从前太史书云候,看到于今恰遇庚。
鸭炉烟冷夜窗寒,著尽冬衣尚怯单。忽忆故人千里别,雁赍芳恨度扶栏。
仙翁爱山居,留形在东岭。风林度啸声,云壑漾飞影。
华发欲萧萧,青瞳犹耿耿。追踪有名流,回首发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