栟榈小弁野人装,八十三年旧话长。真笑形骸无藉在,本知生世不牢强。
茅檐啼鸟初相命,烟渚归鸿渐著行。想得城中盛冠盖,家家来往荐椒觞。
一鼓鱼龙急。看滔滔、妙高台下,乾坤嘘吸。彷佛云旗和翠盖,贝阙鳞堂齐葺。
料此际、百灵都集。十万黄头皆突鬓,挽湘累、今夜谁先及。
有人在,江潭泣。
吴儿柂尾飘红褶。但回帆、水云飐处,翻身径入。不斗黄金唯斗捷,江水骇时欲立。
惹商妇、银筝声涩。一霎悲欢才过眼,渐日斜、桂楫纷收拾。
山如睡,黛还湿。
断肠人在断桥边。桥断几时连。无端桥断因肠断,令垂杨、千缕还牵。
愁里流霞难满,梦中明月难圆。
花开花落总啼鹃。泪染六陵烟。冬青那为君王改,正清明、苍翠连天。
多谢斜阳芳草。莫催客鬓年年。
昆山徐健菴先生,筑楼于所居之后,凡七楹。间命工斫木为橱,贮书若干万卷,区为经史子集四种。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史则日录、家乘、山经、野史之书附焉,子则附以卜筮、医药之书,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凡为橱者七十有二,部居类汇,各以其次,素标缃帙,启钥灿然。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吾何以传女曹哉?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吾耳目濡染旧矣。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每欲传其土田货财,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欲传其金玉珍玩、鼎彝尊斝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宝也;欲传其园池台榭、舞歌舆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吾方以此为鉴。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因指书而欣然笑曰:“所传者惟是矣!”遂名其楼为“传是”,而问记于琬。琬衰病不及为,则先生屡书督之,最后复于先生曰:
甚矣,书之多厄也!由汉氏以来,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其下名公贵卿,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或亲操翰墨,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然且裒聚未几,而辄至于散佚,以是知藏书之难也。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是故藏而勿守,犹勿藏也;守而弗读,犹勿守也。夫既已读之矣,而或口与躬违,心与迹忤,采其华而忘其实,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与弗读奚以异哉!
古之善读书者,始乎博,终乎约,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沿流以溯源,无不探也;明体以适用,无不达也。尊所闻,行所知,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
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上为天子之所器重,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藉是以润色大业,对扬休命,有余矣,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俾后先跻巍科,取宦仕,翕然有名于当世,琬然后喟焉太息,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循是道也,虽传诸子孙世世,何不可之有?
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居平质驽才下,患于有书而不能读。延及暮年,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耳目固陋,旧学消亡,盖本不足以记斯楼。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姑为一言复之,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
中庭有树,其实诩诩。道君出入,先以风雨。
坐拥连床缃缥,带草春窗,英光深烛。真珠船到,开卷蠹尘轻簌。
元和蜕取,义熙题遍,尽有书城,能消陵谷。过眼云烟漫省,唤起词仙,一笑来伴幽独。
按谱笛中世换,旧蘋断碧凄剩馥。蔓草王风感,甚芳椒疏雨,清事能续。
吟边今古,一抹弁峰寒绿。送尽飞鸿,三径晚、憺凭阑心目。
古芸隐处,珍重文字福。
手持白拂出风尘,默坐松阴转法轮。渠坐道场君在市,相看何事不如人。
忆昔西游大梁苑,玉堂门闭花阴晚。壁间曾见郭熙画,江南秋山小平远。
别来南北今十年,尘埃极目不见山。乌靴席帽动千里,只惯马蹄车辙閒。
明窗短幅来何处,乱点依稀涴寒具。焕然神明顿还我,似向白玉堂中住。
濛濛烟霭树老苍,上方楼阁山夕阳。一千顷碧照秋色,三十六峰凝晓光。
悬崖高居谁氏宅,缥缈危栏荫青樾。定知枕石高卧人,常笑骑驴远游客。
当时画史安定梁,想见泉石成膏肓。独将妙意寄毫楮,我愧甫立随诸郎。
此行真成几州错,区区世路风波恶。还家特作发愿文,伴我山中老猿鹤。
千里云帆破浪行,间关相访最多情。客踪此夕寒灯共,心事他年白水盟。
分手倏经此两度,纵谈不觉夜三更。读书未就思乡切,相约农村去耦耕。
南城楼上月,照入东岩深。共订百年约,同坚一寸心。
调鹤不出户,餐云乃入林。动静法山水,迁转随光阴。
琴向清风鼓,酒对明月斟。一曲成佳趣,有杯放豪吟。
物我忘形迹,乾坤无古今。与君皆是主,坐看世浮沉。
思君待月清宵坐。无聊只觉双眉锁。镇日盼征鸿。经年书未通。
瑶阶凉似水。顾影怜憔悴。生怕卷珠帘。新寒病要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