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书屋,余友周孺允所构读书之室也。孺允自言其先大夫玉岩公为御史,谪沅、湘时,尝梦居一室,室旁杏花烂漫,诸子读书其间,声琅然出户外。嘉靖初,起官陟宪使,乃从故居迁县之东门,今所居宅是也。公指其后隙地谓允曰:“他日当建一室,名之为杏花书屋,以志吾梦云。”
公后迁南京刑部右侍郎,不及归而没于金陵。孺允兄弟数见侵侮,不免有风雨飘摇之患。如是数年,始获安居。至嘉靖二十年,孺允葺公所居堂,因于园中构屋五楹,贮书万卷,以公所命名,揭之楣间,周环艺以花果竹木。方春时,杏花粲发,恍如公昔年梦中矣。而回思洞庭木叶、芳洲杜若之间,可谓觉之所见者妄而梦之所为者实矣。登其室,思其人,能不慨然矣乎!
昔唐人重进士科,士方登第时,则长安杏花盛开,故杏园之宴,以为盛事。今世试进士,亦当杏花时,而士之得第,多以梦见此花为前兆。此世俗不忘于荣名者为然。公以言事忤天子,间关岭海十馀年,所谓铁石心肠,于富贵之念灰灭尽矣;乃复以科名望其子孙。盖古昔君子,爱其国家,不独尽瘁其躬而已;至于其后,犹冀其世世享德而宣力于无穷也。夫公之所以为心者如此。
今去公之殁,曾几何时,向之所与同进者,一时富贵翕赫,其后有不知所在者。孺允兄弟虽蠖屈于时,而人方望其大用:而诸孙皆秀发,可以知《诗》《书》之泽也。《诗》曰:“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谷,贻孙子。于胥乐兮!”吾于周氏见之矣!
雪晴山阁冷侵衣,西望平林暮鸟归。鹫岭云霞空里色,洛城金界共馀晖。
笠屐坏色衣,冲雨寻飞泉。枫人蹑我后,维摩导我前。
缘崖面峭壁,震惊两耳边。竭蹶赴山亭,大叫龙喷涎。
急溜泻岩肋,下注硗确穿。破空一激响,个个冰花圆。
忽为蝴蝶飞,十百回翩跹。扑散万银竹,荡开千炉烟。
中洼一丈石,迹之见藕船。驾言汎天湖,鼓枻凌颠仙。
风高八九月,自合知时节。何必待山僧,升堂特地说。
天际雁南飞,接翅作行列。悉念佛法僧,轧轧声不绝。
影落寒山水,已是重漏泄。普请好生观,西来无妙诀。
旧居合江楼,新居白鹤峰。首尾势相顾,蜿延如翔龙。
双城断要脊,玉带桥联虹。新居旧有亭,肃公坐其中。
乌云间红日,明月当清风。旧居近新焕,江楼复祠公。
灵鳌夙奠极,磨蝎初移宫。我来值中秋,天水摇清空。
公如照须眉,定为百坡翁。渔火见深夜,三五明星红。
谯楼睡老卒,棋院醒青童。神仙自多情,应在丰湖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