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中旨下,率钱修离宫。读诏私太息,此举宜从容。
圣人秉纯孝,不暇权始终。长乐楼百尺,积庆花千重。
取足天下养,承欢良无穷。四海幸平台,物力犹未充。
岛夷怙群丑,鼾睡长安中。诚宜法文景,励治威诸戎。
安可舍禁钥,危照甘泉烽。台疏閒一上,未得回宸衷。
贤傅造辟言,主德本至聪。岂不念民瘼,何难罢新丰。
事关国根本,连章期诸公。冗官未食禄,涕泪徒沾胸。
伏阙讵可效,草奏谁为通。负此读书力,仅争章句功。
漆室夜深讥,四顾无予同。
端居苦长夏,思我平生友。独坐闻车音,开轩竟何有。
空庭飞鸟雀,閒门荫榆柳。白云轩午阴,悠然落虚牖。
对此情更怡,无能共樽酒。西郭隐层楼,下临清江口。
积雨江流深,南风藕花秀。相望不可即,长吟一搔首。
番山一时秀,君才似杨修。况当机云年,文价迈等流。
双双矫云翼,意气隘九州。中年一垂翅,抢彼枳棘休。
列第太常右,交辉花萼楼。鹦鹉诉北寒,越鸟思南游。
法星化奎文,一夜光芒浮。我有停云念,岂无看云愁。
南宫省署静,文苑开清修。六朝佳丽景,楚尾与吴头。
我祖膺戎狄,山河为增优。夫何根本地,犹有兵食忧。
大风拔陵木,江涨浮尸游。今年灾疫仍,千室无人收。
频下修省诏,悔祸天启谋。此当属春官,送子发长讴。
若有南征赋,可以献纳不。
樱桃红已足,日觑苔痕绿。纶竿钓罢清溪曲,一村桑落熟,一村桑落熟。
闲愁莫展,翠蛾频蹙,强抱清琴对修竹。池边有侣堪联续,山儿画半幅,山儿画半幅。
提胡卢,既不挂于寂静之邱墟,又不浮之汗漫之江湖。
又不持之骑龙雨八区,胡为唤人挈之登酒垆。桀纣以烟莽其都,李杜以风沙厥躯。
前人醉倒后人扶,万世一醉何年苏。矧今斗米抵斗珠,方坊刊章禁私壶。
杖头有金何处沽,何况杖头金又无。我瓦盆,三年枯,借姑胡卢复我姑,请姑提取湘江水,去饮三闾楚大夫。
庐山据浔阳、彭蠡之会,环三面皆水也。凡大山得水,能敌其大以荡潏之,则灵;而江湖之水,吞吐夷旷,与海水异。故并海诸山多壮郁,而庐山有娱逸之观。
嘉庆十有八年三月己卯,敬以事绝宫亭,泊左蠡。庚辰,舣星子,因往游焉。是日往白鹿洞望五老峰,过小三峡,驻独对亭,振钥顿文会堂。有桃一株,方花。右芭蕉一株,叶方茁。月出后,循贯道溪,历钓台石、眠鹿场,右转达后山,松杉千万为一桁,横五老峰之麓焉。
辛巳,由三峡涧陟欢喜亭。亭废,道险甚。求李氏山房遗址不可得。登含鄱岭,大风啸于岭背,由隧来风,上攀太乙峰。东南望南昌城,迤北望彭泽,皆隔湖,湖光湛湛然。顷之,地如卷席渐隐;复顷之,至湖之中;复顷之,至湖壖;而山足皆隐矣。始知云之障,自远至也。于是四山皆蓬蓬然,而大云千万成阵,起山后,相驰逐布空中,势且雨。遂不至五老峰,而下窥玉渊潭,憩栖贤寺。回望五老峰,乃夕日穿漏,势相倚负,返宿于文会堂。
壬午,道万杉寺,饮三分池。未抵秀峰寺里所,即见瀑布在天中。既及门,因西瞻青玉峡,详睇香炉峰,盥于龙井,求太白读书堂不可得,返宿秀峰寺。
癸未,往瞻云,迂道绕白鹤观,旋至寺,观右军墨池。西行寻栗里卧醉石;石大于屋,当涧水途中。访简寂观,未往,返宿秀峰寺,遇一微头陀。
甲申,吴兰雪携廖雪鹭、沙弥朗圆来,大笑排闼而入,遂同上黄岩。侧足逾文殊台,俯玩瀑布下注尽其变。叩黄岩寺,跐乱石,寻瀑布源,溯汉阳峰,径绝而止。复返宿秀峰寺。兰雪往瞻云,一微头陀往九江。是夜大雨,在山中五日矣。
乙酉,晓望瀑布倍未雨时。出山五里所,至神林浦,望瀑布益明。山沈沈苍酽一色,岩谷如削平。顷之,香炉峰下,白云一缕起,遂团团相衔出;复顷之,遍山皆团团然;复顷之,则相与为一。山之腰皆弇之,其上下仍苍酽一色,生平所未睹也。
夫云者,水之征,山之灵所泄也。敬故于是游所历,皆类记之。而于云独记其诡变足以娱性逸情如是,以诒后之好事者焉。
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未至彭城,疽发背,死。
苏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早尔。”然则当以何事去?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于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增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如彼雨雪,先集为霰。’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
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之叛之也,以弑义帝。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与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
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此始矣。
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七十,合则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项羽不亡。亦人杰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