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
残萤委玉露,早雁拂银河。
高树晓还密,远山晴更多。
淮南一叶下,自觉老烟波。
一叶下前墀,淮南人已悲。
蹉跎青汉望,迢递白云期。
老信相如渴,贫忧曼倩饥。
生公与园吏,何处是吾师?
蓟北雁犹远,淮南人已悲。
残桃间堕井,新菊亦侵篱。
书剑岂相误,琴樽聊自持。
西斋风雨夜,更有咏贫诗。
西湖异云西北至,十年前识金陵气。陈强张富决雌雄,帷幄屏人其语秘。
虬髯侍侧蹑胡床,如以真王易假王。跃起大呼徙别舸,难星一炮占鄱阳。
公何有术不自救,谈洋茗洋吏讦奏。偾辕之驾挟医来,积中拳石吞乌咮。
京房郭璞数莫逃,天文象纬书可烧。幸而遇时佐洪武,不然著郁离子究何补。
异授有神亦有师,泯没平生邓祥甫。
壶唾生红,镜眉换碧,那堪凄病逢秋。须盼人归,捲帘独倚高楼。
天边去帆无数,送离鸿、不送还鸥。斜日晚,惹烟芜凉气,暗狎琼钩。
最怕湘涛夜梦,有露苔蛩语,絮近窗篝。柳已凋零,花还说甚娇柔。
三更渐知凉紧,雨潇潇、风更飕飕。难睡妥,枕底鬟、罗袂半兜。
岗峦百匝一池开,气焰薰蒸湿草莱。却忆骊山山下路,春深曾赐锦铺来。
数椽茆舍大如蜗。老生涯。寄山家。遮眼文书、随分有些些。
自愧行年如伯玉,思往事,书堪嗟。
从他鼓吹沸鸣蛙。鬓霜华。晚来加。南北东西、泛若水中槎。
此去存身知有道,深自隐,效龙蛇。
寻得君公避世墙,开门遥趁竹风凉。逢僧自觉心期在,曳杖还夸脚力强。
高摘白云供笑傲,倒骑青牯恣颠狂。海鸥自是忘机者,浅蓼深芦处处乡。
花开犹昔,水流何处,閒过九日令节。梧桐一叶随秋去,但有素琴幽怨,玉箫清绝。
庭院西风飘袂薄,又听得、数声啼鴂。都迸入、一阵愁心,此意共君说。
长柰恹恹酒病,十年前梦,化作轻烟残月。浅波飘荡,远山重复,那有梦魂飞越。
渐炉灰冷尽,只剩容华未消歇。人间事、悽然翻笑,负了黄花,归舟斜日没。
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甚喜。而今而后,堪为农夫以没世矣!要须制碓制磨,制筛罗簸箕,制大小扫帚,制升斗斛。家中妇女,率诸婢妾,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天寒冰冻时,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暇日咽碎米饼,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嗟乎!嗟乎!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
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而士为四民之末。农夫上者种地百亩,其次七八十亩,其次五六十亩,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种收获,以养天下之人。使天下无农夫,举世皆饿死矣。我辈读书人,入则孝,出则弟,守先待后,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今则不然,一捧书本,便想中举、中进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钱,造大房屋,置多产田。起手便走错了路头,后来越做越坏,总没有个好结果。其不能发达者,乡里作恶,小头锐面,更不可当。夫束修自好者,岂无其人;经济自期,抗怀千古者,亦所在多有。而好人为坏人所累,遂令我辈开不得口;一开口,人便笑曰:“汝辈书生,总是会说,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说了。”所以忍气吞声,只得捱人笑骂。工人制器利用,贾人搬有运无,皆有便民之处。而士独于民大不便,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且求居四民之末,而亦不可得也。
愚兄平生最重农夫,新招佃地人,必须待之以礼。彼称我为主人,我称彼为客户,主客原是对待之义,我何贵而彼何贱乎?要体貌他,要怜悯他;有所借贷,要周全他;不能偿还,要宽让他。尝笑唐人《七夕》诗,咏牛郎织女,皆作会别可怜之语,殊失命名本旨。织女,衣之源也,牵牛,食之本也,在天星为最贵;天顾重之,而人反不重乎?其务本勤民,呈象昭昭可鉴矣。吾邑妇人,不能织绸织布,然而主中馈,习针线,犹不失为勤谨。近日颇有听鼓儿词,以斗叶为戏者,风俗荡轶,亟宜戒之。
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总是典产,不可久恃。将来须买田二百亩,予兄弟二人,各得百亩足矣,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若再求多,便是占人产业,莫大罪过。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我独何人,贪求无厌,穷民将何所措足乎!或曰:“世上连阡越陌,数百顷有余者,子将奈何?”应之曰:他自做他家事,我自做我家事,世道盛则一德遵王,风俗偷则不同为恶,亦板桥之家法也。哥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