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甫三十,出身事明主。狂愚斥不用,晚辟征西府。
蹭蹬过锦城,邂逅客严武。十年醉郫筒,阳狂颇自许。
青城访隐翁,西市买幽圃。如何复不遂,归听镜湖雨。
结庐三间茅,泛宅一枝橹。天真傥可全,吾其老烟浦。
圣主披英俊,公才是擢犀。班扬俱气慑,屈宋亦眉低。
健鹘摩天翼,真媒历块蹄。回眸看贱子,下驷与鹍鸡。
半塘春水,早光透玻瓈,绿鬟倒亸。曲岸苔平铺径净,还惹晴风轻簸。
叶叶衣凉,垂垂佩委,碎剪绿阴破。柔情不定,翠眉偏映双锁。
为问庭院沈沈,画垣几曲,却放春愁过。巷陌斜阳偷送出,款款碧烟萦里。
乱点征衫,横拖玉勒,似惜垂鞭堕。犹愁未稳,黄鹂更着一个。
诃华推二妙,赢得过谈玄。世路谁风雅,才名属后先。
晴云飞素练,翠筱动朱弦。迟尔新铏发,昂藏向斗边。
闺中娇小偏怜女,黛染螺鲜。鬓腻云妍。阿母亲为整翠钿。
菱花妆罢都无事,绣谱慵拈。香篆频添。春日迟迟未卷帘。
轼顿首再拜。闻足下名久矣,又于相识处,往往见所作诗文,虽不多,亦足以髣髴其为人矣。
寻常不通书问,怠慢之罪,独可阔略,及足下斩然在疚,亦不能以一字奉慰。舍弟子由至,先蒙惠书,又复懒不即答,顽钝废礼,一至于此,而足下终不弃绝,递中再辱手书,待遇益隆,览之面热汗下也。
足下才高识明,不应轻许与人,得非用黄鲁直、秦太虚辈语,真以为然耶?不肖为人所憎,而二子独喜见誉,如人嗜昌歜、羊枣,未易诘其所以然者。以二子为妄则不可,遂欲以移之众口,又大不可也。
轼少年时,读书作文,专为应举而已。既及进士第,贪得不已,又举制策,其实何所有。而其科号为直言极谏,故每纷然诵说古今,考论是非,以应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为实能之,故譊譊至今,坐此得罪几死,所谓齐虏以口舌得官,直可笑也。然世人遂以轼为欲立异同,则过矣。妄论利害,搀说得失,此正制科人习气。譬之候虫时鸟,自鸣自己,何足为损益。轼每怪时人待轼过重,而足下又复称说如此,愈非其实。
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足下又复创相推与,甚非所望。
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谪居无事,默自观省,回视三十年以来所为,多其病者。足下所见,皆故我,非今我也。无乃闻其声不考其情,取其华而遗其实乎?抑将又有取于此也?此事非相见不能尽。
自得罪后,不敢作文字。此书虽非文,然信笔书意,不觉累幅,亦不须示人。必喻此意。
岁行尽,寒苦。惟万万节哀强食。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