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栋梁材,托身南山阿。王者建大厦,匠氏施斧柯。
万夫挽不行,留滞在河浒。自非浪滔天,何由至王所。
根虽埋土中,叶已随风飞。惟馀爨下柯,那得复相依。
风吹兼雨打,日居复月诸。誓朽泥涂间,不及栎与樗。
匠氏慎无悔,豫章当自宽。人生类如此,才难圣所叹。
信义行于君子,而刑戮施于小人。刑入于死者,乃罪大恶极,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而视死如归,此又君子之尤难者也。方唐太宗之六年,录大辟囚三百余人,纵使还家,约其自归以就死。是以君子之难能,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归无后者。是君子之所难,而小人之所易也。此岂近于人情哉?
或曰:罪大恶极,诚小人矣;及施恩德以临之,可使变而为君子。盖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太宗之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纵之去也,不意其必来以冀免,所以纵之乎?又安知夫被纵而去也,不意其自归而必获免,所以复来乎?夫意其必来而纵之,是上贼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复来,是下贼上之心也。吾见上下交相贼以成此名也,乌有所谓施恩德与夫知信义者哉?不然,太宗施德于天下,于兹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为极恶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视死如归,而存信义。此又不通之论也!
然则何为而可?曰:纵而来归,杀之无赦。而又纵之,而又来,则可知为恩德之致尔。然此必无之事也。若夫纵而来归而赦之,可偶一为之尔。若屡为之,则杀人者皆不死。是可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为常者,其圣人之法乎?是以尧、舜、三王之治,必本于人情,不立异以为高,不逆情以干誉。
晨飔动兰叶,向背无穷妍。纤纤阶下虫,飞飞来与怜。
园英迭荣悴,流光几盛年?千秋期素心,瑶瑟方上弦。
瑟虽可写心,至处难尽宣。一粲举杯酌,真气流醰然。
黛髻螺鬟耸晚凉,层巅暑退似经霜。金梯近倚丹霞影,玉洞长含紫雾香。
解夏林僧归寺早,趁晴樵叟入山忙。松巢拟结高高顶,静阅人间海与桑。
酒馆湖船尽有名,玉杯时得肆闲情。至今人说张员外,不是看花不出城。
玉绳低度紫烟轻,玄兔西冥接若英。寺里一僧持半偈,夜分三界响梵声。
官居太疏冷,门外少车迹。萧萧此君轩,为我慰迹寂。
贪饕起馀慕,远乞南山石。形模太诡陋,此咏费搜摭。
虾蟆欲上瓮,作气屡跳踯。心知不可强,怒瘿犹鼓息。
但劳旁者观,笑尔不量力。君能惠然来,抵鹊轻尺璧。
明月投我怀,坐上光彩溢。神心巧镌凿,变化出胸臆。
高言写豪壮,健读口终吃。冲风卷海涛,荡潏迷四极。
阵马脱重围,战士皆辟易。使人魂魄沮,三日不敢食。
嗟余性顽闇,兀兀寡知识。臃肿终天年,不愿借雕饰。
翻怜孤僻中,趣味得所适。拂石云生手,诵诗风满腋。
此应长不饥,富贵乃毒腊。人生多苦辛,嗜好须自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