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寿邹给事)

豹尾班中,谁一似、神仙冠玉。认得是、当年唱第,斗间星宿。万卷平生都看了,如今划地无书读。向云霄、去路有行堤,沙新筑。
黄封酒,生朝禄。金缕唱,生朝曲。且通宵一醉,剩裁红烛。待做太平真宰相,黑头坐对三槐绿。问凭时、犹有甚除书,长生箓。
杨炎正
  杨炎正(1145—?)字济翁,庐陵(今江西吉安)人,杨万里之族弟。庆元二年(1196)年五十二始登第,受知于京镗,为宁县簿。六年,除架阁指挥,寻罢官。嘉定三年(1210)于大理司直任上以臣僚论劾,诏与在外差遣,知藤州。嘉定七年又被论罢,改知琼州,官至安抚使。杨炎正与辛弃疾交谊甚厚,多有酬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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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亲为令子,似舅即贤甥。别路经花县,还乡入锦城。
山临青塞断,江向白云平。献赋何时至,明君忆长卿。
东林寺里一沙弥,心爱当时才子诗。山下偶随流水出,
秋来却赴白云期。滩头蹑屐挑沙菜,路上停舟读古碑。
想到旧房抛锡杖,小松应有过檐枝。
山断水茫茫,洛人西路长。笙歌留远棹,风雨寄华堂。
红壁耿秋烛,翠帘凝晓香。谁堪从此去,云树满陵阳。
细雨晴深小苑东,春云开气逐光风。雄儿走马神光上,
静女看花佛寺中。书剑学多心欲懒,田园荒废望频空。
南归路极天连海,惟有相思明月同。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父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钟、鼎、甗、鬲、盘、彝、尊、敦之款识,丰碑、大碣,显人、晦士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伪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

  呜呼,自王播、元载之祸,书画与胡椒无异;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名虽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丞相时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后二年,出仕宦,便有饭蔬衣练,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将,渐益堆积。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已。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一代奇器,亦复脱衣市易。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憟。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翠羽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缺,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寇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余间,冀望来春再备船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余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已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弃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遂驰马去。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盲。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

  葬毕,余无所之。朝廷已分遣六宫,又传江当禁渡。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又大病,仅存喘息。事势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寇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陆,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绍兴辛亥春三月,复赴越,壬子,又赴杭。

  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或传亦有密论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走外廷投进。到越,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后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塌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帙,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耶。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

  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

  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矣!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题 。

荒坟三尺土,宿草几经秋!鬼亦离乡贱,人胡渡海游?

鹿场残炤淡,蚁垤野花幽。不用山阳笛,凄然泪自流。

知君兵计原儒术,儒术深明计转工。洞识天符非候气,妙穷火力不因风。

巨鱼射处波神遁,雄剑鸣时水怪空。却笑贼徒能嶞□,几人䦛䦟劫灰中。

少时不辩中秋月,视与常时无各别。老来偏与月相恋,恋月还应恋佳节。

老人能得几中秋,信是流光不可留。古今换人不换月,旧月新人风马牛。

壶中有酒且为乐,杯巡到手莫推却。月圆还似故人圆,故人散去如月落。

眼中渐觉少故人,乘月夜游谁我嗔。高歌太白问月句,自诧白发欺青春。

青春白发固不及,豪捲酒波连月吸。老夫老及六十年,更问中秋赊四十。

万里西风,吹送到、五云鸾纸。□催促、文章太守,入朝花底。清节高横秋一片,仁风散作春千里。漾恩波、溶泳锦江中,深如水。
难卧辙,留行李。但侧听,星辰履。看麒麟案侧,即催荣侍。红药香中翻诏草,紫薇影畔裁诗绮。更宸旒、已自覆公名,金瓯里。

离离瘦影画栏边,月殿当时梦尚牵。仙福吴刚消不得,困花殢酒又今年。

向芙蓉湖上驻兰舟,凄凉胜游稀。但西泠桥外,北山堤畔,残柳依依。追忆莺花旧梦,回首冷烟霏。惟有盟鸥好,时傍人飞。听取红筵象板,尽歌回彩扇,舞换仙衣。正白萍风急,吹雨暗斜晖。空惆怅、离怀未展,更酒边、忍又送将归。江南客、此生心事,只在渔矶。

斯渡名高景亦佳,乾坤今古有张家。隔江突兀康王庙,画栋凌空映彩霞。

可怜桂树枝,怀芳君不知。摧折寒山里,遂死无人窥。

客居龙井古庄前,兵后人家几变迁。乱世昔来求避地,故乡今想赋归田。

曾邀霁月看花夜,忆别春风禁酒年。此日重过谁候我,寒烟衰草却留连。

白日照阳春,九陌扬远尘。往来酣蚁战,谁是投閒人?

人生苟知足,政复贵隐沦。万事等大梦,汩没徒艰辛。

所以贤达士,不肯劳其神。结亭林泉间,归来养清真。

窗虚野鸟狎,树密山猿驯。草色上阶秀,花枝倚槛新。

俯仰有佳趣,尊酒时相亲。终然远尘俗,不愧无怀民。

一月主人笑几回,相逢相识且衔杯。
眼看春色如流水,今日残花昨日开。
乾坤收拾几精华,全付茅茨小小家。
压尽园林千万蕊,只消篱落两三花。
雪消数尺暗埋岭,月浸一痕微印沙。
玉面亭亭太幽独,天寒空谷正堪嗟。
殃崫雄雄方勇锐,瞿昙住住息风波。
杀人作佛当头劄,覆雨翻云在刹那。

狙击早销秦帝胆,借筹竟创汉家基。空疑状貌同雌伏,始信功名见猎迟。

帷幄总分黄石略,云山不负赤松期。高踪迥出韩彭外,紫柏千秋护旧祠。

周风曾戒女怀春,何事朱颜漫作颦。袿襘但坚深闺守,翠珠奚羹画堂新。

路人共讶标梅实,吉士行歌乐缟巾。桃自红兮柳自绿,寒窗添线刺绫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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