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碎九街月,乘醉出京华。半生湖海,谁念今日老还家。
独把瓦盆盛酒,自与渔樵分席,说伊政声佳。竹马望尘去,倦客亦随车。
听熏风,清晓角,韵梅花。人家十万,说尽炎热与咨嗟。
只恐棠阴未满,已有枫宸趣召,归路不容遮。回首江边柳,空著旧栖鸦。
花上清光花下阴,素娥惜此万黄金。一杯寒露三更后,谁信幽人更苦心。
长公有名言,不可居无竹。仆仆斸苍苔,森森植寒玉。
声来书幌清,阴入酒杯绿。何须更晚食,此君足当肉。
姑苏城外江水绿,姑苏台是吴王筑。吴王燕罢越王来,馆娃夜冷宫门开。
落花飞去春无迹,江边却起姑苏驿。马头旌节何皇皇,候吏传呼谒道傍。
孤山梅白堤柳黄,相君入坐中书堂。
太白一去不复留,任城上有崔嵬楼。楼头四望渺无际,草木黄落悲清秋。
凫峄插天摩翠壁,汶泗迢迢展空碧。争奇献秀百年态,作意随人来几席。
诸老高会秋云端,金璧照耀青琅玕。谈笑不为礼法窘,酒杯更比乾坤宽。
饮酣意气横今古,玉山倾倒忘宾主。谪仙人去杳何许,异代同符吾与汝。
谁能跨海为一呼?八表神游共豪举。
仙人鼓棹空中举,飞上重岩斟桂醑。夜深沈醉堕岩前,忘却仙舟在何处。
七尺寒玉凝紫脂,沈香之号恐传疑。波间似有蛟龙护,月落澄潭雾起时。
至今陈迹已千载,苔纹藓绣生幽采。行人日日见仙舟,仙舟日见行人改。
吁嗟乎!化工奇谲何所无,儒生鲜见徒惊呼。君不见昔人凿井逢篙楫,年月犹书吴赤乌。
一双皎皎瑶台鹤,欲飞不飞如有约。老去长存万里心,碧天冲破秋寥廓。
每一招之鹤自来,鹤虽不语心颜开。呼儿洗之复更洗,本来洁白无纤埃。
一鹤先飞松顶立,若与主人高下揖。世上纷纷那得知,主人亦是瑶台客。
还留一鹤临清泉,若有所思衣飘然。记向瑶台曾洗过,已经一别三千年。
偶来上寺因高望,松雪分明见旧山。
道京师而东,水浮浊流,陆走黄尘,陂田苍莽,行者倦厌。凡八百里,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其外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其中因汴之余浸,以为陂池;取山之怪石,以为岩阜。蒲苇莲芡,有江湖之思;椅桐桧柏,有山林之气;奇花美草,有京洛之态;华堂厦屋,有吴蜀之巧。其深可以隐,其富可以养。果蔬可以饱邻里,鱼鳌笋菇可以馈四方之客。余自彭城移守吴兴,由宋登舟,三宿而至其下。肩舆叩门,见张氏之子硕,硕求余文以记之。
维张氏世有显人,自其伯父殿中君,与其先人通判府君,始家灵壁,而为此园,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其后出仕于朝,名闻一时。推其馀力,日增治之,于今五十馀年矣。其木皆十围,岸谷隐然。凡园之百物,无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
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譬之饮食,适于饥饱而已。然士罕能蹈其义、赴其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怀禄苟安之弊。今张氏之先君,所以为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是故筑室艺园于汴、泗之间,舟车冠盖之冲。凡朝夕之奉,燕游之乐,不求而足。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则跬步市朝之上;闭门而归隐,则俯仰山林之下。于以养生治性,行义求志,无适而不可。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盖其先君子之泽也。
余为彭城二年,乐其风土。将去不忍,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南望灵壁,鸡犬之声相闻,幅巾杖屦,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以与其子孙游,将必有日矣。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