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何连延,细岑若回顾。中有微径通,两村隔松雾。
平畴开朝日,宿麦半凝冱。云根村未泄,涓流但微注。
野人篱落小,鸣鸡隐杂树。虽无泛胜书,农话眷幽素。
稍营下噀业,更羡上洄住。竹桥滑春霜,往来定非误。
一别刘郎万里遥,少年背我暗魂消。屋檐初日喧黄口,拥被孤眠又一宵。
吴山尽处越山多,尚想经行野景和。朝旭射岩晴卧鹿,春泉落沼响惊鹅。
山人看竹敲门入,溪女如花荡桨过。千里东游何日再,镜湖明月醉中歌。
细雨梳春,晴云抹晓,武陵一夜花遍。吹开几叠冰绡,独自临溪洗艳。
烟清雾白,似淡月、梨花庭院。记玉锄、和露曾栽,怎谪人间重见。
沉宿醉、银屏低掩。锁旧恨、粉痕愁颤。自伤误嫁东风,却把红尘久厌。
凌波人杳,更莫问、春潭深浅。应黯然、卸尽铅华,素云凄断。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