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粉雕痕,仙云堕影,无人野水荒湾。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半飘零,庭上黄昏,月冷阑干。
寿阳空理愁鸾。问谁调玉髓,暗补香瘢。细雨归鸿,孤山无限春寒。离魂难倩招清此,梦缟衣、解佩溪边。最愁人,啼鸟清明,叶底青圆。
这首词开端即写梅花凋谢“宫粉”状其颜色,“仙云”写其姿质,“雕痕”、“堕影”,言其飘零,字字锤炼,用笔空灵凝炼“无人野水荒湾”句为背景补笔。仙姿绰约、幽韵冷香的梅花,无声地飘落在阒寂的野水荒湾。境界空旷悠远,氛围淡寒。“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二句,上承“雕”、“堕”,再进一步渲染,由飘落而埋香,至此已申足题面。“金沙锁骨连环”,用美妇人——锁骨菩萨死葬的传说来补足“埋香”之意。黄庭坚《戏答陈季常寄黄州山中连理松枝》诗云:“金沙滩头锁子骨,不妨随俗暂婵娟。”词中用以拟梅花,借指梅花以美艳绝伦之身入世悦人,谢落后复归于清净的本体,受人敬礼,可谓尊爱之至,而哀悼之意亦隐于其中。接下来“南楼不恨吹横笛,恨埋风、千里关山”。三句陡然转折。“不恨”与“恨”对举,词笔从山野落梅的孤凄形象转入关山阻隔的哀伤情怀,隐含是花实际亦复指人之意。笛曲中有《梅花落》。可见,“南楼”句虽然空际转身而仍绾合本题。所以陈洵称赞为“是觉翁(吴文英晚号觉翁)神力独运处”(《海绡说词》)。下边转换空间,由山野折回庭中。“半飘零”三句,当是从林逋《山园小梅》“暗香浮动月黄昏”化出。梅花既落,而又无人月下倚阑赏之,故言“月冷阑干”,与下片“孤山无限春寒”喻意基本相同。下片言“寿阳”,言“孤山”,皆用梅花故实。《太平御览》卷三十《时序部》引《杂五行书》中的记载:“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今梅花妆是也。”“鸾”是“鸾镜”,为妇女梳妆用镜。“调玉髓”、“补香瘢”,又用三国吴孙和邓夫人的故事。和宠夫人,曾因醉舞如意,误伤邓颊,血流满面,医生说用白獭髓,杂玉与琥珀屑敷之,可灭瘢痕,见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八。这里合寿阳公主理妆之事同说,以“问谁”表示已经没有了落梅为之助妆添色。孤山在今杭州西湖,宋词人林逋曾于此隐居,植梅养鹤,人称“梅妻鹤子”。此处化用数典,另翻新意。分从两方面落笔,先写对逝而不返的落梅的眷恋,再写落梅蓬山远隔的幽索。“离魂”三句,仍与落梅紧紧相扣。“缟衣”与“宫粉”拍合,“溪边”亦与“野水荒湾”呼应。“缟衣解佩”暗指昔日一般情事,寄寓了往事如烟、离魂难招的怀人之思。最后一韵,从题面申展一层,写花落之后的梅树形象。“叶底青圆”四字,化用杜牧《叹花》诗“绿叶成阴子满枝”的词句意,包孕着世事变迁的惆怅与岁月无情的蹉跎。
吴文英在苏州时曾纳一妾,后遣去;居于杭州时又纳一妾,后亡故。联系作者的这些经历,并证以其它词章。后人对这首词虽然褒贬不一,但从总体看来,词中那些似乎不相连属的字面的深层,其实流动着脉络贯通的感情潜流,它们从不同的时空和层面,渲染了隐秘的情事和深藏的词旨,堪称咏物之作的佳品。
春莺欲满枝,荷橐从游时。旭日生华盖,灵风入羽旗。
酒含雕玉浅,香度博山迟。共识天颜近,都忘昼漏移。
兰台序九流,儒家但居一。诸师自有真,未肯附儒术。
后代儒益尊,儒者颜益厚。洋洋朝墅间,流亦不止九。
不知古九流,存亡今孰多。或言儒先亡,此语又如何。
我家水西涯,性本爱幽僻。与君数携手,兴至忘所适。
溪行缘萦纡,野酌散愁寂。倦来倚树坐,举目见山色。
山色忽已改,离别复几载。移居在城南,咫尺隔江海。
夜来春风至,芳意思共采。道逢旧邻人,茅堂复何在。
秦晋称旧匹,潘徐有世亲。三星宿已会,四德婉而嫔。
霞光鬓里薄,月影扇中新。年华与妆面,共作一芳春。
皇明重科选,奎宿方昭然。材薄愧秋闱,座重广文毡。
才华萃棘屋,冠佩皆时贤。主文宪节持,风彩照鹓联。
清识涧藻鉴,何有刘蕡捐。宛追校书向,午夜青藜燃。
得士贡周庭,诗继卷阿篇。
阳高潟卤地,晓雨断行路。一时十骑共还泞,马蹶人惊不相顾。
野老相怜呼左右,出坎欣如释沈痼。南沙北沙屹相向,虎耳虎头聊识状。
席帽翩翻泻长溜,山色谁能举头望。高城何岧峣,当天吹角回商飙。
时平岁丰牛马贱,静与鸦鹊争场苗。前朝九镇三节府,阳和最当敌门户。
牙兵部骑三千人,只听辕门槌大鼓。筑场六百步,种柳千万株。
负{兰}抱弩亦雄盛,长城倾倒谁人扶。向侯老戎马,醉卧白登古台下,安危故是九牛毛。
昔日战场今广厦,与君同是羽林儿,相逢血泪难禁垂。
少年各努力,吾辈岂是支床龟。别君去上单于台,明朝会跨龙媒来。
垂老他乡,妻子与偕,差共相依。却回头故国,又逢寒食,关心先垄,谁拜深衣。
草色长湖,柳丝断岸,岁岁扁舟此日归。欣重见,竞百钱挂杖,来欸荆扉。
频年聚首诚稀。每花月、怀君惄似饥。喜今宵宴集,尽皆耆旧,中厨供给,竟有甘肥。
只恨当前,华筵易散,早已天端堕夕晖。还相惜,惜明朝又别,怕见帆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