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收画早甚卑,折枝花草首徐熙。十年之后始闻道,取吾韩戴为神奇。
迩来白首进道奥,学者信有髓与皮。始知什袭但遮壁,牛马便可裹敝帷。
峨峨太平老寺主,白纱帽首无冠蕤。武士后列肃大剑,宫女旁侍颦脩眉。
神清眸子知寡欲,齿露唇反法定饥。世人见服似摩诘,不知六朝居士衣。
后人勿辄乱唐突,梁人笔法了可知。道子见之必再拜,曹卢何物望藩篱。
本当第一品天下,却缘顾笔在涟漪。
六月六日夜飞电,坐草畏风不敢扇。我行呼妹炊兰汤,浴弟盆中看婉娈。
长大有才实倍我,学字磨穿青铁砚。口绝盐醯耻共牢,相随南北常相见。
怜我无依在我傍,寒原幽谷同贫贱。呜呼三歌兮歌乐饥,鹡鸰鸿雁霜洲飞。
父母乾坤,予兹藐、安能绝物。怅回顾、蓬山路邈,江湖浪阔。
幸有芳情吟桔颂,偶存卮酒邀明月。笑吹沙、躄躠印泥涂,飘华发。
苌弘血,真成碧。嵇康灶,果堪息。感清晖恒照,砺我诗骨。
涓子琴心公独理,淮南桂树谁攀折。问姜斋、何事最关怀,立人极。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