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深且广,王畿奠其阳。炎刘建丕业,定都继周王。
重城抱宫观,迤逦遥相望。嵯峨黄金阙,璀璨白玉堂。
多士正骈集,冠盖如云翔。文英聚东观,耆德充上庠。
防边尽卫霍,定策皆平良。垂拱正宸极,渊穆讵可量。
宸游布时令,大驾驰上襄。鸾舆俨仪从,佩服何煌煌。
缄书封泰岳,洁坛祀圆方。灵祇尽来格,至和兆嘉祥。
甘露粲华滋,朱草粲奇英。雨旸顺时序,下民歌乐康。
玄德既昭晰,至治孰与京。缵承有贤嗣,国运宜繁昌。
所以千载下,奕奕垂休光。
炮车云怒激狂澜,只作禅家露电观。抽得元身闲处著,免他冷眼静中看。
买山深悔于城近,逃席何须待酒阑。昔美少年今皓白,懒从日者问支干。
退之昔谪恶溪滨,精意能开衡岳云。我匪天穷坐人阨,试从山外望氛氲。
去谒河南尹,期收幕下勋。地当分陕处,官是古参军。
闲就繁台宴,晴瞻嵩岳云。诸公谁不爱,怒喜定随君。
弱羽填潮,愁鹊带血,凝望宫槐烟暮。并命鸳鸯,谁倩藕丝留住。
搴杜药、正则怀湘,珥瑶碧宓妃横浦。误承受、司命多情,一双唤转断肠路。
人间兵甲满地,辛苦蛟龙外,前溪难渡。壮发三千,黏湿远山香妩。
凭蝶梦、吹恨重生,问竹简、殉花何处。肯轻负女史苌弘,止耽莺燕语。
川中何所有,榆树正扶疏。日色晚来好,秋阴浓似初。
官閒分子禄,身健课孙书。更拟门前地,容停驷马车。
扶桑暾出犹苍凉,轩楹照耀瞳眬光。金矿铸橘一点火,丹心倾葵方寸长。
如中朱乌秩东作,似鸣仓庚眷载扬。凤凰千仞览辉下,梧桐况复生高冈。
结发为夫妇,所愿在偕老。谁知头白来,丧乱不相保。
我昔从一官,携汝登远道。芙蓉荡风波,宁有几时好。
犹记东门日,别归方草草。再拜前致辞,幽咽不能道。
手提小儿女,恸哭向秋昊。讵识是生离,积骨白浩浩。
汝归终可安,我去事转艰。家既异畴昔,去住亦俱难。
况乃毕婚嫁,百费萃兹年。内方抚群小,外复给上官。
日夜声嗷嗷,孰与分忧煎。夫妻不同苦,不如寡与鳏。
汝幸毋我尤,我行偶迍邅。人道无终乖,天运久亦还。
岂复长流荡,庶往共饥寒。
近事多健忘,旧事反追记。智珠任颠倒,不解是何义。
乃知精血衰,冉冉老已至。童嬉诗酒游,往往入梦寐。
醒后半陈人,原非缘感致。玄关不守宅,灵爽失其次。
生平骨肉恩,徒抱伤心泪。明知归无期,转觉身似寄。
三生过去缘,一切未来事。切勿再思量,思量乱人意。
浇愁无古书,何以引美睡。村醪味浑浑,欲饮难成醉。
鳏鱼长不眠,疗饥姑煮字。相思见面难,悔昔别离易。
虚名真误我,浮沈困下吏。老丑俗所憎,戆直天所弃。
抽身恨不早,初衣负荷芰。此行逐戎旃,展转难思议。
矍铄夸据鞍,枉欲磨盾鼻。肝胆尚轮囷,形容日憔悴。
嗟哉羝触藩,进退不能遂。昨夜商音来,衣裳有秋气。
既老则悲伤,壮盛岂长觊。功名关遭际,福泽非神智。
委心还太空,穷通任位置。
研精虑贵深,进学力务猛。涌地百斛泉,穷源必巨绠。
造之为人功,得之为天幸。首基伊维何,纷华悉除屏。
日月双轮奔,倏忽已灭景。抚躬益精进,灵台光囧囧。
情田长良苗,心地锄荒梗。培养期中实,省察防外骋。
贯通于一旦,奚事更端请。
与尔留连春已深,春山作伴此登临。晨征并辔降风力,野宿炊菰渍客心。
应有紫云连岱顶,不妨朱绂近禅林。同游却忆二三子,日日移舟江水浔。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