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游琅琊山,暮宿琅琊寺。寺古山径荒,寒林积空翠。
慨念千载人,欹枕不成寐。六一安在哉,智仙亦已矣。
燃烛读残碑,剥落不可纪。谁谓金石坚,所托谩复尔。
秋风拂庭柯,落叶盈陛戺。大运古来然,荣名安足理。
所以称达生,静观良有以。不见龛中僧,白发垂两耳。
露洗空山白玉台,当年金母御风来。涧边瑶草香难歇,洞里碧桃花自开。
雨后苔痕侵旧字,座间山影蘸新醅。去家游子愁千种,白纻轻衫谁与裁。
襄阳有耆旧,采桑逢佳客。坐之桑树底,曾不废采掇。
不知何所言,酬答朝至夕。古人足风味,难为不知说。
何当造君庐,晨露正可摘。饱啖三百颗,树下同列席。
清坐尽日影,两忘语与默。那能知许事,聊用自怡悦。
近日多风雨。更巴山、荒苔乱石,叶喧如诉。烂漫秋容看不惯,况是漂零旧旅。
携客向、东篱凝伫。不道霜迟花未绽,算渊明、枉作柴桑主。
空对酒,但呼负。
菊花落后无花序。肯匆匆、轻抛晚节,不留香住。合殿群芳称后劲,怎惜揉烟抱雾。
君莫怪、重阳可补。璀璨黄华铺地日,再登临、缙岭云尖处。
天一色,万山俯。
傍檐才妥玉丫叉,叠架图书得几车。亟遣长须新扫径,旋教阿段手栽花。
较量酒户寻张老,斟酌诗邻近孟家。问讯一枝安稳未,百年何事不浮查。
与可以墨为竹,视之良竹也。
客见而惊焉,曰:“今夫受命于天,赋刑于地。涵濡雨露,振荡风气。春而萌芽,夏而解驰。散柯布叶,逮冬而遂。性刚洁而疏直,姿婵娟以闲媚。涉寒暑之徂变,傲冰雪之凌厉。均一气于草木,嗟壤同而性异。信物生之自然,虽造化其能使。今子研青松之煤,运脱兔之毫。睥睨墙堵,振洒缯绡。须臾而成,郁乎萧骚。曲直横斜,秾纤庳高,窃造物之潜思,赋生意于崇朝。子岂诚有道者邪?”
与可听然而笑曰:“夫子之所好者,道也,放乎竹矣!始予隐乎崇山之阳,庐乎修竹之林。视听漠然,无概乎予心。朝与竹乎为游,莫与竹乎为朋。饮食乎竹间,偃息乎竹阴。观竹之变也多矣!若夫风止雨霁,山空日出。猗猗其长,森乎满谷。叶如翠羽,筠如苍玉。淡乎自持,凄兮欲滴。蝉鸣鸟噪,人响寂历。忽依风而长啸,眇掩冉以终日。笋含箨而将坠,根得土而横逸。绝涧谷而蔓延,散子孙乎千亿。至若藂薄之余,斤斧所施。山石荦埆,荆棘生之。蹇将抽而莫达,纷既折而犹持。气虽伤而益壮,身以病而增奇。凄风号怒乎隙穴,飞雪凝冱乎陂池。悲众木之无赖,虽百围而莫支。犹复苍然于既寒之后,凛乎无可怜之姿。追松柏以自偶,窃仁人之所为,此则竹之所以为竹也。始也,余见而悦之;今也,悦之而不自知也。忽乎忘笔之在手与纸之在前,勃然而兴,而修竹森然。虽天造之无朕,亦何以异于兹焉?”
客曰:“盖予闻之: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万物一理也,其所从为之者异尔,况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耶?”
与可曰:“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