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萧,白露为霜。今日相欢,胡不尽觞。
游彼三山,绛阙煌煌。道逢安朝,授我要方。
采苓采苓,于彼高冈。日暮天寒,风吹我裳。
群鸟夜鸣,虎豹纵横。踌蹰四顾,郁何芒芒。
白鹄晨号,在彼中阿。啸匹不得,伤如之何。
东方渐高,明星没河。毋复相思,沉吟啸歌。
从事何缘过草堂,行都遣赐玉壶方。远劳使者红尘骑,烂煮仙家白石羊。
中圣敢辞千日醉,承恩独许四明狂。金茎剩有三清露,润及葵心向太阳。
此心如江水,日夜东复东。不惟爱吾庐,顾瞻几临风。
今者款段马,向来御史骢。在我何得失,人自分悴丰。
丹崖赭壁雨初收,飞瀑千寻白练净。半天凿出石窟寺,树掩红栏翠相映。
梦觉关款蜂房开,喷玉泉揭珠帘迸。暮投锦石洞天宿,僧毡已拂粗粝硬。
洞外玉龙犹未奇,洞中老蛟欲翔泳。四时鳞鬣穷怪变,七襄杼轴徒争竞。
夜深不寐坐脩廊,联句犹能遣馀兴。乌云未散月半出,影落梧桐挂明镜。
锦江浊流污不得,春草蛙鸣声自盛。却笑人间一癖王,于有佛处犹不敬。
侯治吾封好,祥光十路遥。二星联璧合,五友聚亭邀。
好锦霞千缕,清规冰一条。馀生才尔见,难数楙猷饶。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里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见之患也。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瑒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而作论文。
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应瑒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融等已逝,唯干著论,成一家言。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曚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