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豚吹浪江风起,地坼惊蛇绾江水。日暮津头愁杀人,极目烟波几千里。
扁舟南下急张帆,黄头屏气窥惊湍。天吴戟手真可畏,始信人间行路难。
寄声射利千金子,水马乘危恐难恃。一朝宛见蹶霜蹄,忍使全躯饱鳣鲔。
忧谗更忆南迁客,独倚危樯心欲拆。故园京国路茫然,黑首须臾变成白。
黄芦两岸栖渔翁,钓丝轻飏随西东。得鱼沽酒亦自喜,不落人间风浪中。
坐阅此图长太息,蜗名蝇利竟何益。争似青山卧白云,瓦缶泉香漱终日。
雁绳仨低江馆,晚背垂虹路。素情题叶,吴波断云聚。
依旧一度回肠,引杯笛起西风,送秋何处。
镇吟伫。期共青芝呼棹,仙禽导幽步。梦回萝薜,閒心去来阻。
君听空外声声,和人今夜商歌,病螀愁雨。
高林叶叶无留意,长安顿惊秋少。泪掩疏襟,愁呼断角,新结伤高怀抱。
归艎路渺。对摇落沧洲,梦痕千绕。立尽斜阳,故人不共雁程到。
清游经乱更减,旧时嵌壁句,空委烟草。故国骖鸾,飞仙拥鹤,消息微闻江表。
离心悄悄。付一笛黄昏,水风残调。寄语南云,茂陵人渐老。
径通幽。正西风料峭,别墅小淹留。老柳抱烟,败荷欹水,倩他妆点残秋。
亿季鹰莼鲈烟兴,傍城隅拓地作菟裘。竖佛谈禅,焚香征道,岁月悠悠。
何事红羊罹劫,痛魂飞北市,泪洒西州。半世清名,一场恶梦,剧怜华屋山丘。
是几时亭台易主,感人琴,那忍话前游。数点昏鸦残照,暝色生愁。
肃事戒宵驾,振衣辞国都。王命有程期,握此塞下符。
悠悠远行迈,忽忽岁月徂。汾晋承飞盖,河陇遵前驱。
圣主重守边,买马南禦胡。千金大宛种,五色渥洼驹。
沙苑开万厩,云锦纷模糊。岂云勤远略,贵在防不虞。
委身徇臣节,曷敢宁吾躯。
或曰古四民,最苦农在野。佃种食余粒,年丰亦患寡。
被体无完衣,充肠只菜把。商贾操奇赢,鲜衣而怒马。
往来杂冠裳,气习同纨裤。何必去市阛,辛勤向里社。
嗟哉岂其然,光华石中火。大抵起耕农,其厚业难堕。
试看古田家,吾乡旧风雅。毋吟估客乐,遂谓富人哿。
玉堂不厌客频来,芳醑随春日日开。赤管每教旋马待,《黄庭》时复换鹅回。
临风散帙花浮坐,入夜移尊月近台。莫怪门前双屦满,履声行听上星台。
一生一死见情真,梦里相逢分外亲。却怪华胥无赖甚,不教人聚话来因。
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自弱、取夷灭,不知坚守纵约;齐、楚、燕、赵不知佐韩、魏以摈秦:以为必如是,而后秦患可纾。
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岂非以其暴邪?以余观之,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未可专以罪秦也。当是时,东诸侯之六国也,未有能愈于秦者也;其溺于攻伐,习于虞诈,强食而弱肉者,视秦无异也。兵连祸结,曾无虚岁。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而又得天助焉。未必不复增一秦也。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是以卒自弱,而取夷灭。当苏秦之始出也,固尝欲用秦,而教之吞天下矣。诚知其易也。使秦过用之,彼其所以为秦谋者,一忧夫张仪也。惟其不用,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幸终吾身而约不败。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意可见也,洹水之盟,曾未逾年,而齐、魏之师已为秦出矣。夫张仪之辨说,虽欲以散纵而就衡,顾其言曰,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所以状衰世人之情,非甚谬也。彼六国相图以攻取,相尚以诈力,非有昆弟骨肉之亲,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张喙而恐喝之,即贤智如燕昭者,犹且俯首听命,谢过不遑,乃欲责以长保纵亲,以相佐助,岂可得哉!
所以然者,何也?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而秦独为之,而遂焉者,所谓得天助云尔。嗟夫!自春秋以来,兵祸日炽;迄乎战国,而生民之荼毒,有不忍言者。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六七君者,肆于人上,日驱无辜之民,胼手胝足、暴骸中野,以终刘于虐乎?其必不尔矣!是故秦不极强,不能灭六国而帝,不帝,则其恶未极,其恶未盈,亦不能以速亡。凡此者,皆天也,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后之论者,何厚于六国,而必为之图存也哉!
曰:“若是,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曰:“奚为其无术也。焉独存,虽王可也。孟子尝以仁义说梁、齐之君矣,而彼不用也,可慨也夫。”
半枕催寒更漏雨。夜合香开,初试闲愁绪。好梦醒时惊鹊语,纤纤又湿梧桐树。
越水吴山情几许。翠幕烟波,不见花飞处。怕向西陵闻杜宇,空庭依旧苍苔暮。
浓香艳紫重重。小阑中。夜半苔根露下、响秋虫。
伤薄命。怜孤韵。一般穷。生把东风背了、受西风。
初觉烦虑清,便忘疢疾患。抚序秋正深,惊时岁将晏。
俄看雷霆过,仰瞻云霞烂。无心警晨鸡,有意侣寒雁。
凉飙轻袭裾,新月忽窥幔。启涂信云首,言旋直如半。
未问季主卜,岂邀隶首算。平生感瞿瞿,虽休毋敢慢。
恐辜眷旧恩,忍怠垂成宦。观往起遐思,知来自深玩。
忧至时读书,兴发一遣翰。近窗罾网施,傍楫葭菼乱。
戋戋念未申,耿耿坐待旦。抱迹义取韬,执德理终焕。
谁无依恋情,岂兴迟暮叹。生还傥可期,厄酒召亲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