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次漫兴前韵八首 其四

此中无物却休休,有地先埋悄悄忧。忍事渐看生大瘿,痴人莫想割悬疣。

狂歌一曲张开口,软饱三杯放倒头。欲共刘伶比封爵,新衔乞拜醉乡侯。

钱谦贞,明末藏书家、刻书家。字履之,号耐翁。常熟(今属江苏)人。钱谦益从祖弟。早谢举子业,唯喜藏书,与冯舒等藏家多所酬唱并往借古籍。曾建“怀古堂”以奉养老母,作“竹深堂”、“未学庵”为藏书楼,校雠不断,书签横列。仿唐陆龟蒙,明窗棐几,丹黄点勘不辍;效宋赵明诚,金石翰墨,金石彝鼎环列。明亡入清后,以坎坷未得志而卒。抄本有李群玉《唐风集》、李益《李君虞诗集》、方干《元英集》等,所抄书格纸版心有“竹深堂”三字。藏书印有“钱履之读书记”、“竹深堂”等。子钱孙保,藏书亦富。著作有《未学庵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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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秦乘夏颇相宜,笑拂征鞍尽别卮。
鹦鹉陇西迎赋笔,芙蓉幕里近花期。
祖琨清发能长啸,老杜冥搜有杂诗。
君去定应兼二美,军书暇日戍楼时。

掩却屏山十二重。不知明月到帘栊。一窗灯火碧纱红。

书为心忪开卷少,琴缘腕弱上弦松。夜寒争忍减香筒。

落木萧萧景最佳,今年游屐欠安排。乱山荒径难寻路,古树斜阳易感怀。

敝帚千金聊坐拥,断琴三尺已深埋。此生不作南柯蚁,休问荣枯到大槐。

幽山之内,尔声最宜。响流千谷,心同一枝。居高闻远,应节鸣时。

韵繇天纵,清畏人知。已洁其身,仍蜕其皮。秋风欲至,尔独何思。

北还风叶稀,南徂霜鸿飞。念我携手好,别袂安可挥。

吴波逗鱼素,楚关迎豸衣。逖矣赋行迈,留者歌式微。

青绫非所便,芦花亦已寒。木棉足轻柔,病寝梦自安。

幸非公孙氏,客至当何言。

风雨药栏西,残红落锦溪。明窗时展卷,春色任提携。

绝塞程方远,穷阴岁欲残。
石城归梦断,陇月照人寒。

馀寒苦淹留,破衲无遽弃。欣闻好雨来,正念春耕未。

濒南花退早,何止桃李事。牡丹及酴春,锦碎仍玉委。

流年定何之,叹息付流水。想像田庐中,桑柔麦如尾。

良工眇芳林,妙思触物骋。篾疑秋蝉翼,团取望舒景。

丰城昔在至元岁,寇贼纷纷乱如鬼。是时廖生抱母行,不死白刃天有情。

固知至愿天必感,母子全活见太平。廖生虽死犹未死,往往遗民言此事。

有如江革遭乱离,负母逃潜经险阻。情词恻恻贼舍之,孝德还堪耀今古。

乌乎薄俗?獍同,墓上请看纯孝子。

云母空窗晓烟薄,池边雨过飘帷幕。

日长风暖柳青青,银钱千条度虚阁。卷帘巢燕羡双飞,芳草王孙归不归?

曾寄锦书无限意,箧香消尽别时衣。午睡醒来愁未醒,烦襟乍触冰台冷。

白莲池畔送清香,楼角渐移当路影。

临风兴叹落花频,又喜幽亭蕙草新。

永日迢迢无一事,双双斗雀动阶尘。水映轻苔犹隐绿,夜窗飒飒摇寒竹。

井边疏影落高梧,鸟啄风筝碎珠玉。觉来红树背银屏,露湿丛兰月满庭。

扃闭朱门人不到,轻罗小扇扑流萤。

城上暮云凝鼓角,狐裘不暖锦衾薄。楼寒院冷接平明,檐外霜花染罗幕。

烟生密竹早归鸦,向镜轻匀衬脸霞。

迟日未能消野雪,故穿庭树作飞花。

浮来山色郁蕯葱,耸出烟云淡宕中。天入苍茫连远岛,地干碧落起蟠空。

聚霞暮变千层紫,见日时标万丈红。四百峰头横翠霭,氤氲飞过相江东。

浅入新年,逢人日、拂拂淡烟无雨。叶底妖禽自语。小啄幽香还吐。东风辛苦,便怕有、踏青人误。清明寒食,消得渡江,黄翠千缕。
看临小帖宜春,填轻晕湿,碧花生雾。为说钗头袅袅,系著轻盈不住。问郎留否。似昨夜、教成鹦鹉。走马章台,忆得画眉归去。

新诗一卷落人间,乐部流传唱玉关。此去酒徒重觅醉,且教画壁听双鬓。

莽莽水烟外,霏霏山雨前。野寒微有树,江远不分天。

潮落安鳅穴,风吹冷鹭田。西湖秋更好,不到已三年。

春光三月驶,岚翠万重深。选胜得清境,相于探远岑。

瀑飞分练影,籁发和龙吟。却忆残秋日,登高豁朗襟。

满塞旌旗镇上游,各分天子一方忧。
无因得见歌舒翰,可惜西山十八州。

薄游东诸侯,致敬多拥彗。讫无安巢木,岁晏复反鞁。

饮马南洋桥,摩玩米芾记。蛟龙郁蟠拿,剑戟磔芒刺。

酌别表海亭,潋滟吸空翠。霜风吹鸿鹄,草野簇车骑。

日斜过云门,凌跨方半醉。垠崿乱叶滑,蹭蹬几欲坠。

悬岩半遏面,绝涧黑无地。入险难遽止,眩运不敢视。

层崖宿山家,坐久犹胆悸。居民畏马嘶,游子喜犬吠。

汲远终夜喧,月斜人未睡。柴关见星稀,枕石馀藓腻。

酒散身逾困,饥透食有味。忽闻炒椒巅,虎去失羸牸。

阴森木石怪,惨冽霜露气。黎明转重崦,呀互急幽閟。

缭绕天一线,陷日孤光细。嵌隙深且苍,白昼悲魍魅。

过午才得水,饮漱解鞍憩。却是城西河,山间更清驶。

弯环折䲔肠,诘曲乱之字。跋步重踆涉,深浅频揭厉。

林开见石田,数顷牛角锐。淳俗久深居,见人但惊避。

农妇帛缠头,应门耸高髻。破屋有村翁,无言但流涕。

举鞭为抚摩,俾说山中事。都因七十堌,卤莽各称帝。

实户三百万,食尽犹未弃。白骨与山齐,查牙谁与瘗。

幸得脱齿颊,疮残馀一臂。年来立海州,遗噍更疲弊。

边郡增仇敌,深山无子弟。闻此不忍闻,怆恍复?嚱。

海岱称东秦,山河号十二。峡口吞穆陵,渤澥捲无棣。

初从霸国后,往往逞凶猘。虢公死岩邑,恃制殆非计。

祗为残民区,每起奸雄志。窟宅多龙蛇,桃源难避世。

数日出修阻,川途渐平易。云梢见莱芜,孤城隐霾曀。

回视青万叠,乾坤屹轩轾。穿出过徂徕,背转逾汶泗。

泰山正面看,益见崇高势。目中好全齐,蒯生莫儿戏。

为告慕容超,勿谓燕得岁。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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