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方居忧艰,胸怀积疮刺。昏明走月月,惨惨绝生意。
杜门厌过从,掩耳避时事。韩子我所佳,招我勤有谓。
城南访永叔,共可豁蒙蔽。是时穷阴久,泥淖没马鼻。
区区不惮远,饥渴奔高谊。永叔闻我来,解榻颜色喜。
殷勤排清樽,甘酸饤果饵。图书堆满床,措论极根柢。
伊余昏迷中,忽若出梦寐。划然毛骨开,精神四边至。
既归尚泠然,数日饱滋味。韩子叹不足,作诗畅情义。
烂如珊瑚钩,光艳不可闭。迫余使之和,庶以同气类。
自顾屯钝极,出语少姿媚。抉剔虽强成,徒使肠胃沸。
永叔经术深,烂熳不可既。虽得终日谈,百未出一二。
仓皇逼行役,萧飒包素志。不日便乖拆,安能讫精粹。
他年老门墙,君子无我弃。
蓦又帘纤矣。想天边、也应长恨,泪如铅水。墙角野花无赖极,细算今朝开几。
攀摘罢、定然流涕。拟到桥头寻日者,问半生、骨肉何如此。
行人少,天新雨。
飕飗况是秋盈耳。意家园、黔娄有妇,宛然乡里。飒飒西风吹去了,留赠黄金钿子。
难怪我、桐枯心死。冷雨茜裙都染血,忍相拚、送入秋坟里。
凭恨曲,唤他起。
元丰之元岁戊午,斗柄斜指西南维。月行赤道日南陆,营丘分野星虚危。
昨夕既望复今夕,盛若不损盈不亏。安知变起在顷刻,突如有物侵其肌。
其始色变甚苍黄,须臾赤黑相合离。良久烟焰极薰燎,一团白玉烧为灰。
黄琮苍璧不可辨,枯株死兔将安归。孰乌其吻吞巨皿,孰丹其汗流墨池。
如食非食始为薄,有物无物不可知。虾蟆何物敢张口,麒麟何故敢争斗。
是何星曜敢侵犯,自是其形不可久。君不见对月数眉毛,须臾引臂不见手。
嗟吁天上之神物,乃有如此事。所蔽至甚不可解,凶而家室亡而身。
不然借使幸而免,后世讥笑遭恶名。君不见汉朝贾生文有馀,其心大勇其才疏。
当时如必用其术,纷纷不免危其躯。鼌错堂堂蔽于刻,公孙规规蔽于谀。
谷永之才蔽权势,有若鹰犬供指呼。霍光虽贤亦有蔽,何不早去显与冯子都。
刘歆致位为国师,岂若扬雄久以为大夫。蔽于太高李膺辈,蔽于已甚陈蕃徒。
窦武不断蔽可痛,柬之不忍蔽可吁。王允所蔽在无权,荀彧所蔽不早图。
萧瑀之蔽入于佞,王衍之蔽失之虚。牛李虽奇蔽朋党,机云虽俊蔽附趋。
王导蔽怨杀周顗,遂良蔽诬杀刘洎。崔浩蔽强杀其身,所蔽若此甚可畏。
我爱安世真朴忠,匿名远世归至公。有私见求坚不许,以私求谢绝不通。
诸葛武侯为将相,心迹皎然无所枉。有罪至亲而必诛,有功虽雠而必赏。
谢安知婿王国宝,不以身蔽能辨早。人心自是说而服,不顾四肢与肝脑。
苻坚之师号百万,一战而北若摧槁。我吟此篇不足录,却忆唐衢忠义哭。
古人今人何择焉,大抵人心蔽多欲。月之所蔽惟须臾,须臾蔽去明如初。
人之所蔽何太甚,至于终身不悟不可除。月乎月乎,明哉明哉。
善去其蔽,何速之如。君子法之,所以改过。贤者法之,所以知非。
勇决之徒,所以奋发。感慨之徒,所以嘘欷。我虽老且病,龊龊无所为。
犹能对月吟歌诗,安得慷慨之士如桓伊,把笛为予吹。
马促车催去一朝,无恩有怨且须消。丁香不是中行舌,肯把中原事事教。
拉友寻佳致,迢迢远市喧。度山宁惜马,傍水得观猿。
净尽羁人恨,招回远客魂。树头参汉表,石齿漱云根。
植柳人如在,唫梅墓亦存。风杉苍晚节,雨径绿秋痕。
数亩栖霞洞,千年落照村。谁怜丞相宅,我爱故人樽。
叱道僧归寺,还家仆候门。贾留真有意,谁可代晨昏。
孙枝出入万松中,便好移来植宝宫。覆荫人天正今日,不妨鼓动劫前风。
江寒山墅暮阴阴,一夕乾坤此共吟。酒湿裙衫银盏乱,帘垂灯火柳堂深。
梅花白借三年鬓,春雨愁浇半夜心。自是诗成前辈好,后生真觉愧清音。
六籍圣人贻,绍述赖百氏。纪纲天地人,厥功焉可纪。
精言与大义,历历瞭如指。性功达治术,出处均一轨。
胡为后世士,触目惊且哆。如构九层台,版筑倾基址,又如舟失舵,簸荡风波里。
礼器及车服,谁复求形似。吾邑有顾翁,复古气雄伟。
穷年抱遗经,含咀吸真髓。脱身尘壒外,清旷莫与比。
拥书万卷楼,寻原必迄委。初年学古文,下笔辄光炜。
尚论爱司马,年谱究终始。神交若投契,觌面相应唯。
讵止传贤踪,裨补先正史。三礼图宫室,古意追释米。
穿穴暨春秋,三传列砚几。创成大事表,务合笔削旨。
书成忽十稔,作歌告诸子。谓蒙守朴学,谬与谈名理。
款款尺素书,殷勤附赤鲤。轩朗豁双眸,不啻脱痏疻。
所恨久离索,末由竟株柢。先生名山业,尘垢视青紫。
高风式乡闾,立志起顽鄙。嗟予日荒落,勺蠡难测海。
持示蔡与吴,入手先色喜。何当返柴荆,百尺容攀倚。
南国骚人赋九歌,可堪帝子閟山阿。鼎湖终古沉遗舄,湘水长年泻恨波。
几辈朗吟曾控鹤,一声清磬耸潜鼍。登临偶触迁流感,枫叶萧萧落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