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草埋沙,孤城照水,倦游重见凄凉。近东园巷陌,但一片斜阳。
占萝径、幽人自喜,暮鸦啼处,犹有垂杨。奈新栽红药,开时偏断人肠。
竹边旧屋,问归来、燕子都忘。漫指点烟芜,梅花冢在,文选楼荒。
一觉十年前梦,春风减、杜牧清狂。又箫声吹起,疏帘残月微茫。
寒风吹朔雪,霏霏日云暮。广庭列瑶阶,空林挺琼树。
有伟高堂上,宗工陈矩度。抠衣侍绛帷,悬河启谆谕。
大道既具陈,玄史亦纷骛。载阐南华篇,探彼环中趣。
卓哉漆园吏,齐论归逍遥。葆光守天府,泰宇悬高标。
乘元御六气,九万恣扶摇。解牛怅四顾,梦蝶纷飘飖。
大知一万物,众籁空调刁。太息至人远,梦觉何寥寥。
蟪蛄与彭祖,物化竞一朝。指马得真诠,心斗聿云消。
归去夜未艾,三尺方瀌瀌。嘘㗳不得寐,隐几坐萧条。
白刃戕躯起病亲,黄童操志出天真。古今臣子虽同节,若个临危肯致身。
呼猿涧西藏石笋,丹桂苍松达鹫岭。几年陈迹绝纤埃,一旦佳名同清景。
山家时喜来五马,相携款曲空岩下。遂许诛茅结小庵,异日功成伴潇洒。
庵成可以资静观,目前直见江湖宽。邺公政简每频到,试茶笑傲浮云端。
物外似忘轩冕贵,此中深得林泉意。野人陪著病维摩,游息自同方丈地。
芳猷从此流千载,且得而今光胜概。
轼启:五月末,舍弟来,得手书,劳问甚厚。日欲裁谢,因循至今。递中复辱教,感愧益甚。比日履兹初寒,起居何如。
轼寓居粗遣。但舍弟初到筠州,即丧一女子,而轼亦丧一老乳母,悼念未衰,又得乡信,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异乡衰病,触目凄感,念人命脆弱如此。又承见喻中间得疾不轻,且喜复健。
吾侪渐衰,不可复作少年调度,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厚自养炼。谪居无事,颇窥其一二。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冬至后,当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废放,安得就此?太虚他日一为仕宦所縻,欲求四十九日闲,岂可复得耶?当及今为之,但择平时所谓简要易行者,日夜为之,寝食之外,不治他事。但满此期,根本立矣。此后纵复出从人事,事已则心返,自不能废矣。此书到日,恐已不及,然亦不须用冬至也。
寄示诗文,皆超然胜绝,娓娓焉来逼人矣。如我辈亦不劳逼也。太虚未免求禄仕,方应举求之,应举不可必。窃为君谋,宜多著书,如所示《论兵》及《盗贼》等数篇,但似此得数十首,皆卓然有可用之实者,不须及时事也。但旋作此书,亦不可废应举。此书若成,聊复相示,当有知君者,想喻此意也。
公择近过此,相聚数日,说太虚不离口。莘老未尝得书,知未暇通问。程公辟须其子履中哀词,轼本自求作,今岂可食言。但得罪以来,不复作文字,自持颇严,若复一作,则决坏藩墙,今后仍复衮衮多言矣。
初到黄,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日用不得过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钱,断为三十块,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此贾耘老法也。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至时别作经画,水到渠成,不须顾虑,以此胸中都无一事。
所居对岸武昌,山水佳绝。有蜀人王生在邑中,往往为风涛所隔,不能即归,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至数日不厌。又有潘生者,作酒店樊口,棹小舟径至店下,村酒亦自醇酽。柑桔椑柿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外县米斗二十,有水路可致。羊肉如北方,猪牛獐鹿如土,鱼蟹不论钱。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黄州曹官数人,皆家善庖馔,喜作会。太虚视此数事,吾事岂不既济矣乎!欲与太虚言者无穷,但纸尽耳。展读至此,想见掀髯一笑也。
子骏固吾所畏,其子亦可喜,曾与相见否?此中有黄冈少府张舜臣者,其兄尧臣,皆云与太虚相熟。儿子每蒙批问,适会葬老乳母,今勾当作坟,未暇拜书。晚岁苦寒,惟万万自重。李端叔一书,托为达之。夜中微被酒,书不成字,不罪不罪!不宣。轼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