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描述词人舟中感怀。“潮生潮落”是舟行江中所见所感的普通现象,缀以“何时了”,则透露出有心人别有的心事。“断送行人老”,是“何时了”的答案。舟中行人之所以老,就是被潮生潮落所断送的。怨潮,即所以怨时。词人是宋太祖十一世孙,历代仕宋,皆至大官,一旦为程钜夫荐见元帝,虽蒙器任,但内疚难消,且时遭人忌。元世祖命其赋诗讥其父执留梦炎,有“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之语,即此可观其心迹。诗人之所以仕元,盖时使之然。“消沉万古意无穷,尽在长空澹澹鸟飞中”化用杜牧《登乐游原》中的“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承上文推开一笔,别生意境:舟行江上,是平行之感;鸟飞长空,是高翔之势。一擒纵之际。俯仰生姿。而“销沉乃古”,尤引人绵邈之思。
下片转入极望抒情。“海门几点青山小,望极烟波渺”,写极望之景。青山之所以小,烟波之所以渺,皆“望极”中的境界。“海门”在这里尚有一特殊意象,此既回应起处,又抹上神话色彩,而隐现于浩渺烟波之中,极缥缈汪洋之致,引人神往。“何当驾我以长风?便欲乘桴浮到日华东”,把上面可望而不可及的仙界推向更神奇的远方。欲驾长风,飘向江汉朝宗之海;乘孔子道不行之桴,浮向日华之东,以探求潮生潮落的究竟。自“海门”至“日华东”的想象过程中,确已入众妙之门,达玄玄之境。词人博学多闻,亦能妙达神思,故其词中往往兼融画意,并包哲理。
潮生潮落,是时间上的无限;长空淡淡,是空间上的无限。在这时间与空间的无限中,在词人看来,人生不过是宇宙的过客,何其短暂。青山不过几点,小舟更不过一粒,又何其渺小。在这淡远的画幅中,包含多少感慨。词题为《浙江舟中作》,而词人的兴亡之慨却只在淡淡的行旅语中自然流露出来,很值得咀嚼回味。这首词词既以绿水青山、行舟飞鸟相映成趣,末又以“日华”反照全词,点得淡雅,染得浓丽。而于烟波皓渺之外寻求销沉人生的解脱,涤荡尘氛,尤入妙境。
万柳催吾别,孤槎去国遥。主恩还剑佩,春色岂兰苕。
白雪宁谁妒,黄金任尔骄。美人从此隔,忍听广陵箫。
步蹇无良行,思苦乏新作。虫声徒自切,我病有何乐。
言写纾短怀,深汲难远酌。敢嗟凤兮凤,正惭貉非貉。
诗家有医王,同社求句瘼。固不相短长,祇恐自鄙薄。
胡为作蚁梦,乃欲谈豹略。此意诚起懦,斯言几善谑。
天幸吾已数,人生归有托。居然成老丑,何者裨画诺。
知予与罪予,并束春秋阁。
来游天子学,藉甚有声华。论事依三策,藏书至五车。
姓名题雁塔,谱牒记龙沙。自可编青至,兼宜绾白麻。
文工金有价,貌美玉无瑕。兴尽方豪饮,篇终不浪誇。
岂惟吟《芍药》,曾是赋《蒹葭》。事莫分难易,人须辨正邪。
月中初折桂,天上始乘槎。勿待秋风起,宫门听鼓挝。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旁。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桐阴淡凝,试轻衫小坐,绿窗琴静。弹瘦湘花双袖薄,风约晴丝碧影。
指冷调冰,弦清叩玉,眼底秋星近。茶烟扶梦,夜凉松雨催醒。
倦轸乍抚还停,织抛幽素,可许知音听。我忆天涯人似玉,渺渺云波芳讯。
襟浣疏香,眉残浅黛,鹤背声凄警。描将吟思,粉笺红泪微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