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溪老翁八十余,此翁钓侯非钓鱼。若言轩冕异丘壑,虞圣亦曾雷泽渔。
胸中但贮小云梦,焉用形迹分区区。沈君家住莼鲈乡,绿蓑衣底天茫茫。
一朝鹏化击寥廓,九万里翼云飞扬。虽然得意挂朝籍,忽忽旧游中不怿。
晨从大国问烹鲜,夕向穷阎忧竭泽。孙枝为写湖头色,展着烟波流几席。
贺监秃酒徒,病昏无所知。始乞黄冠去,鉴湖能几时。
桓家小孺子,躁心在尘网。何必解郡符,始称五湖长。
而我故是王弘之,钓亦不得神长怡。藉令物色羊裘去,终许菰芦明月知。
寒风夕吹易水波,渐离击筑荆卿歌。白衣洒泪当祖路,日落登车去不顾。
秦王殿上开地图,舞阳色沮那敢呼。手持匕首摘铜柱,事已不成空骂倨。
噫嗟嗟燕丹,寡谋当灭身。光也自刎何足云,惜哉枉杀樊将军。
丰啬从来理必均,况于取义与成仁。舍生已是前人事,应将长生与后人。
尘市千人梦,明湖一舸飞。宾鸿纷对语,顾兔淡忘归。
难得芙蓉醉,生憎葑草肥。独游开浑沌,寺寺掩松扉。
华林清散景,丹水碧凝脂。落叶秋无数,玄都懒寄诗。
张君北方学,易道究微净。长才譬骐骥,局蹐果下径。
作亭依层城,傲悦有馀兴。芳草皆会心,飞云亦成咏。
伊昔三年前,淫雨催行辀。青灯忽今夕,华屋映高秋。
华屋亦何为,百年竟山丘。适意在归与,肉食非我谋。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
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不争。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郡守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富有余者,皆争出谷以佐官,所活至不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以事至湖,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即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否,无可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其名物于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