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腹空而罅。斗巑岏、斜欹压笋,龙孙几鲊。屋后松杉都作势,黛色涛声喷射。
且与客、提壶其下。慷慨摄衣升上坐,夜苍茫、说剑空堂怕。
衣露肘,诗瓢挂。
忠襄碧血高原洒。誓三光、骑箕裹革,丹青图画。抵几奋髯谈往事,恨杀乾坤铜马。
将如此、金瓯碎打。且向蔡经家烂醉,只今宵、背痒谁搔者。
天可幕,地为藉。
我本世味薄,寸田足自营。年来荆棘尽,稍有梨枣萌。
但恐骨相凡,未敢希长生。陈留达人后,未龀犀角盈。
旧游记三山,幽梦彻九清。尔来三十年,但觉膏粱腥。
幽寻饭绿髓,默卧诵黄庭。顾我尘土中,深慰夙心倾。
仙人吴门卒,解后烦寄声。相期朝金阙,鹤驭何时征。
春事到三月,好景易匆匆。时序推迁如此,安得巧从容。
莫怨驹光难驻,且看双鬟似旧,明岁再相逢。别有恋人处,芳草缀残红。
步苔径,来杏苑,觅吟踪。惜花蝴蝶,犹自飞向绿荫中。
知是韶华将尽,只合携壶追赏,痛饮醉东风。愿彼有情者,移受酒泉封。
天山巨网,尽牢笼、多少中原人物。赵际燕陲,空老却、千仞岩岩苍壁。
古柏萧森,高松偃蹇,不管飞冰雪。慕膻群蚁,问君谁是豪杰。
重念禹迹茫茫,兔狐荆棘,感慨悲歌发。累世兴亡何足道,等是轰蚊飞灭。
湖海襟怀,风云壮志,莫遣生华发。中天佳气,会须重见明月。
土花绣涩血痕碧,中有英雄古魂魄。白日青天拔鞘看,毛发阴森起离席。
昔时成此百炼钢,撼摇星斗批风霜。蛟螭胆落匿踪迹,鸊鹈膏淬生辉光。
年湮代远连环坏,石上重磨锋尚快。世无薛烛双明瞳,又无郭振诗豪雄。
剑乎剑乎汝不自言可以托生死,安知人不视作钝铁与顽铜。
报恩报仇随人意,何如去化延平龙。神龙首尾不可测,汝独胡为久在尘埃中。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