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过西州乐饮时,百车载酒万花围。只言身外皆馀事,岂信人间有骇机。
雪鬓巳成新梦境,缁尘空化旧征衣。早知一笑难如此,剩判年光醉不归。
寒花如古玉,未出屡遭刑。幽魂欣冷石,怨入楚骚经。
置驿报花安,未晓心先听。梦到讯不到,浇炙瘦园丁。
雪心胶蜡蒂,乱结如顽硎。安得鹤膝枝,一洗龙脑腥。
扫室待天女,㓗水贮空瓶。枕上见罗浮,诸仙门反扃。
菊格与兰韵,于汝犹鹡鸰。纷纷缛桃李,奚啻渭与泾。
余读《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记》,当时演史小说者数十人。自此以来,其姓名不可得闻。乃近年共称柳敬亭之说书。
柳敬亭者,扬之泰州人,本姓曹。年十五,犷悍无赖,犯法当死,变姓柳,之盱眙市中为人说书,已能倾动其市人。久之,过江,云间有儒生莫后光见之,曰:“此子机变,可使以其技鸣。”于是谓之曰:“说书虽小技,然必句性情,习方俗,如优孟摇头而歌,而后可以得志。”敬亭退而凝神定气,简练揣摩,期月而诣莫生。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欢咍嗢噱矣。”又期月,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慷慨涕泣矣。”又期月,生喟然曰:“子言未发而哀乐具乎其前,使人之性情不能自主,盖进乎技矣。”由是之扬,之杭,之金陵,名达于缙绅间。华堂旅会,闲亭独坐,争延之使奏其技,无不当于心称善也。
宁南南下,皖帅欲结欢宁南,致敬亭于幕府。宁南以为相见之晚,使参机密。军中亦不敢以说书目敬亭。宁南不知书,所有文檄,幕下儒生设意修词,援古证今,极力为之,宁南皆不悦。而敬亭耳剽口熟,从委巷活套中来者,无不与宁南意合。尝奉命至金陵,是时朝中皆畏宁南,闻其使人来,莫不倾动加礼,宰执以下俱使之南面上坐,称柳将军,敬亭亦无所不安也。其市井小人昔与敬亭尔汝者,从道旁私语:“此故吾侪同说书者也,今富贵若此!”
亡何国变,宁南死。敬亭丧失其资略尽,贫困如故时,始复上街头理其故业。敬亭既在军中久,其豪猾大侠、杀人亡命、流离遇合、破家失国之事,无不身亲见之,且五方土音,乡俗好尚,习见习闻,每发一声,使人闻之,或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或如风号雨泣,鸟悲兽骇,亡国之恨顿生,檀板之声无色,有非莫生之言可尽者矣。
禁掖危疑地,维持护圣躬。大声麟趾殿,立刻哕鸾宫。
入井言皆妄,垂帘智自雄。头须一夜白,腔血九霄红。
贿枉熊飞百,仇深魏进忠。赵高谋叵测,王圣事交通。
擢发罪难数,燃脐膏易融。义儿鹰大布,酷吏鼠狐丛。
一网连珠染,三琵虐焰攻。钉囊牢穴下,妻子堞楼中。
醮佑同文狱,钱输卖菜佣。小臣陪顾命,帝鉴有馀恫。
梅风薄扇黯吴天,如墨坐迷窗晓。乱鴂催春去多少。
青门白社,销年梦影,镜里逡巡觉。弹剑懒,著书迟,酒杯只称花枝照。
依旧去年人,閒恨萋萋似芳草。烟萝路背,画㡧苕山,倦枕还寻到。
是宽鞋瘦策旧经行,又飞絮、飞花故相恼。一叶去,省识临盟鸥渐老。
东君岂是结新知,谁共群芳较疾迟。不但开花高一世,更看嘉实满青枝。
季秋弦望后,轻寒朝夕殊。商人泣纨扇,客子梦罗襦。
忧来自难遣,况复阻川隅。日暮愁阴合,绕树噪寒乌。
濛漠江烟上,苍茫沙屿芜。解缆辞东越,接轴骛西徂。
悬帆似驰骥,飞棹若惊凫。言归游侠窟,方从冠盖衢。
何来一片月,清光净如水。荡入空翠中,松风吹不起。
玉树风疏,朱楼云卷,桂枝新剪轻黄。藕丝牵断,莲粉堕红房。
此夜平分秋色,金波转、纨扇初凉。开罗幕、鹊炉微暖,香散楚天长。
玉颜寂寞处,双横翠袖,自整明珰。渐月华空馆,露滑银床。
破镜半衔云树,九秋恨、一概平量。又何待、霜凝画角,飞雁两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