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蝉正咽,掩虚堂、又陨霜前衰叶。小簟轻衾眠未得,况复嫩凉时节。
楚魄难招,吴趋莫问,陈迹如烟灭。沧桑尘事,梦回争忍重说。
百岁能几光阴,断肠分手,两度听啼鴂。锦瑟华年休更数,可奈冰弦都折。
蓟北云孤,淮南草暗,回首成骚屑。潘郎老矣,鬓丝今又将雪。
冯煦(1842~1927)原名冯熙,字梦华,号蒿庵,晚号蒿叟、蒿隐。江苏金坛五叶人。少好词赋,有江南才子之称。光绪八年(1882) 举人,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官安徽凤府知府、四川按察使和安徽巡抚。辛亥革命后,寓居上海,以遗老自居。曾创立义赈协会,承办江淮赈务,参与纂修《江南通志》。冯煦工诗、词、骈文,尤以词名,著有《蒿庵类稿》等。
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偻,隆然伏行,有类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
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
问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驼曰:“我知种树而已,官理,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旦暮吏来而呼曰:‘官命促尔耕,勖尔植,督尔获,早缫而绪,早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豚。’鸣鼓而聚之,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
问者曰:“嘻,不亦善夫!吾问养树,得养人术。”传其事以为官戒。
桃李卧开樱半吐,嗟我怀人道伊阻。偶来见此衣上云,忽去已作山下雨。
青青可藉草忘忧,昵昵如闻花解语。举鞭试问并州儿,酩酊醉翁在何许。
瑶岩嵯峨兮龙翔凤飞,玄庐肃启兮松楸露晞。东望宰陇兮券台依依,灵辰不留兮夷床晓移。
紫萸黄菊兮奠祖一卮,熏炉经卷兮俨如生时。灵幄香销兮犹有嫔衣,音容寂寂兮万古永归。
龙㡛黼翣兮骖神魌,一声万里兮风号谷悲。
山浅雨亦深,烟光暮如积。窅然清池上,暂与尘土隔。
倚杖玩浮沤,凭阑数归翼。无生复奚灭,有动随所息。
磬响时一来,怀哉岩岫客。愿言依此境,共对香灯夕。
七年之间三别子,两在山中一城里。休论心迹未能并,可惜头颅只如此。
风尘拓落何所为,东溪片月当茅茨。老兄能歌弟能和,松花酒熟清堪携。
北方苦旱南征伐,无事区区一吴越。高天且陨不自忧,杞国狂夫空白发。
昔贤经始迹堪寻,架石为桥继自今。驷马翱翔酬壮志,一泓清彻照冰心。
湖堤竟擅香山号,棠树长留召伯阴。胜事千秋能有几,为公披写作新吟。
想煞你,当初一见好至诚。想煞你,身材苗条脸儿俊。
想煞你,花月下好句联吟。想煞你,叫着小名儿低声应。
想煞你,临别前苦叮宁。这衷肠事儿略略诉,却落得眼睁睁。
眼睁睁望着灯前壁上,壁上形怜影。
百战归来辞玉勒,恋栈似闻长叹息。秋风一夜梦关山,身欲奋飞无羽翼。
当时神骏主人怜,破胡灭虏著先鞭。将军今入凌烟画,回首驰驱已十年。
自信死生犹可托,迎新弃旧人情薄。千金市骨果何人,终当饿死填沟壑。
捷足争誇后进材,英雄末路剧堪哀。识途足备沙场用,其奈世无管子才。
老马伏枥志千里,烈士暮年心未已。君未知马焉知人,风尘豪杰终老矣。
花枝满院朝啼鸟,柳线垂阶晚摆风。霞映夕阳斜拂树,雨添春水细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