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无端倪,牛羊在平地。芊绵杳霭间,落日一横吹。
超遥送逸响,澶漫写真意。岂比卖饧人,吹箫贩童稚。
閒把流年指上轮,朝来七十五回春。一杯愿荐乔松寿,四海方依社稷臣。
血气未嫌辛菜冷,颜容犹称彩幡新。清诗小字传观处,满座惊呼觉有神。
珂乡佳果荔奴誇,也许分甘处士家。香味不殊东壁好,令人回忆晋江涯。
愁云蔽日昏风发,鹅毛大片舞空阔。阴崖冰压木枝折,一鸟不飞人足绝。
山翁口掉肩拥褐,斫竹撑茅劳架结。堂成不用巧丹涅,却画东坡四山雪。
群石崭崭争皎洁,门外堂间两清洌。万境一心同莹彻,石床云生湿肌发。
布被飕飕冷于铁,半夜哀猿叫山月。山翁高哦响修越,不道妻啼忧米竭。
世事薰膏付灰灭,长安高门奔请谒。赤日炙背沙埋辙,仆夫汗流马吐舌。
三谒不逢腹欲爇,怒气恐成疽毒裂。狂走不须求扇暍,此堂一登能濯热。
西北多高田,种花亦种豆。夏至二十日,播植唯其候。
刈草复治秽,深耕还浅耨。疏根欲其干,粪土欲其厚。
望荚成二七,不先亦不后。谁知入五月,雨下大且骤。
豆苗未盈寸,披靡倒若蹂。水浸及湿蒸,空败不可救。
绵连势更甚,长草如长寇。戽水倏复盈,筑岸旋已仆。
浩歌《南山诗》,酌酒聊自酹。
巢谷,字元修,父中世,眉山农家也。少从士大夫读书,老为里校师。谷幼传父学,虽朴而博。举进士京师,见举武艺者,心好之。谷素多力,遂弃其旧学,畜弓箭,习骑射。久之,业成而不中第。
闻西边多骁勇,骑射击刺,为四方冠,去游秦凤、泾原间。所至友其秀杰,有韩存宝者,尤与之善,谷教之兵书,二人相与为金石交。熙宁中,存宝为河州将,有功,号“熙河名将”,朝廷稍奇之。会泸州蛮乞弟扰边,诸郡不能制,乃命存宝出兵讨之。存宝不习蛮事,邀谷至军中问焉。及存宝得罪,将就逮,自料必死,谓谷曰:“我泾原武夫,死非所惜,顾妻子不免寒饿。橐中有银数百两,非君莫使遗之者。”谷许诺,即变姓名,怀银步行,往授其子,人无知者。存宝死,谷逃避江淮间,会赦乃出。
予以乡闾,故幼而识之,知其志节,缓急可托者也。予之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尝一见。绍圣初,予以罪谪居筠州,自筠徙雷,徙循。予兄子瞻亦自惠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谷独慨然,自眉山诵言,欲徒步访吾兄弟。闻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春正月,自梅州遗予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不自意全,今至梅矣。不旬日必见,死无恨矣。”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握手相泣,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矣,瘦瘠多病,非复昔日元修也。将复见子瞻于海南,予愍其老且病,止之曰:“君意则善,然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视未即死也,公无止我!”留之,不可。阅其橐中,无数千钱,予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船行至新会,有蛮隶窃其橐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予闻,哭之失声,恨其不用吾言,然亦奇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
昔赵襄子厄于晋阳,知伯率韩、魏决水围之。城不沉者三版,县釜而爨,易子而食,群臣皆懈,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及襄子用张孟谈计,三家之围解,行赏群臣,以恭为先。谈曰:“晋阳之难,惟恭无功,曷为先之?”襄子曰:“晋阳之难,群臣皆懈,惟恭不失人臣之礼,吾是以先之。”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高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宝,后遇予兄弟。予方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盖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闻谷有子蒙在泾原军中,故为作传,异日以授之。谷,始名榖,及见之循州,改名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