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于我最情长,劝我新滩莫么忙。落日系舟崖石下,斯人风味故难忘。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常云尔。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巫山高,偃薄江水之滔滔。水于天下实至险,山亦起伏为波涛。
其巅冥冥不可见,崖岸斗绝悲猿猱。赤枫青栎生满谷,山鬼白日樵人遭。
窈窕阳台彼神女,朝朝暮暮能云雨。以云为衣月为褚,乘光服暗无留阻。
昆崙曾城道可取,方丈蓬莱多伴侣。块独守此嗟何求,况乃低徊梦中语。
昔我侍吾翁,设教山水乡。抠衣琴册暇,问礼俎豆行。
在寝皆渊骞,籍湜走以僵。五年饱藜苋,粗粝甘我肠。
别我事瓦解,改邑从新冈。蓁荆暗丹雘,岿然鲁灵光。
回首三十年,追忆成荒唐。独有溪水声,弦诵犹琅琅。
翠浪翻帷,红绫灿枕,灯花细落银缸。夜雨春风,寂寞掩兰房。
吐丝妾似蚕眠箔,奈化枳君同橘过江。此恨倩谁说与,愿逐晨风飞去,遂到君傍。
水远山高,云树但苍茫。鸳鸯几见池中睡,叹芍药空飘槛外香。
昔之人贵极富溢,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穷极土木之工,而无所爱惜。既成,则不得久居其中,偶一至焉而已,有终身不得至者焉。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力又不足以为之。夫贤公卿勤劳王事,固将不暇于此;而卑庸者类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
临朐相国冯公,其在廷时无可訾,亦无可称。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其广三十亩,无杂树,随地势之高下,尽植以柳,而榜其堂曰“万柳之堂”。短墙之外,骑行者可望而见其中。径曲而深,因其洼以为池,而累其土以成山;池旁皆兼葭,云水萧疏可爱。
雍正之初,予始至京师,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一至,犹稍有亭榭。再至,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今欹卧于水中矣。三至,则凡其所植柳,斩焉无一株之存。
人世富贵之光荣,其与时升降,盖略与此园等。然则士苟有以自得,宜其不外慕乎富贵。彼身在富贵之中者,方殷忧之不暇,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