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林,大火聚。峭壁深坑,无栖泊处。直饶伊瞥转一机,转得身,通得步。
瑞岩未敢轻相许,何故凤栖不在梧桐树。
雄剑閟宝匣,中夜蛟龙吼。男儿抱志气,宁肯甘衰朽。
松楠在深谷,枝叶拂星斗。虽无肯匠顾,势自凌培塿。
昂昂商山翁,矫矫渭滨叟。林泉不遐遗,轩冕亦固有。
奈何刘伶辈,贱身若刍狗。徒生天地间,事负发与手。
三复咏斯章,千载吾尚友。
佛在祗树园,当时说此经。须菩提跽前涕零,复有千二百五十人旁听。
草堂寺盛秦姚兴,鸠摩罗什天竺僧。译诸经品中,此经为大乘。
后有菩提流支来,世言可埒罗什才。侍中崔光为执笔,相国之第为之开。
别出译本劖崔嵬。自从西晋乱,震旦人最苦。是时佛法兴,经律遍中土。
大慈无力拯横流,象义犹能歆暴主。其閒暂废太平真君年,厥孙事佛俄加虔。
废者奉道希神仙,复者谄媚求福田。糜烂战斗峻刑网,穷饰寺庙开法筵。
太和以来既南渡,洛阳伽蓝起无数。胡后宫闱不可言,永宁佛图功最钜。
后胡国珍前冯熙,敬事释门皆后父。富贵已极忧死生,外戚无功谓神助。
译经更荐国珍死,作福宁非太后故。我闻佛法不可文字求,廓然无圣道最优。
天宫龙藏积万卷,纷纭律论谁穷搜。其中佛语魔语杂,埽除皮毛见正法。
章句文义若争巧,不二无言何处答。君不见胡后起自姑为尼,死入双灵寺内栖。
其始以此终亦此,妙义那知葱岭西。河阴朝士埋碧血,洛下宫闺生蒺藜。
祗有青山宗片石,留传绝域舍婆提。
银鞍白马鸣玉珂,风花三月燕支坡。侍中女夫领军事,黄金买断青楼歌。
少年羽林出名字,随从武皇偏得意。当时事少游幸多,御马御衣尝得赐。
年年春水复秋山,风毛雨血金莲川。归来宴贺满宫醉,山呼摇动东南天。
明昌太和承平久,北人岁献蒲萄酒。一声长啸四海空,繁华事往空回首。
悬瓠月落城上墙,天子死不为降王。羽林零落只君在,白头辛苦趋路旁。
腰无长剑手无鎗,欲语前事涕满裳。洛阳城下岁垂暮,秋风秋气伤金疮。
龙门流出伊河水,北望临潢八千里。蔡州新起髑髅台,只合当年抱君死。
君家父兄健如虎,一旦仓皇变为鼠。锦衣新贵见莫嗤,得时失时今又悲。
醉拍阑干起白鸥,登临不尽古今愁。六朝人物空流水,三国江山独倚楼。
秃发凉风吹木叶,孤城落日下帘钩。海门不管兴亡事,犹送春潮打石头。
岁临鹑火斗插子,稚阳欲复老阴死。朱灵南极元龟首,望舒北至明堂里。
乾坤翻覆变已穷,气数朝元将有启。旄头日没正当中,五纬将且躔苍龙。
群阴已伏众星没,玄天变白生清风。两角在南大角北,龙头半妥朝上宫。
谁知总向亢中聚,同舍参差不同度。岁镇荧惑共光明,金水煌煌俱不怒。
东西络绎似连珠,色正芒寒共昭布。往年长星扫金源,前年孛入紫微垣。
欃枪妖客不时出,天狗枉矢还惊传。今朝太平有此象,不久再见成康年。
昔时曾闻入房驷,兆启金商六百祀。同来东井汉元年,四百年中称帝制。
后来丁卯焕文章,二百馀年方季世。曾逢丙午当百六,今日重逢又重六。
五星忽来会辰前,不知谁祸谁为福?纲纪梁栋两摄提,招摇玄弋动光辉,马祖直欲饮亢池。
星翁历史休相欺,正是君臣会合时。
仆从先人宦游南北,崇宁癸未到京师,卜居于州西金梁桥西夹道之南。渐次长立,正当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瞻天表则元夕教池,拜郊孟享。频观公主下降,皇子纳妃。修造则创建明堂,冶铸则立成鼎鼐。观妓籍则府曹衙罢,内省宴回;看变化则举子唱名,武人换授。仆数十年烂赏叠游,莫知厌足。
一旦兵火,靖康丙午之明年,出京南来,避地江左,情绪牢落,渐入桑榆。暗想当年,节物风流,人情和美,但成怅恨。近与亲戚会面,谈及曩昔,后生往往妄生不然。仆恐浸久,论其风俗者,失于事实,诚为可惜。谨省记编次成集,庶几开卷得睹当时之盛。古人有梦游华胥之国,其乐无涯者,仆今追念,回首怅然,岂非华胥之梦觉哉?目之曰《梦华录》。
然以京师之浩穰,及有未尝经从处,得之于人,不无遗阙。倘遇乡党宿德,补缀周备,不胜幸甚。此录语言鄙俚,不以文饰者,盖欲上下通晓尔,观者幸详焉。
绍兴丁卯岁除日,幽兰居士孟元老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