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在青林凤在阿,骚人行处有吟窝。西风落木秋来早,南国浮云入暮多。
欲赋朱华临邺水,可堪白芷怨湘波。期君不负湖山约,来听吴侬欸乃歌。
高冠不复暖,久客无完裾。悲风缘隙来,阴气惨不舒。
日夕望大江,谁能脂我车。富贵于我贱,贫贱于我贵。
圭组何敢爱,沟壑何敢讳。椒薰昔所佩,缨緌今所畏。
无裳岂忘寒,长饥岂忘味。安得榑桑晖,冰苕作春气。
联袖吟诗不计程,暮投村店屡占晴。霜浓睡熟无人唤,误待城头画角声。
玳瑁筵中见绿珠。淡然高韵胜施朱。揉兰雾縠蔷薇浅,半露冰肌玉不如。
餐秀色,味肤腴。轻红端合与为奴。只愁宴罢翻成恨,赢得偏怜不似初。
拂云楼观壮南城,符竹从来选择精。地压坤方诸国重,官迁汉省左曹清。
霜严塞幕论兵略,春满农效劝火耕。王佐才高时望治,归来持橐上蓬瀛。
五载支离,病榻馀生,瘦到几分。忆清才浓福,争推绝世,问形顾影,知是何人。
證去来缘,谈今古事,比似生还入玉门。踌躇久,笑梦中说梦,春梦无痕。
红尘淡若浮云。漫远逐、渔郎去问津。叹诙谐曼倩,还留片舌,莺花子野,认取前身。
药饵相随,头颅如许,游戏人间更几春。休辜负、好暗中拔剑、斩断情根。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里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见之患也。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瑒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而作论文。
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应瑒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融等已逝,唯干著论,成一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