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地自中使,规模仿朝鲜。毗卢绕千佛,法像穷诸天。
幡幢尽奇丽,照耀苍崖巅。胡为名胜区,僧徒散如烟。
影常吊山鬼,松鼠窜几筵。荒寒不可留,亭午风凄然。
却顾阶除上,游踪破苔钱。
郑公经纶日,隋氏风尘昏。济代取高位,逢时敢直言。
道光先帝业,义激旧君恩。寂寞卧龙处,英灵千载魂。
两岸势欲合,中被江流穿。上有佛者庐,飞来自龙眠。
神人所施设,是物无顽坚。想当创辟初,风雨驱神鞭。
凿开浑沌窍,巧贮聪明泉。僧房若蜂房,一一皆倒悬。
尔来几阅世,不计草木年。磐石具生机,长根外包缠。
波涛润其趾,日月行其颠。散为松柏香,聚作旃檀烟。
蔽亏东西景,轩豁子午天。呼猿在半空,日暮跻无缘。
清寒难久住,仍放出峡船。
不肯助为理,咄咄严子陵。皋夔与管商,问君能不能。
众狗逐膻羊,疾者业先登。我才不如狗,妥用强奔腾。
明月虽有照,终不笑孤灯。不见东阳殷,强出如冻蝇。
积溺以自监,效鸠勿效䴒。
倚松待潮生,潮生松韵冷。野岸并维舟,僧房初出定。
五马从大夫,双凫引仙令。蹊我房莱田,入我蓬蒿径。
枯禅懒下床,逢迎失恭敬。布席忘主宾,当机率真性。
一笑清风生,微言动幽兴。良晤难久淹,有怀殊未罄。
挥手别江干,悠然发高咏。
竹萌车迸鱼冰跃,高堂鼎裀盛帷幕。弄雏索果笑牵衣,人生无如奉亲乐。
长成倏复成蹉跎,禄养不干将奈何。去家仗剑事明主,始觉此志相违多。
泰山西北长清县,马氏家风故多善。一门寿考天所锡,二子兴隆人共羡。
孟也问学真贤良,往昔徵入文华堂。承恩屡使江海上,反顾只忆庭闱傍。
去秋冠豸来燕蓟,自说违离过三岁。愁心袅袅逐飞云,惊梦时时问供馈。
槁城李君名画师,感此纯孝劳伤悲。忻然拂素运丹墨,为写燕侍欢娱时。
青峰绕屋花连院,千里亲庭坐中见。酡颜白发映青春,一日相思一舒卷。
劝君勤事勿忧虞,由来忠孝同一途。他日捧诏归荣日,更写衣冠家庆图。
雪滩钓叟人不识,持竿日坐滩头石。渭水遭逢事有无,英雄老作江湖客。
问尔垂纶定几年,笑而不答须飘然。知君原乏求鱼志,击楫还吟《秋水篇》。
垂虹桥门七十二,君家恰在桥边住。茅屋斜开白板扉,钓船横系枯杨树。
日落沙头增暮寒,江天风雪正漫漫。朝来冻合无鱼钓,好脱蓑衣当酒钱。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