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屡更郡,人皆望酒壶。俗情难可学,奏记向来无。
贫贱常甘分,崇高不解谀。虽然门馆隔,泣与众人俱。
尔去事斋居,操持好在初。故乡无厚业,旧箧有残书。
夜寝灯迟灭,晨兴发蚤梳。诗囊应令满,酒盏固宜疏。
貘羁宁似犬,龙化本由鱼。鼎荐缘中实,钟鸣应体虚。
洞洞春天发,悠悠白日除。成家全赖汝,逝此莫踌躇。
建章连凤阙,蔼蔼入云烟。除庭发槐柳,冠剑似神仙。
满衢飞玉轪,夹道跃金鞭。平明尘雾似,薄暮风云骞。
定交太学里,射策云台边。执事一朝谬,朝市忽崩迁。
破家徒徇国,力弱不扶颠。危机空履虎,击恶岂如鹯。
成师凿门去,败绩裹尸旋。收魂不入斗,抱景问穹玄。
开颜何所说,空忆平生前。闭门穷巷里,静扫咏归田。
春回大地草偏青,乍对狂歌酒半醒。文起自应倾北斗,气酣直欲簸南溟。
月华星彩浮樽满,龙笛鸾笙彻夜听。明发不须愁往别,埋轮久已候都亭。
嘉祐二年,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梅公,出守於杭。於其行也,天子宠之以诗。於是始作有美之堂。盖取赐诗之首章而名之,以为杭人之荣。然公之甚爱斯堂也,虽去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师,命予志之。其请至六七而不倦,予乃为之言曰:
夫举天下之至美与其乐,有不得兼焉者多矣。故穷山水登临之美者,必之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而後得焉。览人物之盛丽,跨都邑之雄富者,必据乎四达之冲、舟车之会,而後足焉。盖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娱意於繁华,二者各有适焉。然其为乐,不得而兼也。
今夫所谓罗浮、天台、衡岳、洞庭之广,三峡之险,号为东南奇伟秀绝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潜之士,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若四方之所聚,百货之所交,物盛人众,为一都会,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资富贵之娱者,惟金陵、钱塘。然二邦皆僭窃於乱世。及圣宋受命,海内为一。金陵以後服见诛,今其江山虽在,而颓垣废址,荒烟野草,过而览者,莫不为之踌躇而凄怆。独钱塘,自五代始时,知尊中国,效臣顺及其亡也。顿首请命,不烦干戈。今其民幸富完安乐。又其俗习工巧。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於江涛浩渺、烟云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而临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若天子之侍从,四方游士为之宾客。故喜占形胜,治亭榭。相与极游览之娱。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遗於彼。独所谓有美堂者,山水登临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尽得之。盖钱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尽得钱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爱而难忘也。 梅公清慎,好学君子也。视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四年八月丁亥,庐陵欧阳修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