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京洛间,桂玉资薄产。平生丘壑心,水竹不满眼。
清晨有客吴中来,山川指授收奇才。笑谈长揖波浪下,怀抱远承岩穴开。
东阳山人高华隐,豪侠持身复修谨。旁山多辟黍秫田,碧溪东流及春酝。
溪南一亩当翠微,秋风莼熟菰叶肥。龟鱼上带藻荇动,鸥鹭下拂芙蓉飞。
亭阴野塘亦新筑,溪山共作窗中绿。诸郎年少皆知书,子夜哦诗动修竹。
岁时冠盖如浮云,击钟鼎食江淮闻。爱山自比谢康乐,多士不减春申君。
我欲沿溪扬小楫,亭边共醉藤萝月。叩门夜访君家时,扁舟重载山阴雪。
忆昨扁舟下京口,六月江头浪如吼。一笑还寻浮玉叟,山半飞云似招手。
月明上船萦宿酒,倒摘沈星疑犯斗。夜深归梦彻东吴,觉来落月穿疏牖。
山僧流连强终日,黄昏归鸟凌风疾。玉骨萧森病枕馀,一语才交复相失。
先生高节如古人,薄宦淹回行路尘。海城寄食不自给,暂喜持杯同探春。
春风花草来踆踆,微红淡绿意旋新。相从白发情未压,底事促别声悲辛。
淮陵欲到嗟无因,想见蔓草萦龙鳞。浦光亭南拍堤水,冉冉落日低孤坟。
到时春色应已迟,满树黄鹂初啭时。凭将一曲原头泪,为洒南坟松树枝。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水是右军池,人是右军裔。白麻昨夜干,黄庭榻来未。
玉树风凋第六株,碧云宵冷一星孤。蜺旌南海春行部,苦向朱明念鲍姑。
天风下厉霜,海色清严冬。朱鸟逝云远,玄禽眇焉踪。
翩翩委波羽,鸣飞何雍雍。去若雪毬散,来疑玉梭从。
回旋渌蒲漪,映照青莲峰。戏滓不染洁,浴湜转丰茸。
群起若避惊,孤立如有慵。孔言崇九思,周歌羡斯容。
我容亮多泽,君子良冲瀜。亦应惧凫雁,幸少宽鰅鳙。
保尔贞素姿,倘附春涛龙。
长安画士称三朱,黄生卖画来京都。促膝已觉气潇洒,下笔忽见云模糊。
结交只有严芗府,历下亭边听秋雨。卸驴先访净业湖,百顷莲花数声橹。
打门同醉西涯斋,蔬笋登盘苔上阶。夜深谁遣鬼神入,床头壁上生烟霾。
二客据案各狂笑,放笔为之非意料。当场许吐胸中奇,大叶粗枝出神妙。
望古我为人材愁,此画何减寅与周。飘泊淮海同沙鸥,有才无命将焉求。
清风明月随处有,白云在天笔在手。鹤可僮兮僧可友,我尚随人呼漫叟。
得钱便买菱与藕,三朱邀来同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