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魂愁锁,不许游丝牵引。只无奈深丛蝴蝶,约住芳魂。
香雾模黏,扑帘花气作黄昏。东君知否,生来识字,既是愁根。
倦掩道书,除非梦里,觅个分明。那得、游仙容易,一霎瞢腾。
眼尾低垂,朦胧合了又还醒。卷中红泪,相思粒粒,好认啼痕。
如线牵愁远,为丝惹恨多。九门寒漏湿,万灶曙烟拖。
雾重蒙霜岭,云深没绛河。坐看林翠落,应与竹斑和。
东南多胜友,如斯复几人。岂惟才力壮,能令气声亲。
披襟明宿昔,怀抱各清新。我观时世客,惟思要路津。
世道多荆棘,时心满甲鳞。何如一樽酒,淘洗令其醇。
以兹咸叹息,当杯莫逡巡。且勿谦新贵,亦无骄贱贫。
但作平等意,醒醉总相匀。糟酾共餔歠,此情亦未真。
情钟在我辈,心同是一身。与尔成三益,何妨有四邻。
一天秋意满,淡泊散微叆。羁栖滞公馆,朓朒忽已再。
佳辰遘九日,节物两冥昧。东篱黄花吐,应笑我安在。
天网罩群髦,驱使及我辈。白袍蚁蜂聚,黑字蛇蚓态。
居然三千牍,负以几牛背。妍媸属镜鉴,舛驳混铅黛。
披条索其华,掇撷纷琐碎。临文费三思,抚几时一嘅。
皇心天广远,鸿泽海汪濊。猗欤际休明,光垢勇砺淬。
谁能日锄耨,沃衍有荒秽。继今获小成,力学期大耐。
异时国君臣,彪炳丽昭代。此中断金侣,清气浮沆瀣。
缱绻胶漆情,颉颃璚瑶佩。忽谓岁华徂,共希贤哲配。
道崇极所跻,厚德重弥载。临别无媚言,努力各自爱。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
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得君佳句见君情,春半閒从海上行。红杏啼莺沙苑邃,绿杨嘶马汉堤平。
玉山地势连双阙,金水河流注夹城。万乘以仁怀远迩,游观宜著鲁诸生。
自惭不是谪仙才,敢向骚坛夺槊来。黄鹤楼高搥不得,我今去咏凤凰台。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