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住山不见山,中情有似饥待哺。冻霖作雪意已餍,乱山蹙踏琼瑶铺。
依北一峰可见海,峰顶披冒时有无。毅然欲往不可挽,掉头岂顾山僧呼。
千由万寻那能数,但觉淫汗沾裘襦。是时藓乾石齿瘦,砅厓漩滑如脂肤。
性命造次怕蹉跌,能变壮士成孱夫。不惜作气鼓俦侣,天生我辇浮云殊。
短长成败合有定,不死应有神明扶。床第岂必尽鲐耇,枉自浪掷千庸愚。
天风峻绝谁敢庐,攫裂已有残浮图。繇来意气不知险,平地仰眙如骇吁。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抢榆枋 一作:枪榆枋)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人生结绸缪,捐情誓苍旻。恩爱那得长,故交不如新。
蹭蹬迫岁晚,坎壈悲斯人。举世亦何有,知心繄夫君。
御史新图妙难比,画船秋泛瞿塘水。瞿塘水束三峡深,两岸削铁虚无里。
虚无难辨峰顶高,白云林壑生虚涛。阳台何处笑荒幻,阵图回首思雄豪。
雄豪一去几千载,壮志何须增感慨。自知豸角邪可触,不为猿声泪空洒。
东行更饱湖海观,绣衣不日朝金銮。览君此画动清兴,扁舟便欲相追攀。
啜茗风生瓦钵,焚香日上疏帘。坐久浑无个事,函开一卷楞严。
最高峰顶白云飞,狮子行游伴侣稀。华首台前流水绕,曹溪一滴雨花霏。
我闻古烈女,多在及笄时。恩爱迫中肠,毕命所不辞。
不然出高门,礼义之所滋。柏舟与黄鹤,千古传歌词。
异哉王氏女,永安河之湄。生同荆布侣,不出墙与篱。
如娴巾帼训,大义信不移。摽梅年已及,尚未结其缡。
夫婿驹王裔,于归待及期。狂飙摧兰蕙,行露厌涂泥。
蠢竖恃狡狯,强悍藐难支。仓皇践闺闼,睚眦生妄思。
白刃剚厥颈,饮恨镌肝脾。天地为惨淡,禽鸟为酸嘶。
泉路浩茫茫,一死安能迟。白圭尚磨玷,彤管敢或遗。
具此不渝衷,便可光门楣。魂飞夜台下,冤诉县尹墀。
戚里睹其情,掩面泪澌澌。临境闻其状,捋髭开双颐。
谓言烈女心,匪石不转移。旋踵脱兔获,显戮典刑施。
我令状其事,感痛生嗟咨。宇宙亦云大,正气乃在兹。
棹楔旌其闾,堪以振顽痴。作诗纪贞烈,好寄采风知。
风雨重磨碣,云霞焕建瓴。遥通漓水碧,常对火山青。
修禊前番记,登高几度经。炎荒多胜境,考證值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