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雨当止,晨光在松枝。清寒入花骨,肃肃初自持。
午景发浓艳,一笑当及时。依然暮还敛,亦自惜幽姿。
雍容子皙,已望堂室。幼则有造,成则祖述。文采日化,儒效力弼。
永观厥成,德音秩秩。
南人谒雨争图龙,画师放笔为老雄。烟云满壁夺昼色,雷电应手生狂风。
观者皆惊牙爪动,攫拿意似翻长空。吾疑奋迅出户牖,何事经时留此中。
共言叶公初好画,当时亦有神龙下。天意为霖非尔能,世俗慕真聊事假。
客里那堪一送君,归心几度逐溪云。九重雨露新承宠,万里舟航只为亲。
煮蕨自知甘列鼎,铺霞偏觉胜重裀。彩衣岁岁堂前舞,不愧当年奉檄人。
杨君躯干长九尺,力挽长弓过三石。樱桃园里旧名家,杨柳坡前新列戟。
往从开府大将军,北定燕蓟收奇勋。铁衣夜度居庸雪,虎旗昼掩卢沟云。
归来殿前拜天子,宝带金符耀秋水。宠承恩命五色诰,分控边庭九千里。
今年我从南京来,幕府忽逢心眼开。清筵雅咏狎文士,号令仓卒生风雷。
昨朝视我图一握,云是杨绳之所作。江堤窈窕出翠室,亭榭参差带丘壑。
中有骑者从一童,锦衣挟弹行春风。向非自寓行乐意,安得景趣超然同。
君今拓边方报国,却望江乡归未得。黄鹂啼处绿阴多,时展画图看春色。
我歌此曲声呜呜,愿君逐虏成长驱。欲知此去功多少,栽遍沙场柳万株。
叹息劳生百感侵,征袍才脱又分襟。鼓鼙江上催人去,笑语镫前惜夜深。
敢信封侯有奇骨,未应偕隐负初心。同来瘴雨蛮烟地,祇盼刀环是好音。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