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陇坻天西壁,御史严行八十驿。风惊大卤幕初乾,雪重穹庐寒未释。
入关先见父老喜,出节始通氓隶逆。鲸鲵既戮海为清,蜂虿虽微尾含螫。
急宣圣德慰荒遐,尽洗民痍转疲剧。当今至尊御疆宇,坐朝法宫受图籍。
晖晖阳曜烛天垠,殷殷春雷行地脉。周公方宏治外规,汲黯岂负居中责。
固谓真儒识边琐,径烦拂士迂朝迹。可能高戴触邪冠,不使横飞征蜀檄。
君行万里从此始,人生百年俱有役。副藏待子马迁书,重赠惭余绕朝策。
归与空腹贮昆崙,从此南风谈禹画。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
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者,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已危矣。
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余,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
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
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
沈子清才在尘坱,有如菡萏生淤泥。又如服盐驾鼓马,下有逐电追风蹄。
青衿蚤为命所制,百瓮未了酸寒齑。三年四门作都讲,啄粒亦到官仓稊。
人中嵇绍本易识,孤鹤气压千群鸡。家家朱门当大道,尔独隘巷寻卑栖。
归来欠伸看碍户,一笑入户头仍低。空庭得树翻自喜,有渰仰视云萋萋。
忽惊霜秃九秋干,旋见雨长三春荑。堕巢晨拾赤脚婢,落叶夜扫长须奚。
问君此间亦何乐,乃挈稚子携山妻。狂来对客发高论,麈柄手捉谈天犀。
北郭槁枝聊隐寓,东方窭薮真滑稽。孤松祇宜伴彭泽,五楸大可娱昌黎。
翻身买棹竟南下,野性终近深山麛。故园乔木正合抱,町疃旁接浇花畦。
昨非今是恍梦觉,涉脚尚浅幸未迷。伐檀河干等无用,美哉河水清涟兮。
几年不见中秋月,此月今宵分外明。满座金飙撩客思,一尊秋色可人情。
曾闻有约过新筑,堪笑无心践旧盟。不有学玄杨伯子,清光可得挹徐卿。
高林展夏绿,杲日转城冈。四国金石流,忽见飞雨凉。
飘飘西北风,亦复至我傍。我行初涉旬,去意已徬徨。
亲交苦滞留,川陆互阻长。远行虽有命,期至讵能忘。
宵分睇南星,命仆戒川航。岂无他方愿,且及顾旧乡。
旧乡宁非怀,吾生未渠央。
几回恶耗仍疑梦,一缕幽香不返魂。记得者番和泪看,绣衣文褓尚生存。
八月潮平大泽宽,扁舟横渡静波澜。江空人在烟中语,天远山从画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