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江南。仲夏

江南仲夏天,时雨下如川。卢橘垂金弹,甘蕉吐白莲。

  樊珣,唐朝贞元时人。诗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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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落元无准,秾华浪得名。今朝俄绿暗,昨日尚朱荣。

江中石屏滟澦堆,鳖灵夏禹不能摧。
深根百丈无敢近,落日纷纷凫雁来。
何人磊落不畏死,为我赤脚登崔嵬。
上有古碑刻奇篆,当使尽读磨苍苔。
此碑若见必有怪,恐至绝顶遭风雷。

只怪重衾不禦寒,起看急雪玉花乾。迟明欲谒虚皇殿,厩马蒙毡立夜阑。

好山深处静开轩,目送孤云手弄泉。
枕石堂无金玉富,濯缨家有子孙贤。
初寻旧隐蓬三伏,已发新吟仅百篇。
闻说夜分烦暑散,凉飚浑似素秋天。

一上高原感慨重,千山落木正无穷。前途且与停西日,此地曾经拜北风。

剑气晚横秋色净,兵声寒带暮江雄。水南多少流亡屋,尚诉徵求杼轴空。

古殿依邾邑,高山近孔林。游从齐魏老,功续禹周深。

孝弟先王业,耕桑海内心。期应过七百,运岂厄当今。

辩说千秋奉,精灵故国歆。四基冈上柏,凝望转萧森。

海棠睡惹流莺恼。又是清明过了。杨柳水边多少。愁绪萦芳草。

杜鹃枝上东风悄。碧玉栏前人杳。一夜绿娇红老。只恐春归早。

嘉蔬擢根苗,濯濯在平壤。甘苦各天性,宁期君子赏。

醢人司四豆,菹以事宾飨。辛咸适所宜,调剂具分两。

深藏闭风日,揉择劳指掌。经时色尚青,生意犹可想。

方兹饫醇醲,所贵在萧爽。徐徐入齿牙,历历有清响。

山珍与海错,对之皆敞罔。真味异五滋,逸韵殊豪上。

顿令酣醉人,当杯能倔强。贫居五十年,饮食多卤莽。

黄齑日所亲,荼蓼心所奖。岂知鼎俎间,非独口腹养。

凡物尽其材,用之斯不枉。农经极草木,修制存畴曩。

姬公作周礼,纤悉固有仿。七菹与三臡,供之惟用盎。

得名自古来,赋咏从吾党。

伊昔相逢日,于今二十年。
师随安乐住,我岂利名牵。
自笑真徒尔,何如养浩然。
西门女几路,未得赋归田。

警枕神劳石枕寒,无如药裹最相安。剖来珠蚌光堪掬,采积金英秀可餐。

布被煖香欺锦帐,竹床清气敌蒲团。休论返黑方瞳炯,熟寝通宵即大丹。

曾云起北渚,万象入鸿濛。散漫飞轻雪,低回逐劲风。

思群无牧马,失侣有征鸿。泛泛独垂钓,扁舟黄发翁。

野雀不向山林宿,如何却傍人家屋?山林怕遭罗网围,人家又恐人驱逐。

饮啄频惊殊不足,辛苦营巢随养育。昨日雨狂风拔木,人家屋倒巢亦覆。

雄悲雌泣无所施,堕地最苦黄口儿。黄口羽湿不会飞,啾啾草底啼渴饥。

雄雌啄哺稍觉长,无故又被樊笼羁。雄雌劬劬绕笼飞,啄哺不异居巢时,但恨不得身相依。

我感此情子细推,人之与物初无违。安得开笼而纵之?

山林朝市俱无疑。

九江潴一湖,占地楚封半。名城十二三,微茫缀湖畔。

夏秋水盛时,涵天四无岸。中流吐日星,余波沸江汉。

我行值仲冬,水落势平漫。犹然浩无涯,道里不可算。

安乡抵巴陵,淹泊屡昏旦。眠餐蛟龙窟,偃息冯夷馆。

风涛猛堪惊,云物奇可玩。霞蒸锦鲜新,日烁金灿烂。

水浮玻璃天,山横青玉案。帆移畏回飙,雁度愁弱翰。

城中标五湖,雄奇此为冠。平生慕图咏,及兹穷壮观。

最喜流潦清,客水尽消散。全湖露真形,山川见条贯。

惟湖有容德,不盈亦不暵。世人昧远览,临流畏湍悍。

不有大壑潴,数州尽沈灌。配渎能停潆,比海齐浩瀚。

愧无郭木才,神功莫能赞。亭毒思化源,望洋但三叹。

去年逢苦寒,游子初辞家。今年逢苦寒,远在天之涯。

苦寒苦寒岂有极,侧身天地长咨嗟。朔风怒号气凛冽,关山冻合草木折。

北方九月即飞雪,纷纷争羡雁南翔。一叫一声肠一绝,我独冷落海岱间。

画角霜笳助呜咽,黑貂裘敝已不温,红炉桦烛难具论。

人生穷达自有命,何必奔走抛田园?吁嗟乎!但能高枕卧山谷,抱书忍饥吾亦足。

岂肯风尘长局促,高歌行路难,凄楚复凄楚。鲁酒不忘忧,齐竽奈何许。

奋飞苦未能,道路长且阻。望云日日思老亲,老亲还念远游人。

居家行路同苦辛,艰难十口待此身,愿天为我回肠春。

鞿靮倦烦淫,积昏况佳叙。晨兴揽帏景,霍若沈疴去。

衰木哀绪风,励霜响劲羽。轧轧寒女机,悠悠远津鼓。

归思结去棹,薄衿怨孤侣。寒波逝日夜,夏徂秋复举。

含凄下隤垣,结写咨薆圃。寄言素心者,勿厌山泉聚。

残月斜穿槅子明。谁家巧作断肠声。无端心绪最关情。

风动罗帏惊好梦,披衣重起正三更。蕙兰露湿暗香生。

一丘一壑正相宜,水秀山清慰所思。块石枕头何代事,寥寥古道忆吾师。

此花枝叶山礬类,气味虽殊本共行。
铁下青门瓜魄变,否因李白酒魂香。
紫唇半吐胭脂重,素脸初开玉色装。
懊恼酴醾诧名色,乱施冶鬓过低墙。

炳几尚明哲,古贤闲未至。介石慎守贞,混混托沉醉。

干几其至矣,保身乃其次。濂溪轻重论,识早是所贵。

行行过道州,面领此真味。

  开元七年,道士有吕翁者,得神仙术,行邯郸道中,息邸舍,摄帽弛带隐囊而坐,俄见旅中少年,乃卢生也。衣短褐,乘青驹,将适于田,亦止于邸中,与翁共席而坐,言笑殊畅。久之,卢生顾其衣装敝亵,乃长叹息曰:“大丈夫生世不谐,困如是也!”翁曰:“观子形体,无苦无恙,谈谐方适,而叹其困者,何也?”生曰:“吾此苟生耳,何适之谓?”翁曰:“此不谓适,而何谓适?”答曰:“士之生世,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然后可以言适乎。吾尝志于学,富于游艺,自惟当年青紫可拾。今已适壮,犹勤畎亩,非困而何?”言讫,而目昏思寐。

  时主人方蒸黍。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曰:“子枕吾枕,当令子荣适如志。”其枕青甆,而窍其两端,生俛首就之,见其窍渐大,明朗。乃举身而入,遂至其家。数月,娶清河崔氏女,女容甚丽,生资愈厚。生大悦,由是衣装服驭,日益鲜盛。明年,举进士,登第,释褐秘校,应制,转渭南尉,俄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知制诰,三载,出典同州,迁陕牧,生性好土功,自陕西凿河八十里,以济不通,邦人利之,刻石纪德,移节卞州,领河南道采访使,征为京兆尹。是岁,神武皇帝方事戎狄,恢宏土宇,会吐蕃悉抹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而节度使王君毚新被杀,河湟震动。帝思将帅之才,遂除生御史中丞、河西节度使。大破戎虏,斩首七千级,开地九百里,筑三大城以遮要害,边人立石于居延山以颂之。归朝册勋,恩礼极盛,转吏部侍郎,迁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时望清重,群情翕习。大为时宰所忌,以飞语中之,贬为端州刺史。三年,征为常侍,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中令嵩、裴侍中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嘉谟密令,一日三接,献替启沃,号为贤相。同列害之,复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制下狱。府吏引从至其门而急收之。生惶骇不测,谓妻子曰:“吾家山东,有良田五顷,足以御寒馁,何苦求禄?而今及此,思短褐、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引刃自刎。其妻救之,获免。其罹者皆死,独生为中官保之,减罪死,投驩州。

  数年,帝知冤,复追为中书令,封燕国公,恩旨殊异。生子曰俭、曰传、曰位,曰倜、曰倚,皆有才器。俭进士登第,为考功员;传为侍御史;位为太常丞;倜为万年尉;倚最贤,年二十八,为左襄,其姻媾皆天下望族。有孙十余人。两窜荒徼,再登台铉,出入中外,徊翔台阁,五十余年,崇盛赫奕。性颇奢荡,甚好佚乐,后庭声色,皆第一绮丽,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后年渐衰迈,屡乞骸骨,不许。病,中人候问,相踵于道,名医上药,无不至焉。将殁,上疏曰:“臣本山东诸生,以田圃为娱。偶逢圣运,得列官叙。过蒙殊奖,特秩鸿私,出拥节旌,入升台辅,周旋内外,锦历岁时。有忝天恩,无裨圣化。负乘贻寇,履薄增忧,日惧一日,不知老至。今年逾八十,位极三事,钟漏并歇,筋骸俱耄,弥留沈顿,待时益尽,顾无成效,上答休明,空负深恩,永辞圣代。无任感恋之至。谨奉表陈谢。”诏曰:“卿以俊德,作朕元辅,出拥藩翰,入赞雍熙。升平二纪,实卿所赖,比婴疾疹,日谓痊平。岂斯沈痼,良用悯恻。今令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就第候省,其勉加针石,为予自爱,犹冀无妄,期于有瘳。”是夕,薨。

  卢生欠伸而悟,见其身方偃于邸舍,吕翁坐其傍,主人蒸黍未熟,触类如故。生蹶然而兴,曰:“岂其梦寐也?”翁谓生曰:“人生之适,亦如是矣。”生怃然良久,谢曰:“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稽首再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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