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母

老母三年病,儿仍千里行。
秋风吹地冷,山月照霜明。
未别泪先下,问归难应声。
厨头有新妇,数可问藜羹。
浙江鄞县人,字嘉则。诸生。偕徐渭为胡宗宪幕僚。有诗名,即兴作铙歌十章,援笔立就,为宗宪激赏。后宗宪以严党下狱死,为之讼冤。继往来吴楚闽粤间。卒年七十余。歌诗约七千余首,有《丰对楼诗选》、《荆溪唱和诗》、《吴越游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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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舒无意入虚玄。丘壑伴云烟。石根清气千年润,覆孤松、深护啼猿。霭霭静随仙隐,悠悠闲对僧眠。
傍花懒向小溪边。空谷覆流泉。浮踪自感今如此,已无心、万里行天。记得晋人归去,御风飞过斜川。

万年风采属当时,堕地能班世有儿。梦笔方传符昔应,玉楼何事遽先期。

无由负弩瞻前导,空叹骑鲸去不疑。老矣无从忘肉味,馀音犹幸接吹篪。

暄风迟日春光闹。蒲萄水绿摇轻棹。两岸草烟低。青山啼子规。
归来愁未寝。黛浅眉痕沁。花影转廊腰。红添酒面潮。

甲午五月之庚寅,渊鱼跃起三江津。震雷霔雨夜达晨,我知决定非凡鳞。

人生富贵不逮亲,万钟五鼎空酸辛。少年得禄羞常珍,调节滋味躬爨薪。

彻食奉盥授帨巾,此乐岂复论贱贫。嗟我不孝负鬼神,俯仰二纪悲如新。

仕宦空饱息与嫔,左右供养无复辰。子行射策对枫宸,綵衣楚楚映华绅。

溯江亟归娱老人,切勿著意长安春。

未能手剑血长鲸,只合瓜田老邵平。
斗粟驱人成底事,漫将吟啸寄高情。
新来好,唱得虎头词。一片冷香唯有梦,十分清瘦更无诗。标格早梅知。

南苑西风御水流,殿前无复按《梁州》。飘零法曲人间遍,谁付当年菊部头?

春棠不爇枯猿心,湘篁泣黛鹃楼阴。瘦灯如睇夜魂语,一丝琼响空烟沈。

八姑娟年女贞骨,恐隶情仙学顽佛。辘轳为心菡萏洁,井底银潢古星月。

丽车三月归郎家,鸩媒一误随乌鸦。乌鸦岂合俪青凤,猰㺄人面来磨牙。

密幕流苏堕萤黯,角枕千山万山险。纷离匹溢发幽感,大石凄凉尾声犯。

不歌半路溪轻薄篇,又不为枣下纂纂邀人怜。巴姬飉厉韩娥冤,拉沙截雪填龙渊。

千呜出音万咽入,黄河来迟日去急。雷门上键真宰泣,乳洞玄阴作崖立。

调随指变还郁纡,人间哀怨无剩馀。王满为娅潘杨殊,既非秦罗敷,而岂梁绿珠?

以剪断发刀割襦,妾也薄命诚区区。堂皇南面县官猾,舌磔鸳鸯谳辞辣。

既不得重执箕帚为使君之妻,如何甘漆身劙肤衔碣而长没?

灵鳌頵砡摩浩穹,其下为蝄像宅、冰蠵宫。或有额嫔湘女往来倏忽,明珰翠羽光熊熊,妾也薄命行相从。

城闉枯桑吹慄风,痴劳騃燕殊西东。画钿飘零罗袜弃,阑干天杪伤心红。

一握参差万金值,非六州铁九子石,蓬莱芝根破冢得。

昭华火毳与磨拭,惟韵铿訇色绀碧,脩趾神容梦瑶夕。

云螭昔媵琅邪奁,祥虹近发东阳缄。血斑寸寸灵魄监,鵩母妒铩双飞鹣,森尔蛎壁秋霜严。

秋霜棱棱砺尔指,黄钟不生太蔟死。白浮鸠曲城乌谣,我吊孤臣悲孽子。

我闻应真五百香台幡,湖流金碧交连翻。何当携此渡江去,作无遮会招其魂。

鼓铙和曲小海翻,慧林七宝来妙鬘,玉音筛满花山矾。

残腊中宵尽,孤怀百感深。已惭先哲训,徒抱古人心。

偃息何由得,勤劳敢不任。寒灯照空榻,拥褐谩愁吟。

深闺夜胜年,刀尺如冰冷。
缝纫不成眠,辘轳响金井。

兹山韫奇胜,四野穷眺览。近峰擢矛剑,远巘矗莲萏。

云霞发光彩,气候变舒惨。啼禽不能名,秀芳多可揽。

招提就丘壑,初地首铅椠。精庐烂金碧,净供欢藜糁。

佛香昼绵绵,法鼓晨紞紞。林风忽飘摇,天乐随簸撼。

灵泉初发蒙,温液遂盈坎。异源判炎凉,及物万尘黕。

西南江路永,水墨画色淡。沤鸟破青冥,帆樯出葭菼。

吾人事探讨,绝境更平澹。悟真心自知,得隽首独颔。

剪茅地夷爽,筑基土强鹍。长松启门扃,怪石列窊窞。

遂初本逍遥,知略贵刚敢。颓龄惜鬓发,壮节露肝胆。

由来抱轩昂,岂复甘黯黮。辞满异多秩,掺袪嗟不寁。

高风故难继,弱质因自感。涧肩疲负任,勿药羞是鞓。

愿言尔为邻,宁使我馀憾。即今桑榆景,光翳将就晻。

宫女如花满道场,时闻杂佩响琳琅。
玉龙蟠钏擎仙表,金凤钩鞋踏斗罡。
嗟久客。又见他乡寒食。流水断桥春寂寂。孤村烟火息。
白去红飞无迹。千树总成新碧。醉里伤春愁似织。东风欺酒力。

东风吹客倦,振策更山行。入谷已残照,离家尚几程。

乱云穿马足,流水杂车声。犹听城钟起,回看古堞平。

剩对风花吟柳絮,更将冰水瀹芎苗。

龙香可寻隔云爇,红愁绿惨犹未歇。著处晴烟袅碧萝,尽日春风叫鶗鴂。

数株残柳不胜情,野花斑斑照宫阙。乐府新歌一字无,黄河流水一朝掘。

蛇老精灵引虺过,寒影荒地堕秋月。

咫尺津门近,寒风当昼号。众音在林越,小水亦波涛。

沙际群鸥隐,云端一鹰高。停桡频怅望,无事转忉忉。

尘土彫残客里颜,马头隐约见雄关。草蒸湿绿长煎雨,云插空青欲占山。

流水远通寒棘外,小桥孤卧野花湾。季龙宫殿知何处,惟见苍苔点石斑。

冬夜夜寒冰合井,画堂明月侵帏。青缸明灭照悲啼。青缸挑欲尽,粉泪裛还垂。

未尽一尊先掩泪,歌声半带清悲。情声两尽莫相违。欲知肠断处,梁上暗尘飞。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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