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峰发远想,不傍耆阇住。万里九霄飞,回翔得佳处。
群山争附从,江海亦奔注。西子翔娱人,当前弄烟雨。
鬼神矢典守,求索滋危惧。夜遣斧凿来,相牵就归路。
徘徊恋风月,荏苒迷云树。穿胁默无言,垂头坐犹踞。
我方息机心,辄欲通灵语。天时易迁流,世事足乖迕。
游行本取适,胶固反失据。借曰怀此都,何嫌暂飞去。
扬子桥边月满城,乡心渺渺大堤横。长干估客今多少,共听襄阳曲里声。
大行鳞甲摇晴空,层楼一夕蟠白虹。天光物色惊改观,少微今在青云中。
初疑平地立梯磴,清风西北天门通。又疑三山浮海至,载我欲去扶桑东。
雯华宝树忽当眼,拍肩爱此金仙翁。金仙一梦一千载,腾掷变化天无功。
万象绕口恣喷吐,坐令四海皆盲聋。千池万沼尽明月,长天一碧无遗踪。
我生玄感非象识,此眼此臂将安庸。海岳神光埋禹鼎,人间诡态何由穷。
金天月窟尔乡国,玉毫万丈须弥峰。一杯径欲呼与语,为我返驾随西风。
堂堂全赵思一豁,江山落落吾心胸。中原左界此重镇,形势彷佛馀兵冲。
歌舞遗台土花碧,旗帜西山霜叶红。乾坤割裂万万古,乌鸢蝼蚁为谁雄?
滹水悠悠自东注,落日渺渺明孤鸿。
痴云苦雾互依凭,望里乾坤已混凝。默默寒侵烘砚火,濛濛光引读书灯。
远飞鸦背添多重,閒倚龙鳞结数层。来欲断时能自续,斜将颓处巧相承。
庭前才见平如席,门外俄惊积似陵。屡拂难停僧顶滑,乱呵那怕客须蒸。
紫宸动喜朝初放,书省耽吟思正腾。剧赏须临太行野,此游还记昔年曾。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