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占吏师,老手便治剧。论功饮无何,课最上殊绩。
人言神爵中,有此二千石。拥麾几何时,千里静森戟。
遂移佳菊苗,步着东篱屐。南山忽当眼,净几分晚碧。
黄花行欲开,吹帽尽佳客。丰年公事少,闲日颇自适。
便恐趣公归,翱翔步丹极。晓枕梦催班,朦胧想山色。
昨冬冱寒时,方舟同入越。君望赤城霞,我弄耶溪月。
月出香垆峰,光摇东海雪。美人吹紫箫,一曲梅花发。
梅花犹满林,君唱怀归吟。未游云门寺,遽别天姥岑。
可怜双白鹤,相送吴江浔。冉冉芳春晚,桃李皆成阴。
贫女无刀尺,谁裁鸳鸯衾。素丝亦易染,孤凤难为音。
愿言秉贞洁,黾勉同我心。
曹侯骥骨双瞳方,流沙万里志不忘。读书故山兰蕙芳,咳唾不顾尚书郎。
参军朔方试所长,奋须决策服老苍。愿得一索缚狡狂,凯歌揉馘献明堂。
黄河东峙万旗枪,义渠竟失先零羌。坐师失律无否臧,但恨不取东关粮。
黄君诗力回魁冈,十客未得一登床。携君秀句展我旁,草书纸上蛟龙骧。
谓我君舍城东隍,年来长啸弃军装。载酒欲访执戟扬,休日出门如瞰亡。
坐令耿耿愿莫偿,紫衣宣诏襆被囊。献书贡士学与乡,罗庭充屋书万行。
风鬃雾鬣简骕骦,考评唐虞论夏商。相过近如蜂隔房,君家八斗陈思王。
千年门户有辉光,任城健将狞须黄。猗兰之苗不敢香,家人寄衣秋晚凉。
滞留华馆付杯觞,天高月明新雁翔。明灯高谈夜未央,屈指计日引领望。
来时汗流今雨霜,重门事严御史章。赖君谐捷解色庄,还家有日未用忙。
眉间黄色是何祥,晁侯约我走门墙。但无闭关休馈浆,莫以兽微弓弗张。
芳梅如佳人,不见令人思。岂无桃李颜,夏虫笃于时。
霜风静天宇,兰悴菊亦衰。凌寒一笑笃,功烈如彼卑。
几年豳西路,赭冈望逶迤。思之不得见,空吟水曹诗。
夜月将梦去,云深水之湄。邂逅疏竹边,峨峨认风仪。
今日真见止,昨梦犹蓍龟。尘中儓儗子,谓我酷好奇。
逃空闻足音,此心胡不夷。
随意寄招提,名园自水西。托松临古涧,将鸟学卑栖。
辨字追龙篆,探微得马蹄。遍游华藏界,还与一尘齐。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