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疴初肃霜,小间倏玄冬。老境知几何,半落呻吟中。
医师固楚产,砭灼矜神功。巫师杂荒怪,呼吸生雷风。
江乡郁毒雾,禦湿无鞠藭。况复窘行役,六月伤蕴隆。
寒热遂百战,药石徒屡攻。槁项与黄馘,苶然非昔容。
逮兹脱九死,更生本苍穹。今晨颇欣悦,步我菊篱东。
无谁与共语,梵诵庶可终。忧乐有乘除,涉世殊穷通。
幸兹未暝间,有乐聊复从。
人言江南薄,江南信自乐。采桑作蚕丝,罗绮任侬著。
北斗挂城阙,河汉东南流。我友怅明发,驾言远行游。
玉节耀横轭,黄金饰马头。悠悠涉河远,去去登旧丘。
前驱二千石,逢迎王与侯。念子何当返,寒暑聿云周。
河梁临往路,顾念今人忧。有酒不满觞,为我且复留。
匪无陌上交,其如道不谋。眷言在同志,何以喻绸缪。
崇馆肃玄閟,虚扉敞彤碧。词林何苍苍!国器皆奕奕。
顾惟朴樕材,谬忝文字役。尝僚负简陋,祇事深踧踖。
于焉严明享,况复在今夕。
六经在天下,浩瀚若河汉。东流竟日夜,万世资溉灌。
辽哉去圣久,原远末益散。竞持郢书说,孰别鲁鼎赝。
鸡鹖物之微,犹自了晨旦。云胡有目人,莫睹星宿烂。
新安巨子出,毫缕密分辨。嗟予童而习,弱质少勇悍。
续绠钩其深,事倍功未半。吾乡有奇彦,京国逞纵观。
顾予齑梦中,快甚汤液汗。妙句发心声,严严气魁岸。
相期五色瓜,剖实得犀瓣。
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自弱、取夷灭,不知坚守纵约;齐、楚、燕、赵不知佐韩、魏以摈秦:以为必如是,而后秦患可纾。
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岂非以其暴邪?以余观之,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未可专以罪秦也。当是时,东诸侯之六国也,未有能愈于秦者也;其溺于攻伐,习于虞诈,强食而弱肉者,视秦无异也。兵连祸结,曾无虚岁。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而又得天助焉。未必不复增一秦也。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是以卒自弱,而取夷灭。当苏秦之始出也,固尝欲用秦,而教之吞天下矣。诚知其易也。使秦过用之,彼其所以为秦谋者,一忧夫张仪也。惟其不用,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幸终吾身而约不败。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意可见也,洹水之盟,曾未逾年,而齐、魏之师已为秦出矣。夫张仪之辨说,虽欲以散纵而就衡,顾其言曰,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所以状衰世人之情,非甚谬也。彼六国相图以攻取,相尚以诈力,非有昆弟骨肉之亲,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张喙而恐喝之,即贤智如燕昭者,犹且俯首听命,谢过不遑,乃欲责以长保纵亲,以相佐助,岂可得哉!
所以然者,何也?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而秦独为之,而遂焉者,所谓得天助云尔。嗟夫!自春秋以来,兵祸日炽;迄乎战国,而生民之荼毒,有不忍言者。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六七君者,肆于人上,日驱无辜之民,胼手胝足、暴骸中野,以终刘于虐乎?其必不尔矣!是故秦不极强,不能灭六国而帝,不帝,则其恶未极,其恶未盈,亦不能以速亡。凡此者,皆天也,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后之论者,何厚于六国,而必为之图存也哉!
曰:“若是,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曰:“奚为其无术也。焉独存,虽王可也。孟子尝以仁义说梁、齐之君矣,而彼不用也,可慨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