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纲既不振,国姓赐沙陀。遂据晋阳宫,表里收山河。
朱温一篡弑,发愤横雕戈。虽报上源雠,大义良不磨。
竟得扫京雒,九庙仍登歌。伶官陨庄宗,爱婿亡从珂。
传祚颇不长,功名诚足多。我来雁门郡,遗冢高嵯峨。
寺中设王像,绯袍熊皮靴。旁有黄衣人,年少神磊砢。
想见三垂冈,百年泪滂沱。敌人亦太息,如此孺子何。
千载赐姓人,流汗难重过。
黄云横天海气恶,前飞鹙鸧后叫鹤。阴风夜撼医无闾,晓来雪片如手落。
中丞按辔东视师,躬历崄隘挥熊貔。巳严号令偃鼓角,更扫日月开旌旗。
椎牛李牧将士跃,射虎李广匈奴知。屯田金城古不谬,卖剑渤海今其时。
塞门萧萧风马鸣,长城雪残春草生。低飞鸿雁胡沙静,远遁鲸鲵瀚海清。
不观小范擒戎日,谁信胸中十万兵。
采花陆渚,客梦来寻处。春晚得吟笺、相思句。山阴拿一叶,别馆临、秋留住。
画里人堪侣。烟波点染,宛在绿蘋苍苎。金华早暮,起草催君去。
肯任把白石、溪中煮。且鸾台凤蜡,细数尽、铜龙雨。
鉴湖他日,许长条系艇,着我共倾幽绪。
骥子生来骨相奇,满沟汗血落胭脂。空门纵有驮经日,得似牵过白玉墀。
美兹高会,凭城临川。峻墉亢阁,层楼辟轩。远望长州,近察重泉。
郁郁繁林,荡荡洪源。津人思济,舟士戏船。得厕大欢,屡蒙宾延。
饮必酃绿,肴则时鲜。仰接温颜,俯听话言。嘉我乃遇,遭彼频烦。
群峰离合海云同,天马独起如云龙。鼓鬣西行十余里,远揽积秀凌虚空。
云滚雨泄千万丈,虽有变化无终穷。极知造化鼓铸力,不数分寸人间功。
大石骑危已已,万木枕股何濛濛。连嶂崩腾首尻见,阳崖豁敞明心胸。
晨朝景气一澄霁,交人以南钦以东。五岭南来入于海,当复赖此司其雄。
惜哉谢公屐折齿,几欲马匹羞同蒙。繄余生长好游览,每望河渭思华嵩。
山川悠远意萧瑟,归来拥蔽蓬蒿中。岂谓山林落吾手,久已斧凿烦神工。
穷幽探秘余惝恍,欲语绝景诚何从。猿猱呻吟鬼悲啸,松下但有斜阳红。
因欲脱屣骑鲸鱼,飘然巨海浮天风。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