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遇时。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者十余世,常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
管仲
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桓公实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沫之约,管仲因而信之,诸侯由是归齐。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
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
晏子
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既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
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惧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
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
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儿童每见求甘草,道侣相逢话药方。高邮城里寻常去,收得姜芽几许长。
竹底雏莺尽日啼,水风凉动小池西。麝香眠起残花落,蛱蝶飞来碧草齐。
二水风鸣湘佩合,三山云压楚鬟低。冰盘宴客晴阴里,次第诗成石上题。
春风满面。是胸中春意,与春相见。不醉陶然,无人也笑,况是一年清宴。
宁儿挽须学语,爨妇举杯重劝。道惟愿。贫常圆聚,老常康健。
□□□□□,二十七年,世事经千变。今是昨非,春风花柳,消尽冰霜残怨。
门外晓寒犹浅。门上垂帘休卷。灯花软。酒香浓趁歌声,试轻轻咽。
上界金为阙,蓬莱玉作城。日行黄道正,星列泰阶平。
尧帝尊巢父,轩皇候广成。真符传世久,公衮赐衣荣。
屡遣皇华使,遥迎碧落卿。竹宫祠太乙,桂殿礼通明。
班出三台立,身先百辟行。琅函宣蕊笈,琼醴进霞觥。
河应千年润,嵩呼万岁声。飙车回绛节,霜匣秘苍精。
凫坠云中舄,鸾吹月下笙。山林皆动色,猿鸟亦知名。
枸杞山篱晚,芙蓉野岸晴。极知诗有思,谁谓道无情。
草圣超怀素,传家过伯英。书签森戢戢,琴石立庚庚。
梵气开三景,玄风被八纮。鸿猷资化育,鲸海望澄清。
曼倩偷桃者,安期采药生。金丹如可赐,凡骨洒然轻。
江水五百里,上有兰与芷。采之遗所思,含情似江水。
一碧无情树。悄无声、半庭月色,影筛无数。客底青春容易掷,落尽桐花几许。
便吻血、啼干何补。空抱无穷家国恨,莫柳丝、能绾游踪驻。
怎不识,早归去。
去年为尔寻归路。觉留连、他乡虽适,终非吾土。今日故园春正好,闭户奈无乐趣。
还道是、浪游堪据。满地干戈行不得,更鹧鸪、啼到声声苦。
谁伴我,觅归处。
贫不过富儿门,达不谒达士庐。达士笑我隐,富儿嗤我迂。
所性倦俯仰,阔焉与世殊。野服谢簪绂,衡门薄轩车。
对酒不解饮,乃与陶潜俱。朝采篱下菊,夕钓江上鱼。
荣名如浮云,富贵非我图。隐显吾不知,迂叟方著书。
会川连平津,置闸取减水。势本据建瓴,而岂同釜底。
霖潦无常时,下游胥借此。岂惟卫田庐,亦以资井里。
遥思改邑初,建设洵有以。无如运河长,迢迢路南指。
偶然遇盛涨,情形当熟揣。泄怒庶无阏,酾流俾弗蔽。
于焉杀其冲,即可通其滞。土石工殊施,卑高尺判几。
一劳图永安,万机金汤恃。作歌继芥园,停銮亲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