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握节国西门,直气森森老更尊。一榻独容徐孺子,人间□尽有陈蕃。
男儿生世中,所贵在心期。区区文字间,未足定相知。
蹇余好迂阔,赋性不适时。落魄十载馀,一朝生光辉。
感彼国士恩,耿耿怀在兹。吾闻昔人言,诎伸各有宜。
有怀不得伸,何用相知为。末俗文貌繁,伛偻效尊卑。
相对少真味,嗫嚅恐见疑。先生豁达人,容我放言辞。
况兹分手路,长当隔云泥。临风效微忱,蓄意纷如丝。
梁溪东南冲,自昔称剧邑。先生脱儒冠,吏治如夙习。
下车问疾苦,豪右争慑息。秋霜比皎洁,春风让披拂。
啧啧道路间,口碑岂漫灭。当今服官者,安坐耀朱芾。
吾闻先生勤,六年如一日。长官费送迎,簿书苦敦迫。
戴星出视事,日旰常不食。永言秉此心,岂但一称职。
天子综吏治,徵书下南国。异等推先生,循良亦生色。
但闻朝署閒,台谏员半缺。去年得俞旨,至今壅膏泽。
擢官仍空衔,毋乃非名实。感时叹多艰,增我意抑塞。
去年西北饥,今年东南水。极目三吴间,洪涛荡千里。
田稚委阳侯,鱼鳖半赤子。更闻边储空,司农乏经理。
眷焉财赋区,脂膏宁馀几。嗷嗷沟中瘠,当复虞庚癸。
古人喻穫薪,斯言亦有旨。帝阍远难排,父母幸孔迩。
借寇已不再,攀辕讵能已。提携满道傍,号呼拥行李。
恻怆慈母心,行行且徙倚。徙倚亦何为,建白从此始。
簪笔入承明,抗章上殿陛。圣主容直言,痛哭况时事。
上言天方难,下言灾可弭。沛然发德音,宽恤暨东鄙。
道莩庶以苏,菜色行当起。先生弘此猷,苍生拭目俟。
身尊恒率礼,名正更持谦。椒掖坤仪正,天庭母训严。
鸿名登玉简,遗像入霜缣。异日朝陵处,应须启镜奁。
寂寂复寂寂,梦境去来疾。顷涉三千里,不觉关山黑。
飘飘入庭闱,怡怡语相接。门外藤萝红,窗前柳条碧。
诸阮犹垂髻,二老发增白。七载依恋思,一诉累时日。
天鸡喔喔鸣,瞿然秋镫侧。郑人埋野鹿,庄生化胡蝶。
此境本人间,急追杳无迹。悔我向梦中,多费一回别。
揽衣起徘徊,梅花印残月。
金人十二祖龙死,竖儒无用坑杀耳。孱唐腐宋纷蚯螬,君亦何心至于此。
迷魂苍苍那得招,被发大荒下九霄。男儿三十不称意,鞭挞玉虬恣游戏。
君看刘毅信可儿,手掷万千等閒事。南穷巫岛狼须胡,北上金台马骨枯。
悲歌感叹溷屠沽,兴酣击缶更呜呜。一朝掉头不肯顾,弃冠投笔忽云徂。
归来驴背风雪寒,耸身依旧入诗坛。三年已灭才人刺,尺剑空羞壮士颜。
相逢快赌鲲溟酒,高李吹台共携手。且趿朱履掣长鲸,莫管白衣幻苍狗。
无端吊古发牢骚,笑傲瀛壖诗百首。遂令朽拙穷枯腔,褰裳跨卫从君后。
天生我辈浪得名,古来才大忍相轻。长身寿骨博名句,德孺为弟坡为兄。
汉东之国水如渑,时闻人语说苏程。
家园回首费思量,城郭依依认绿杨。琴客弦诗宜水调,花奴载菊自江乡。
柴桑粉本秋容澹,瓜步钟声驿路长。梦醒不知窗月皎,白云何处倍神伤。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