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闻皮陆句,未睹心先降。于今烦鬼工,徙置排金釭。
蕙帐拥猿鹤,石磴来旌幢。月明风亦静,篆烟浮四窗。
当初学道,望脱尘缘累。迤逦渐生魔,是时间、些儿凝滞。君还识破,慎守勿因循,心决裂,志精专,别有清凉味。
羊儿牧处,收管休疏失。稍欲走东西,在主人、调伏断制。山间林下,早早趁归期,天欲暮,日将沈,关锁牢封闭。
琳宫寥阒子声频,树影初圆局几新。门外茫茫名利海,可怜柯烂竟无人。
蘅芜梦冷,桃叶歌残,帘前犹唤鹦鹉。莫道多情,憔悴东风无主。
青春几多怨抑,写鸾弦,一声声苦。吟不得,正黄昏后也,满庭微雨。
早是凋红损翠,更休检、生绡海棠遗谱。零落秋花,试与问花无语。
当时翠楼瘦影,化纤云、沈沈遥浦。剩碧藕,绾情丝、千缕万缕。
碧云数亩湘江曲,谁种江干万枝玉。枝枝散影落晴波,波光掩映林光绿。
有时飒飒来清风,不比金谷飘春红。翠凤辞巢鸣舜日,苍虬捲雾腾遥空。
岩岩巨石苔花紫,砥柱中流俨如许。障断红尘半点无,六月坐来不知暑。
远峰天际青螺浮,蒋径嶰谷轻烟收。山中定有脱俗者,可似当年王子猷。
子猷一去今千载,此君清致依然在。冰霜万壑岁寒时,劲节虚心终不改。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